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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第25章
知道一時半會兒也走不掉, 虞歡索性拿起帳篷裏的一支火把做防身用,謹慎觀察進來的這些人。
進來的人個個兇神惡煞,長相和丁三哥有些像, 似乎也是鮮卑人。
身上穿的都是粗麻衣,腳上雖都穿着靴子,靴面早已磨得泛白,看起來不像牧民, 也有別于鎮上軍戶。
再看丁倫的反應, 他雖然害怕,倒也不像未經事的孩子遇到危險後該有的反應,身體上雖然在躲避,動作間偏還熟練得很, 顯然對這幾個人很熟識。
也不知道丁三哥究竟惹上了什麽事, 連個孩子都快習以為常了。
其中一個鮮卑人掃了一圈周圍,冷笑道,“你們這日子過得還挺紅火嘛,外面連柴草都架好了,這是打算吃肉喝酒那?”
丁倫咧開嘴,盡量讓場面變得輕松,“這不是……來客人了嘛……”
虞歡趁着他們說話的功夫, 又拿起桌上的一只酒壺。
那幾人全程沒往虞歡這邊多看, 并不覺得這一個小小女子能翻出什麽天來,揪緊丁倫的衣領, 半吓唬半威脅,“小子, 大爺們來這兒是為了什麽,你都聽這麽多回了, 應該也不用我們多說什麽了吧?”
丁倫吓得嚷嚷起來,“我……我爹馬上就回來了!我爹不會賴賬的,你們可千萬別拆我們的帳篷——”
“你爹回來我們也得拆帳篷抵債啊,小子,寬限了你們這麽多天,就算現去采銅鑄幣,現在也能鑄出幾吊錢了吧?我們也都是講理的人,寬限過你們,你家卻還不出錢來,那就只能按約定好的辦,拿帳篷抵債。”
說着,那幾個鮮卑人把丁倫往旁邊一慣,“去去去,別礙事兒!來吧,把帳篷拆了帶走!”
随後挽起袖子,當真就開始拆起帳篷來。
帳篷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但父子二人長期生活在這裏,零零碎碎的器物擺的到處都是,
這些人為了拆帳篷,處理起這些東西來毫不留情,遇上礙事兒的就連踢帶踹,地上很快多了一片狼藉,隐約還冒出一股股的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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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歡皺眉看着帳內發生的變故,思索眼下要怎麽辦。
沈嶺他們大概還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她剛剛趁着幾人說話的空隙,仔細聽過外面的動靜,外面那些受驚的牛大概都跑遠了,攔截它們的聲音都在很遠的地方,一時半刻很難注意到帳篷這裏的情況。
這會兒幾個鮮卑人已經往支出來的帳篷角走去,那裏通常釘着透進地面很長的長釘,每座帳篷都會釘上幾根長釘,用來固定帳篷。
“且慢!”
她舉着火把,趕在幾人打算去拔固定住帳篷的長釘之前,搶先擋在那裏。
她觀察過這幾個鮮卑人,他們在這之前并不打算節外生枝,即使看到多了一個陌生女子,也并沒有向她投入太多關注,顯然是有所顧忌。
“小娘子,這裏可沒你的事兒,快讓開——”
果然,這些鮮卑人的第一反應,仍然是趕她走開。
這次試探過後,虞歡心中有了計較。
她沉住氣,道,“大燕律有載,凡無故夜入人家者,杖四十。如今爾等一無文書,二無憑據,如此登堂入室,張口就要奪人帳篷,同匪盜何異?你們就不怕我報官?”
鮮卑人:“什麽匪盜不匪盜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是官府來了也沒話兒說!姓丁的既然拿不出錢,就得拿東西抵債!”
虞歡飛快接道,“既是債務相關,總要等欠債之人來了再說吧?如此無憑無據,便是官府的人來了,你們也占不到理。”
鮮卑人見虞歡不為所動,仍擋在地釘前面加以阻撓,心裏惱怒,嘴上就帶出火氣,
“老子不和女人一般見識!
你聽好了,我們可不是無憑無據,當初丁老三那借據上清清楚楚的寫着到期還不出錢就拿帳篷抵押,他畫押的借據可都在呢!
我等寬限他多日也不見有錢,現在收他的帳篷,也是按規矩辦事!
識相的話就快讓開,老子手裏可沒個輕重,再把你這嬌弱的小娘子打死了,回頭到了陰曹地底下,你可別怨我們手重!”
“既是簽了借據,那借據何在?”
虞歡沒有被吓住,反而把手中的火把拿得低了些,火舌正對着帳篷。
這兩座帳篷早已使用多年,上面縫補的補丁無數,顯得臃腫又脆弱。
火把一貼近,帳篷邊緣就開始冒煙。
果然就聽到其中一個鮮卑人着急大喊,“哎哎!!快拿開!別把帳篷燒壞了!”
她沒動,任由火把險險的對着帳篷,“若有借據,大家便心平氣和坐下來商談;若是沒有,便是爾等捏造債務。”
頓了頓,她沉聲喝道,“憑空捏造不實之言,搶奪家私,依照大燕律,加杖三十!”
這一聲帶着十足的威嚴,那幾個鮮卑人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等反應過來時,心裏又是一股火竄上來,個個兒掄胳膊晃脖子,面上愈發兇狠起來:
“我說你這個女人沒完沒了是吧?哥幾個不和你一般見識,你反倒蹬鼻子上臉起來了?”
“少拿什麽大燕律吓唬人,大燕現在都兩半了,上頭的人都跑了,現在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
“老子今天非要拆了這破帳篷不可!老二!把她給我拽一邊兒去!少他娘的在這裏叽裏呱啦——”
後面有人答應一聲,就要上前。
看這架勢,光靠她一個可能真的攔不住了。
眼下最要緊的,是制造些動靜引來遠處沈嶺他們的注意。
情況緊急,實在顧不得許多——
虞歡咬咬牙,握着火把的手緊了緊,另一手拿着酒壺,高舉起來。
“丁倫!”
她搶在那人過來之前,大喊,“這帳篷燒了算我的,回頭我賠你們一個新的!”
喊的同時,她狠狠将酒壺往帳篷邊砸去。
酒壺四分五裂,裏面的酒濺出來,打濕帳篷一角。
她緊接着把火把也扔上去,火舌沾到烈酒,很快就竄上一片火光。
飽經風霜的帳篷哪禁得住這樣的折騰,頓時就噼裏啪啦燒成一片,沖天火光撕開濃稠的黑暗,成為牧場上最顯眼的存在。
“她還真點火啊!”
鮮卑人沒想到這女子真的敢點火,頓時亂起來。
“這帳篷還真着了啊!快想辦法滅火啊——”
趁着這功夫,虞歡避過他們,拉起丁倫往反方向跑。
丁倫反應快,帶她繞過帳篷,離那幾個鮮卑人遠遠的,同時扯開嗓門大喊,“爹啊!快回來啊!那幫人又來啦!”
帳篷這邊的動靜,很快也落到沈嶺等人眼中。
起先因為還在忙着安撫受驚的牛,即便看到了火光,也并沒有往其他地方想。
盧豹揉着自己的肩膀,還在打趣,“肯定是丁倫那小子等不及,要先點火烤東西吃了。”
蘭執累的坐在地上直喘粗氣,扭頭往帳篷那邊看一眼,“嚯”了一聲,“好大的火,這小子別是把帳篷也給點着了。”
“不對,”沈嶺拍掉手裏沾上的碎草葉碎泥塊兒,定睛細看,“那邊怎麽多了好幾個人?你們聽到丁倫在喊什麽了嗎?”
“壞了壞了!”丁三哥突然想到了什麽,撒腿就往回跑,“他們有危險!那些人放火燒帳篷了!”
“什麽?誰啊誰啊?誰放火啊?”盧豹跟着往前追,嘴裏還不忘問一句。
但是丁三哥已經顧不上回答了,他跑得飛快,口中高呼,“丁倫!爹來了!”
在沈嶺幾人往帳篷這邊趕來的時候,虞歡和丁倫正被那幾個鮮卑人圍住。
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帳篷,幾個鮮卑人目露兇光,摸出別在後腰的尖刀,“好啊,還敢放火,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丁倫人雖小小的,卻一直張開短短的手臂,護在虞歡前面。
他臉都吓白了,還是扭頭很是抱歉的說,“阿琅姐,真是對不住,這次連累到你了。”
虞歡扶着丁倫瘦瘦的小肩膀,讓他貼住自己,給他一些依靠和安全感,跟着寬慰他,“你不用覺得抱歉,更何況是他們不仁在先,你別怕,咱們弄出來的動靜兒大,你爹他們很快就能過來了。”
跟着揚聲對那幾個鮮卑人道,“這裏并非只有丁三哥一人,你們若識相,就把我們放了,等人都到齊了,我可以為你們調解。否則,你們以為,對我們下手以後,你們就能全身而退麽?”
“你調解?”其中一個鮮卑人嗤笑道,“你一個女人,能調解什麽?你燒了老子的帳篷,老子還沒和你算賬,倒是來威脅起老子了?”
“哥,我看別跟他們廢話了,”又一個鮮卑人說,“現在帳篷被燒了,那丁老三肯定也還不上錢,不如把這兩個人帶回去,讓老大定奪。”
“我還用你提醒?”先前那鮮卑人一揮手,“去,把他們給捆了,咱們好回去和老大交差!”
幾個鮮卑人一擁而上,眼看着就要把虞歡和丁倫兩人帶走。
正在這時,沈嶺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叱道,“站住!什麽人!”
與此同時,一支箭淩空襲來,精準的紮在最前面那個鮮卑人靴子前。
空曠的牧場上,次第響起腳步聲和馬蹄聲,又和風聲一道混合成陣陣回音,有時也能聽到燃燒着的火聲。
周圍有一瞬間的寂靜。
虞歡與丁倫看向周圍。
眼前是被飛來橫箭吓得定住的鮮卑人,在他們之後,沈嶺疾步沖來,将二人拉到一旁。
“可有受傷?”
虞歡搖搖頭,“無妨。”
另一頭兒,丁三哥也跑到丁倫身邊,上下拍了拍,“兒子啊,有事兒沒?”
丁倫拍拍自己,“沒事兒!”
确認無礙,幾人皆是朝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馬隊,每人手中都舉着火把,最前面的那人帶頭勒住缰繩,翻身下馬,往他們這邊走來。
隔着明滅的火光,虞歡看清楚走來的這人。
又是虞晃!
他換過一身勁裝,戴着皮質的護肩和護臂,手裏拿着一張弓,很顯然,剛才那支箭,就是他射過去的。
沈嶺也認出來人,不動聲色側身,将她護在身後。
蘭執在這期間已經去拔出箭,遞給沈嶺,示意他去看箭頭,壓低聲音,“這箭看着不一般。”
鐵制箭頭摸上去細膩平滑,開刃處極鋒利,絕不是鎮上器械庫裏的東西可比,要是被這樣一支箭挨上一點兒,必定皮開肉綻!
像這種來頭兒的東西,連綏遠城都未必能有。
想到這裏,沈嶺調轉箭頭,把箭收攏在手臂內側,走向虞晃,一抱拳,“方才一事,多謝郎君搭救。”
語畢,手腕一翻,兩手虛擎着箭,交還給虞晃。
“舉手之勞,沈兄弟不必如此,”虞晃收回箭,随手收進箭囊,狀似不經意的瞥到虞歡,點頭示意算作見禮,随後移開目光,往那幾個鮮卑人和已經被滅了火的帳篷上各看一眼,“我帶了些人來,沈兄弟若是有需要,盡管開口。”
“都是小事,不敢勞煩尊駕,”沈嶺道過謝,有些抱歉的說,“本來我們是打算一起烤些肉來吃的,只是眼下這個樣子,倒是不好留郎君一起用飯了。”
“無妨,”虞晃好像聽不出來送客的意思,擺手示意他帶來的人原地休整,自己擡腳往剛撲滅大火的帳篷那邊走去,“我們都是粗人,有個地方烤烤火就很好了,沈兄弟若是不嫌棄,不妨與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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