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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第53章

沈嶺這個名字, 是盛猛一生陰影。

是午夜夢回，睡不着時候都要坐起來大罵兩聲：沈嶺你還老子剛到手的媳婦！

盛猛歡歡喜喜邁出的第一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了回來。

同時又心懷僥幸, “哪個沈？哪個嶺？哪裏人士？他是自己來的？還是有別人和他一塊來？”

傳信喽啰說，“大哥，就是上次那個沈嶺。”

一句話直接錘死了。

盛猛陷入兩難，只好問身邊的軍師, “老二, 這件事你怎麽看？”

吳有德比盛猛看得開一些，盡管松山大寨因為上次的事兒額外花了不少錢用來加固守衛，但一邊是來幫忙守寨的沈嶺，另一邊是要把寨子踏平的官兵, 吳有德心中的天平徑直歪向沈嶺。

“大哥, 大敵當前，還是得以大局為重，”見盛猛臉色不好，吳有德立即表明立場，“當然小弟的意思不是說咱們跟沈嶺的恩怨就翻篇了，而是等寨子守住以後，咱們再集中精力, 好好跟沈嶺算賬。”

盛猛深呼吸了幾個來回, 決定暫時放下個人恩怨，對外面道, “帶他進來！”

沈嶺和蘭執自門外走進來。

彼此都是熟人，不需要專門介紹, 盛猛也不和他們客氣，直接問, “你有什麽法子對抗官兵，幫我守住大寨？”

沈嶺也問，“若是守住寨子，盛大當家的可有所表示？”

雖然這次沈嶺沒再一見面就叫他盛大頭，但盛猛聞言還是氣得七竅生煙。敢情這沈嶺趁火打劫，上這兒來和他談條件來了——

然而請都請了，寨子還是要守的，盛猛一咬牙，“要是守住寨子，我就幫你辦件事兒，你随便提，殺人放火那是我老本行，老子絕不打怵！”

“好，”沈嶺拊掌笑道，“有大當家的這句話，沈某就放心了，在場諸位都是見證，”他專門又問了一句盛猛，“大當家的，可還需要立字據？”

立字據？

盛猛眼睛一瞪，“你把老子當什麽人了？老子是那說話當放屁的人嗎？”

“那就或許不是吧。”沈嶺自然的轉移話題，趕在盛猛回過味兒來之前，迅速做下部署。

守寨和守城的戰術差不多，官兵和蠻兵的做派也差不多，加上盛猛在松山經營多年，機關陷阱埋的到處都是，三千官兵打了大半日，硬是碰不到寨門一個指頭。

日頭西斜，沈嶺站在寨子高處的瞭望臺上看對面的情形。

對面的官兵因為久攻不下，士氣很是低落，加上有些折損，跟在後面的都已萌生退意，再看那帶兵前來的代郡兵曹，同樣臉色也不怎麽好，像鬥敗的雞。

盛猛跟着過來，站在沈嶺旁邊，倒是很高興。

他“不計前嫌”的拍拍沈嶺的肩膀，“果然有些本事啊沈嶺，不過官兵這麽一直圍着也不是個事兒，你有沒有別的辦法，讓他們退兵？”

“快了。”沈嶺說。

“啊？”盛猛一愣，“這麽快？”

“你嫌慢？”

“那倒不是，”盛猛活動活動筋骨，開始說些有的沒的，“喂，我夫人跟你過日子過得咋樣？受委屈沒？”

沈嶺瞥他一眼。

盛猛不甘示弱，白了回去，“別以為我不知道啊，你得罪縣令，被炸了房子，就憑你現在這個情況，我夫人跟着你，多遭罪啊！你不心疼，我可心疼，你告訴我夫人現在在哪兒呢，等官兵退了，我接她回來跟我過日子！”

“盛猛，”沈嶺轉身正對他，漫不經心的整理護臂，“你是不是覺得，你在你自己的地盤上，很安全？”

搶人媳婦，不知悔改，還繼續惦記人媳婦，盛大頭這兔崽子真他娘的該遭他打他劈。

早春風冷，沈嶺的眼神比風更冷，盛猛再是皮糙肉厚不怕風吹，也還是屈服于沈嶺的眼風。

“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盛猛撂下一句話，轉身躲了。

沈嶺仍站在瞭望臺上，在心中算着時辰。

嗯……這個時候，尹伏應該吃了一頓飯，要回家了。

此時代郡的一處廢棄小院裏，尹伏哐哐幹了一碗鴿子湯，攥住袖子抹抹嘴，眼神清澈看着盧豹，“還有嗎？”

盧豹看着旁邊摞着老高的空碗，搖頭，“沒了。”

這傻子只知道餓，不知道撐，再吃下去真怕他自己把自己撐死。

保險起見，盧豹扶了他一把，讓他站起身，“起來走兩步，還能走動我就送你回家了。”

“嘿嘿……”尹伏傻笑兩聲，起來以後也不知怎的盯上了盧豹的鼻子，非得要捏幾下玩兒，“鼻子，玩兒，鼻子，玩兒，玩兒！”

盧豹只好以一種十分詭異的姿勢，擰着腰，讓尹伏捏住鼻子，再引他往出走。

好不容易把尹伏送到家門口，看尹家家丁一臉驚喜的帶尹伏進門，再聽家丁們扯開嗓門兒報喜，盧豹這才回了客舍。

尹家大郎失而複得，尹青高興的新長出兩根黑頭發，于是當他聽到兵曹派人傳回來的剿匪不順利的消息時，他擺擺手，派人把最新指示傳達給兵曹。

就倆字：收兵。

……

就這樣，三千官兵浩浩蕩蕩打上松山，又歪歪斜斜離開松山。

在這場剿匪之戰裏，盛猛保住了寨子，尹青找回了兒子，只有兵曹受了傷——他回去時不慎踩空，掉進陷阱裏，摔斷了腿。

松山大寨恢複了平靜，盛猛信守承諾，問沈嶺打算讓自己做什麽。

這時候正午的太陽高高懸在天上，亮得耀眼。

沈嶺說，“你，帶上你松山大寨裏的所有弟兄，跟我走。”

盛猛滿臉困惑，“沈嶺，你遇上多大的麻煩，需要老子帶這麽多人給你平事兒啊？”

沈嶺就坐在大堂裏的虎皮椅上，眼皮兒都沒掀一下，盛猛立在他旁邊，倒好像沈嶺才是這松山大寨的寨主，而盛猛充其量只是個得力打手。

沈嶺沒回答他，只說，“讓弟兄們把值錢的東西都帶上，鋪蓋也卷好，有馬騎馬，有牛騎牛，吃喝盡量都備足。蘭執，你幫着盛大當家的一起收拾，別落了東西。”

一切準備就緒，盛猛帶着松山大寨五十餘名弟兄，稀裏糊塗跟着沈嶺上路。

虞歡幾人那邊也得了消息，收拾一番，在約定地點等候。

兩撥人一彙合，盛猛眼前一亮，搶到虞歡馬前，“夫人！還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虞歡勒緊缰繩，調轉馬頭。

點雪通曉主人心意，往旁邊邁了一大步，擡起後退，踹了盛猛一蹄子。

身後傳來盛猛的“哎呦”一聲。

虞歡點到為止，準備催馬和盛猛拉開些距離。

畢竟現在是要帶着盛猛這個“投名狀”順利去找陳一羽的關鍵時期，不宜節外生枝。

正想着，忽聽沈嶺喚道，“點雪。”

馬身一頓，風聲又起，身後跟着一沉。

虞歡随即感到有一股熱源貼近後背。

不等她回頭，沈嶺的雙臂已經環抱過來，接替她牽過缰繩。

“別怕，他不敢。”先是低聲寬慰。

然後催馬向前，回身向衆人道，“都跟上！”

揚起的聲音若金石，刮在耳邊，莫名讓她想起編鐘。

恍似一直震進心底，還泛起漣漪一樣的回聲。

點雪奔跑起來的速度并沒有因為多了一個人而減慢，奔跑時候帶起兩邊的風，呼嘯着從耳畔倒退，也淩厲的往衣領裏面鑽。

哪怕虞歡圍着一條狐皮領子，也不自覺擡手，将圍領抓得更緊，抵禦寒風。

沈嶺注意到她的動作，放緩了些速度，先對她說了聲“抱歉”，然後攬着她的那條手臂又收緊些，把她完全籠在自己懷裏。

虞歡陷在一片暖意裏。

過于貼近的距離，他的熱氣輕而易舉濡濕她的鬓發，其實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她沒有躲。

……

從松山回到歸遠縣，路上用時并不太長。

到城門口時，沈嶺沒有馬上進城。

他先讓盧虎、盧豹兩兄弟護送虞歡去客舍休息，然後去元帥府詢問陳一羽是否在府中。

得知陳一羽今日一直都在義軍大營，便調轉馬頭，帶着盛猛一幹人直奔義軍大營而去。

盛猛一路上還問個不停，“沈嶺，你的仇人在軍營裏頭？我先把話跟你說好啊，雖然老子不怕那些當兵的，但要報仇的話，是不是應該先把仇人單獨約出來？”

“盛大當家的稍安勿躁，”蘭執負責安撫他，“這裏不比別處，要做事麽……也得講究個章程。”

盛猛隐約開始意識到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一直持續到他們被沈嶺帶進義軍大營裏。

營裏的義軍正在操練，那些兵器時不時就會對準他們。

漸漸地，又不知道哪裏來了一隊義軍，把他們圍在中間。

“煩請通報一聲，沈嶺不負元帥期望，攜松山盛猛，回來了。”

自有人去裏面禀報陳一羽。

這廂盛猛把沈嶺剛才的那句話翻來覆去琢磨幾遍，再回想出發時候沈嶺讓他們帶上的東西——

值錢的、鋪蓋卷、幹糧和水、馬和牛……

又結合義軍、元帥來看……

盛猛爆發出他有生以來最悔恨不已的吶喊：

“沈嶺！你口口口的拿老子當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