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顏朗不常回家（上）

第11章 顏朗不常回家（上）

轉眼到了年關，臨近除夕，裴城冷得人想死。顏朗結束年前最後一個工作，躺在家裏翻他和時常的聊天記錄。他們已經認識差不多小半年時間。那天之後，兩人關系突飛猛進，發不完的微信打不完的電話，似乎馬上就會變成最最親密的朋友。沒工作的時候，他們經常見面，聊創作聊事業聊家庭聊親密關系，聊人類基因中潛藏的自毀傾向。偶爾也聊時常年少時複雜且擰巴的愛情觀，但時常對他的仰慕對象只字不提，作為報複，顏朗就講了很多很多自己失敗的暗戀經歷。

期間，時常用自己家門的備用鑰匙，如願換到了顏朗的大門密碼，留宿在顏朗那的次數也越來越多。起初，他還會找些借口，家裏停水啦，鑰匙忘帶啦，收工地點離顏朗家比較近啦。後來改發短信通知：今天沒有工作吧？那我等下去找你。再後來，時常只要想，就會立馬開車過來。有幾次顏朗收工很晚，回到家打開門，發現時常已經歪倒在他的寶貝沙發上昏睡，顏朗不忍心叫醒他，只能委屈地回主卧睡床。但顏朗本來也沒什麽底線，對時常更是縱容再縱容。周鴻岢很鐵不成鋼，用化妝刷戳顏朗的腦門兒：看看你這個不值錢的樣子！

包括拍照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後來次數多到阿吉跳腳：一次一次又一次你倆沒完了是不是？！他小子占便宜上瘾啊？顏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上個月甚至和時常一起去了一趟麗江。他們在不同的地方記錄下顏朗的各種狀态，有時候也在時常剛剛開始籌備的工作室裏共同讨論并完成作品。時常送了顏朗一臺R5，顏朗也開始學着用鏡頭記錄他眼中的世界。他最常用50mm的鏡頭，因為時常說這個焦段最接近眼睛看到的畫面。

這幾個月下來，累是累了點，但顏朗樂在其中。他喜歡這樣的狀态，忙碌、充實、又有獲得感。

事實上每一次拍攝，他們都會接吻，每一次。做這件事幾乎不存在任何困難。有時是時常主動，有時是顏朗從背後輕輕扯住時常。久而久之，他們對上視線時便心領神會，不再需要言語或行為上的同意，時常就會吻下來，常常讓顏朗産生幻視——他們好像是一對真正的愛侶。

但實際上似乎沒人打算主動定義他們之間的關系。顏朗小心維護着這種平衡，時常也是。他把顏朗介紹給他許許多多的朋友們，說這是我最近的好朋友。大家多混在一個圈子，眼熟，見了顏朗就大呼小叫：天吶我可喜歡你了上次在秀場後臺碰見你跟你打招呼你就朝我點了點頭我還以為你很難相處誰知道脾氣這麽好這麽乖這麽可愛啊啊啊啊時常這小子是走了什麽狗屎運？

顏朗支支吾吾解釋，我有點不好意思。

下一秒火速被大家圍攻：你有什麽可不好意思的？！

時常的朋友們都很可愛，個別确實刻薄難相處，但大多對他都還不錯。顏朗的長相在他們的審美體系裏似乎非常占優勢，和時常一起出去，他總被誇得飄飄然。有時喝上頭，大家就摟着他又親又抱。顏朗想，不愧是時常都朋友，果然都和他一樣open。

時常其實不太願意自己的朋友們對顏朗動手動腳，但每次散攤回家，顏朗醉醺醺地走在馬路上說，我又帥又乖脾氣還好，配你綽綽有餘。你要珍惜！時常就會笑着小跑兩步跟上他，對對你說的都對，然後牽住他的手以防他失去重心。他真的很喜歡這樣子的顏朗，張牙舞爪，特別可愛。

顏朗日漸變得神采奕奕，連阿吉也說他最近狀态特別好，暫且對時常的白嫖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到這個年紀了，工作量竟然比去年還要多一些，顏朗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時常拿他們的作品去和朋友籌劃群展，也在圈內積攢起小小的名氣，逐漸開始有單子找上門來，

兩周之前時常從蟬七那裏離職，租了新場地，打算過完年回來注冊自己的獨立工作室。顏朗忍不住想，這件事上好像自己也出了一點力氣，這樣，他從時常那裏得到的吻似乎就更有說服力。

心滿意足窩在沙發上，顏朗整個人暖烘烘的。周鴻岢的短信發過來：明天要不要來我家吃火鍋？

看了看日歷，明天就是除夕。時常回家過年，要到初七才有空。顏朗騰出手來打字，好啊，我到時候帶食材過去 : D

除夕夜的超市冷冷清清，貨品架如同喪屍過境。顏朗裝了底料、肉卷、蝦貝和魚滑，正在兩顆蔫兒了吧唧的冬筍試圖裏挑出更好的那顆。

他推了滿滿一車的東西，沒買酒，因為蟬七會嫌棄他選酒的品位很差。他還買了對聯、窗花和挂飾，如果蟬七不讓他們貼的話就拿回去布置自己家。火速結完賬，顏朗邊哼着時常前幾天分享在朋友圈的歌，邊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路邊等周鴻岢開車來接。

周鴻岢幫他把食材搬進後備箱：“你發什麽瘋？這麽多東西我們要吃到明年去！”

顏朗坐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我一年就吃這一次火鍋，想吃的就都拿了。”

“火鍋涮龍蝦是吧。”周鴻岢翻白眼：“多少錢我轉你？”

“不用，嘿嘿，”顏朗笑眯眯：“我去年活兒多，賺得手軟。”

過路口紅燈，周鴻岢剎了車，瞧顏朗一眼：“把你美的。怎麽，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個大帥哥？”

顏朗打開微信給時常發逛超市的戰利品：“以前也是帥哥，不過是木頭帥哥。”

周鴻岢下巴驚掉：“呦，入行這麽些年才開始自信，時常給你下了什麽蠱？你倆天天湊一起，不是真在談吧？”

時常暫時沒回複，顏朗收起手機，側過臉看周鴻岢開車。“……沒在一起。”他說，雙手撐在座椅上，有點緊張，他還沒有和周鴻岢說過這件事：“但我們接過幾次吻。”

周鴻岢沒好氣：“幾次？”

顏朗說：“好幾次。”

周鴻岢說：“好幾次是幾次？”

顏朗退無可退：“哎呀反正很多次了，數不清。”

綠燈重新亮起，周鴻岢平穩發動車子，倒是很冷靜：“那還不幹脆在一起？搞暧昧上瘾啊？”

顏朗想起什麽，原本的得意洋洋退去一些，盯起自己的鞋尖兒。想起上一次去時常家裏，他們躲在暗房裏沖洗照片。晾幹的架子上挂的都是他，公寓的牆上也多了許多他的身影。雖然時常很久沒再提起暗戀對象一個字，但那個人的照片仍完好擺放在原位。顏朗假裝不在意，但只要坐在沙發上，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它。有幾次，看着時常認真調配藥水，把底片固定在相紙上，照燈、顯影，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你跟他之間發生過什麽事？你們為什麽沒有在一起？如果你們沒可能的話要不然我們在一起好了。

但他始終沒有這麽做，他膽小得要死。現在這樣真的很好了。他一次又一次對自己說。要知足。這半年，他确實自信了不少，也開始認為自己是值得被喜歡的，也值得擁有很多朋友。但被愛？那還是差了一點運氣。

于是顏朗回答：“現在這樣挺好的。他有喜歡的人，我也比較習慣一個人生活。”

“他喜歡別人？”周鴻岢抓住重點：“他和你說的？”

顏朗點頭：“算是吧。”

周鴻岢無語，把車停進地下車庫：“你趕緊換個人喜歡，讓他有多遠死多遠。”

一頓飯吃得雞飛狗跳。他們仨加起來九十多歲，沒人會處理龍蝦。顏朗在失手打碎了nana的貓糧碗後被周鴻岢勒令蹲在客廳扒豌豆。廚房傳接連出慘叫，周鴻岢終于沖出來質問顏朗：“怎麽不讓超市處理了再拿回來？！”

顏朗委屈巴巴：“我不知道。我第一次自己買。”

周鴻岢氣到暈厥。

蟬七舉着被夾出血的手上網找視頻教程，研究半個多少時後終于可以開飯，貓咪們已經趴在地暖上打起瞌睡。顏朗只撿蔬菜和蝦吃，食量有限，早早退出戰場，躺在周鴻岢的豆袋上和小貓們一起看春晚。時常得了空，回起消息變得流暢，聊着聊着顏朗也不看電視了，舉着手機傻笑。

蟬七光榮負傷，心安理得接受周鴻岢投喂，問：“他什麽事兒高興成這樣？”

顏朗乖乖回答：“時常祝我們新年快樂。但是我們這兒還沒過12點呢。”

“這有什麽好笑的？”蟬七問周鴻岢：“他倆是一對？”

周鴻岢憤憤：”是那小子在玩他，吃着碗裏看着鍋裏，也就顏朗這種戀愛腦傻樂。”

蟬七點點頭表示贊同，又說：“我以為時常當時來我這裏做助理，就是為了認識顏朗來着。”

顏朗停下打字的手：“啊？”

蟬七繼續：“他之前投簡歷，作品集裏第一組作品的模特就是你，你不知道？”

“……不可能啊。”顏朗懵了：“我之前不認識他。”

“肯定是你，一看就是你。那組片子拍得還不錯。”蟬七确定道：“不信我找來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