19

第19章

日月交接時分。

淩霄之上,瑤光臺下,九山八海四洲的修士依各門派列隊而立。

天下十萬修士,能站在這裏參加仙君登基儀式的不過三千,皆是各處的精英,其中昆侖弟子便獨占十分之一的名額,因這次仙君之位仍由昆侖弟子摘得,是故得以站在最靠前的兩排位置。

修士們的寶器和靈力在将暮的蒼穹上粼粼閃爍,使之繁爍如點點星辰。

他們在等待太陽升起的第一刻。

屆時,新一任仙君将踏着衆修士所鋪成的飛橋玉階,登上瑤光臺。

新仙君還沒來,還要等一會兒。

另十分之九的修士悄聲發牢騷。

“我就知道一定是那個岑雲谏。”

“不是他還能是誰?天資既好,還有昆侖傾全門之力培養。啧啧。”

“他才二十,太可怕了,許多人在這年紀還沒築基呢。”

“聽說他在娘胎裏就開始修煉。他父母死時已經将畢生的仙力都傳了給他。”

“他們昆侖可真霸道,連莊六任。”

“算了算了,是我等技不如人。”

“呵,最有資質的弟子都在昆侖,旁的門派偶爾有個好苗子也會被他們薅走,這怎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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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前任仙君留下的試煉已留了暗門,只有昆侖弟子才能通過。”

“……”

“欸,來了!”

忽然。

他們感到一陣強到難以置信的靈識鋪天蓋地而來,将他們所有人堙窒其中。

随之而來的,是一道凜寒無匹的劍氣。

只一劍,就将萬裏雲天一劈為二。

霞光刺湧上瑤光臺。

頃刻間,一片靜默,莫敢出言。

岑雲谏峨冠博帶,衮衣金裳,身上流淌的靈力讓他渾身上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比其他任何一位修士都要更為明亮耀眼。

明明雲上九霄,但他的發絲與衣袖都紋絲不動,踏着敲金振玉一般的阕阕仙樂拾階而上。

烙靈印,支天柱。

禮成之時,瑤光臺上封存的仙力瘋狂地被攝入他的掌心,直如凝作一個新的小小太陽。一時間,風旋雲緊,把他的衣袍鼓得翻飛。

換作弱一點的修士怕是早就爆體而亡,但岑雲谏只是皺了皺眉,緩慢地握緊掌心,硬生生地吃下了這團仙力。

他身上的光在此時猛然暗淡下來,停頓數息,新認主的瑤光臺上亮起金光,如呼吸般明滅反複,九次之後,金光驟亮,沖天而起。

禮畢。

諸天修士齊齊俯首,拜谒仙君。

……

在場的所有昆侖弟子皆與有榮焉,振奮不已。

反而是岑雲谏本人依然神态如常,雲淡風輕,無有變化,除了換了身裝束、多了點繼承來的仙力,他覺得自己還是自己。

一名昆侖弟子剛開口喚他:“大師兄……”

說到一半就被隔壁的弟子在腦袋上扣了個栗暴:“還‘大師兄’呢,該改口叫‘仙君’了!”

岑雲谏道:“叫‘大師兄’也無妨。”

當上仙君以後還不算完,并不能馬上啓程回昆侖。

作為新一任的仙界領袖,待到仙魔大戰來臨前,他還必須擔當起主帥的職責。

是以,有資格參加天山論道的修真界門派,他都得逐一交際過去。

一晃又是小半個月,總算是快挨個見面完了。

這日。

岑雲谏召見百花宗的掌門。

送別時,他才單獨問:“聽聞貴宗的花木乃是一絕,本座可否與你換兩樣花種?”

一句話前還在說正事,仙君臉上一本正經,卻無緣無故地聊起私事,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即便如此,百花宗掌門還是大獻殷勤:“不用換,不過幾顆種子,您要什麽花,我送您就是了。”

岑雲谏:“換即可。我想要兩種蓮花,一為‘翠蓋華章’,一為‘碧血丹心’。”

百花宗掌門恭維:“仙君好眼光。若是能在昆侖種上,倒也能為昆侖增添幾分美景。”

岑雲谏看着錦盒中的數顆花種,心想:澹臺蓮州還沒來信,一定是閉關未出。回去以後,我把新蓮花種上,待他出關之時正好能賞玩。

蓮州一定會喜歡。

他不由得想象起澹臺蓮州見到湖中有了新花的模樣,想必又要在他身邊叨叨個不停,高興好些日子,說不定還會直接撲上來親他一下。

如此想着,岑雲谏便情不自禁地唇角微揚。

澹臺蓮州喜歡蓮花,在他們的洞府種了不少,有一回,乘一葉小舟賞蓮,結果還不小心睡着了。

恍惚間,岑雲谏又想起些情意蜜事。

去年夏天,澹臺蓮州要他一起泛舟,鬧着鬧着就搖船去了。

碧色蓮葉鋪了一船,澹臺蓮州側頸卧于其上,像是盛在碧玉盤上的一捧晶瑩雪,清冽甘甜。

雖然他們的洞府旁人輕易不會進來,但畢竟是光天化日,澹臺蓮州羞極了,他側過臉,自欺欺人地用一只手臂遮住眼睛,耳垂紅欲滴血,薄粉一直蔓到脖子根。

他動情時,白裏透紅的指尖、手肘、膝頭就如蓮花漸粉的瓣尖。

那天船被搖得漣漪連連,斷斷續續小半日。

惹得澹臺蓮州哭唧唧地向他讨饒,後悔地說:“早知我就不要你一起坐船,我摘的蓮葉蓮子都被壓爛了,哪還能吃?……你快幫我擦幹淨。”

岑雲谏正在幫他看染上綠汁的雪背,指尖在澹臺蓮州脊骨上的一抹翠痕處輕輕撓過,甚美,他舍不得擦掉,還俯身輕吻了下,道:“誰讓你沒事就愛招惹我。”

澹臺蓮州立時一顫,翻身躲開,合攏衣襟,把一雙仍盛着融融春水般的明眸略向上彈似的瞟他一眼,問:“你要幹嗎?”

岑雲谏佯作不知:“不是你讓我幫你擦擦嗎?”

澹臺蓮州沒抓住他現行,還以為是自己太敏銳,不大相信地觑他一眼,說:“我今晚自己去湘妃竹榻上睡。”

岑雲谏不應聲,看着他去。

睡到半夜,總覺得懷裏缺了點什麽,空落落的,便又輕手輕腳地把睡熟的澹臺蓮州抱回來。

要是澹臺蓮州能親自過來迎接他就好了。

他想。

不過,澹臺蓮州仙骨不好,原就難以入道,還是不要打攪他閉關修煉。

他比誰都更希望他的蓮州能真正地來到修士的世界,到時他們便是正兒八經的道侶,而不是含糊不清的伴侶。

又想了想。

岑雲谏并不确定澹臺蓮州不會來接他。

多半還是會來吧?

蓮州那麽愛他。

畢竟,蓮州看似跳脫,其實心思缜密,既然知道他大概一年左右就會回來,應當不至于算錯閉關時間,很有可能在他回來之前出關。

蓮州打小調皮,最喜歡吓唬他,總不按常理出牌,卻也愛他至極,說不定是故意不找他,準備到時等他回到昆侖,要給他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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