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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第 25 章

風雨中那人朝着孫蘭莺大步踏來, 她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想要迎接他。

斜刮的雨水很快就打濕女郎的衣擺,她像是無所察覺一般。淩六郎擰着眉頭,原本只是想過來和她說句話, 但見狀只能站在屋檐底下,聲音冷淡道:“回去。”

大郎向來沉默寡言,相處的時間久了,孫蘭莺便知道他是外冷內熱的人,這句回去,也只是怕她沾濕衣裳。

于是女郎眉眼含笑的倒退回房內, 朝着未婚夫大郎招手道:“你進來,我給你上藥。”

雨水打在地上濺起灰塵,沒一會就全部濕透變成泥水。山寨空氣之中散發着雨泥味道, 不算好聞。

蓑衣雖然能擋住雨, 但他們在外面的時間太久了,早就渾身濕透, 雨水把傷口處的血沖刷掉,順着褲腿一路往下淌。

淩六郎深深吸了口氣。

他自己都嗅不到身上的血腥氣, 她怎麽就聞到了?

“郎君。”院子裏杵在那的佟四等人喊了一聲後就各自回房修整。

因着有增派援手,所以事情進展還算順利, 他們也只是受了點輕傷而已。

“這麽多傷口!”

孫蘭莺看着淩六郎脫下蓑衣後又褪掉外裳, 露出胳膊和前胸的幾處刀劍劃傷,被水泡過後傷口發白,皮肉翻着, 吓的孫蘭莺失聲喊道。

淩六郎蹙了下眉。

他不明白, 自己怎麽就進她房間, 然後任由她脫了自己衣服。

如此小傷,他自己完全可以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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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想着, 淩六郎彎腰去撿地上的濕衣服,孫蘭莺正在找藥,回過頭來時候淩六郎已經穿好衣服,正在整理濕漉漉的衣襟。

“郎君,衣服濕了就莫要再穿,小心生病,我找到藥了,幫你上藥。”

女郎手裏捏着藥和紗布朝他走來,淩六郎沒什麽表情,但腳像是生了根似的站在那不動。

孫蘭莺走到桌子旁将東西放下,随後去端水盆,說道:“雨不知道何時能停,大郎,你将衣服留下吧,我一會幫你洗了。”

“不勞煩小娘子了。”

這話說的着實客套見外,孫蘭莺轉頭欲要說什麽,就見未婚夫已經走到門口。

“我先回房了。”

“欸?大郎?”

她追到門口時候,淩六郎已經沖進雨水中,疾步之後,伸手開了自己房門進去,砰的一聲關好門。

“大郎……”

明明方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像是生氣了?

“郎君,小娘子沒給你上藥?”

屋裏佟四正讓張全幫忙上後背的傷口,淩六郎突然進來,冷風裹挾着雨水往屋裏進,激的佟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不好,還是屋裏光線太暗,佟四總覺得淩六郎好像黑了臉。

怎麽了這是?和小娘子吵架了?

可淩六郎不是那種計較的郎君,而孫蘭莺也不是心眼小的娘子,倆人一直相處不錯啊?

隔壁房間裏,小八在給其他人忙碌,只是心不在焉。

“你們說,小娘子是不是對郎君太好了?”

雖然孫小娘子對他們也不錯,可明顯對淩六郎更好,衆人有目共睹。

“豈止是太好,簡直是不能再好了!知道郎君喜歡胡椒口,饽饦湯裏都灑滿了胡椒粉,唉喲,嗆的我直打噴嚏。”

“是啊,而且小娘子還會額外給郎君準備吃食,獨一份,我們都沒有!”

“瞧見沒,郎君剛回來,小娘子就站在門口迎接,像那個什麽……那個望夫石。”

衆人七嘴八舌的讨論着正歡,忽地有人喊一句:“夠了。”

衆人齊刷刷的看過來,竟然是小八。

小八面色鐵青,手裏拿着沾血的紗布,狠狠朝地上扔去。

“旁人不知道內情,難道你們不知道?都起什麽哄?實在閑着就去做飯!”

外面雨水大,總不能讓小娘子冒雨去廚房,路上也不好走,泥濘之下怕小娘子摔了。

小八着一聲呵斥,大家面面相觑,有些明白他為何發怒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小八黏着孫小娘子,像是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後,不止是因為喜歡孫小娘子做的吃食,還有喜歡小娘子的緣故。

但是吧,他們演山寨土匪習慣了,也接受淩六郎和孫小娘子是一對的事情,時間久了,假的也當成真的了。

因此有人不陰不陽道:“小娘子疼惜未婚夫,你着急什麽勁,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說什麽?”小八原本就在生氣,這句話更是讓他惱羞成怒,騰的站起來,“你再說一遍?”

大家都是同僚,平日裏也打打鬧鬧關系還算不錯,也都對淩六郎頗為信服,因此就有人覺得小八是在撬牆角,不道德不講義氣。

“我說的有錯嗎?天天跟着小娘子屁股後面,人家理你嗎?真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不知羞!”

看破不說破,當說破之後,就猶如火上澆油,燃起熊熊怒火。

小八吼了一聲沖着那人去了,那人也不甘示弱,因此倆人打了起來,屋裏霹靂乓啷響動,把孫蘭莺都驚動了。

大雨滂沱,孫蘭莺不好過去,就站在門口探頭往那邊看,瞧見佟四走出來罵了兩句,頓時安靜下來像是什麽都沒發生。

天色陰沉如夜,也不知道現在什麽時辰了,但她起了之後就沒吃東西,怎麽做飯成了問題。

一盞茶之後,小八解了她的憂慮,穿好蓑衣來到她門前,問道:“小娘子我去做飯,你想吃什麽?”

這句話完全多餘問,因為小八什麽都不會,但他不想讓孫蘭莺被雨澆,就自告奮勇去廚房。

“還是我去吧,天不好有點冷,我們吃饽饦暖身子。還有,郎君他們冒雨回來,要喝姜湯緩一緩才是。”

小八神色莫名,“哦,那這樣,我去将面拿過來,小娘子在屋裏做飯,然後我再拿到廚房去煮。”

孫蘭莺覺得不妥,小八也不讓步,這時候佟四又從房間冒頭,喊了句:“張全,你去跟着小八做飯。”

“哎,來了。”

張全多少會一些,起碼做出來的不難吃。倆人就穿着蓑衣帶着鬥笠走了,孫蘭莺站在門口,有心問佟四什麽,佟四縮了脖子,直接回房了。

關門之後,隔絕外面的寒風冷雨,佟四搓了搓胳膊,看見淩六郎已經換好藥在穿衣服了。

“郎君,你和小娘子……我覺得你還是和大家說一聲為好,他們都打起來了。”

腰帶系好,淩六郎低頭整理衣襟,不鹹不淡道:“說什麽?”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佟四心想。

“接下來就是抓捕山寨頭目行動,若是他們再鬧下去,也不用參與了。”

淩六郎毫不留情,坐下後喝了一口熱茶。

佟四明了,六郎這是不滿他們胡鬧。他說話向來算話,搞不好真将這些人攆走。

“別啊,我這就去警告他們。”

……

天像漏個大洞似的,雨水下個不停。

他們吃了張全煮的飯,頓時比任何人都期待雨過天晴,到時候小娘子能給他們做美味吃食,而不用吃這些粗茶淡飯。

張全哼了哼,嘀咕道:“在衙署時候吃的不就是這些嗎?”

怎麽到了這裏讓孫小娘子把胃口還養刁了。

“這天氣真怪,都八月份了,怎麽還下這麽大的雨,百姓的莊稼能承受住嗎?”

佟四唉聲嘆氣,淩六郎坐在那神游,不知在想什麽。

“六郎,後日就是成親的日子,外援怎麽還沒來”

淩六郎這次低垂着眼眸未言語,佟四心裏直咯噔。

骨節分明的長指敲着桌面,桌上的燭火跳躍偶爾發出噼裏一聲輕響,淩六郎眼神沉沉的盯着茶壺,說道:“之前擺好的機關如何開啓可還記得?”

早在清掃好山寨後,淩六郎就着手布局這些,難道……佟四通體發涼。

難道六郎早就猜到外援不會來?

“六郎,”佟四想問問怎麽回事,可口幹舌燥說不出話,就算問了又能怎麽樣,這件事不怪淩六郎。說到底,還是覺得青木寨已經被清理好,不會有任何危險,且雨勢大,他們不想來。

只是衙署裏的一群最微不足道的捕快,上頭輕視也正常。

佟四自顧自安慰自己後,淩六郎已經開始部署了,他道:“一會去将大家叫來,我有事交代。”

等商議好要事後,已經是兩個時辰後。

雨勢小了一些,孫蘭莺換了雙草鞋,撐着傘走出來。恰好小八他們開門,瞧見後小八立刻道:“小娘子,地上泥濘,你稍等,我去竈膛裏取灰鋪上。”

小八幹活麻利,沒一會就将院子裏鋪出一條幹爽的路,還細心的放了稻草,保證走上去不會沾濕鞋子。

大雨是在傍晚時停的,孫蘭莺剛做好飯,讓人端走後,她彎腰把一大把黃豆扔進鍋裏,用鏟子不停翻炒。

今天燒火的是張全,烤的臉頰通紅,擡頭朝鍋裏張望,問道:“小娘子,是要做什麽糕點嗎?”

他可記得孫蘭莺做的各種美味糕點,甜而不膩,吃了還想吃,光是回想就已經咽口水了。

“不是,”孫蘭莺動作沒停,神情極為專注。

大鍋火力旺,必須要不斷的翻動才行,否則黃豆立刻會焦糊。

翻炒到豆子沒有潮氣,屋裏彌散着豆香後,她手快的将豆子撈出來,用一個巴掌大的口袋裝好,然後系住布袋的口子。

張全沒看明白,孫蘭莺已經拿着東西走了,告訴他竈膛裏的火滅了就趕緊來吃飯。

等張全收拾好廚房趕回來,院子裏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張武給他留了飯菜,說道:“趁熱吃。”

“哎,小娘子吃完了?你看見她拿個布袋子了嗎?”

張全總覺得是孫蘭莺在背着他們偷偷研制什麽新菜式,怕做不好丢臉所以才不說。

“吃完了,剛才和郎君回房了。”

“啊?”張全有點懵,還是沒搞懂。

屋裏。

那個布袋被孫蘭莺掐在手裏站在地上說着什麽,淩六郎規矩的坐在那,兩腿并攏,搭在桌子上的胳膊繃緊。

“後背處的淤青都發紫了,昨天沒來得及處理,今天就只能用熱敷。”孫蘭莺比劃着,“這是炒熱的豆子,現在還冒熱氣呢。”

“不用。”他淡聲道。

“說完了嗎?”

他本以為她有什麽事情所以才過來,見無甚要事,淩六郎便起身打算離開。

山中的機關還要去檢查一番,确保萬無一失,還要給上頭傳消息,确認援手何時到,另外還要安排人去山下守着,若有人來即刻彙報。

有不少事情要做,淩六郎心中盤算過後轉身就走。

“可明日就要成親了。”

女郎柔柔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委屈,兩只手捏着布袋子,目光垂在自己手上,咬了下唇,才繼續說道:

“我只是想着你恢複快一些,沒有別的意思。”

怎麽會沒有呢?

有的。

她想多和大郎呆在一起,想在他受傷的時候照顧他。他們是未婚夫妻,馬上就要拜堂成親,何必如此生分呢?

布袋露個小口,孫蘭莺沒注意豆子掉出來,嘩啦啦像是下雨似的灑了一地。

孫蘭莺立刻蹲下去撿,纖細玉白的手指沾了灰塵,在拇指處,還有一點微紅,那是撈炒熱的豆子時沒注意碰到的,像是蚊蟲叮咬後的紅腫。

豆子不大好撿,而且還燙手。

撿了幾顆後,聽見沉穩的腳步聲,她擡起頭,看見他也蹲下來,大掌輕而易舉的撿起不聽話的豆子,拿過她手裏的布袋子悉數放進去,然後看她。

“這些髒了就不要了,”孫蘭莺作勢就奪那布袋。

淩六郎動作遲疑了一瞬,随後才将東西給她,站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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