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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第 61 章

劉大柱因為被随風吓的後退沒站穩而摔倒, 淩六郎帶人蜂擁而至,直接将人拿下,然後他便囑咐佟四把人壓送回衙署。

“你去哪裏追人質?”

佟四覺得淩六郎對那個人質格外的不同, 他看的分明,淩六郎拍随風的時候還說了什麽。

随風跟着淩六郎多年,通人性又乖順,佟四覺得,應當是他囑咐随風将人質帶去某個地方。

“我家。”

“啊?”

顯然,淩六郎不想解釋那麽多, 直接快步離開,留下佟四琢磨着他的意思。

他家?

他讓随風把人質帶到他家做什麽?

深秋時節,茂盛的樹葉紛紛變黃脫落, 被風一吹, 便打着旋從樹上掉落。

孫蘭莺直接邁步朝前走,所以她沒發現經過一戶人家時, 随風蹄子站定了片刻,擡頭去吃探出牆外的李子樹葉。

不過看見淩六郎繼續前行, 随風便也跟上。

夜半三更無人的街道上,前面有個妙齡小娘子, 中間是面容冷峻的郎君, 最後是通體漆黑的駿馬。

二人一馬都默不作聲,詭異地和諧。

走了一會後,聽見後面繼續跟着的腳步聲, 孫蘭莺氣不打一處來, 直接轉過身道:“大半夜官爺不回家, 跟着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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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不善言辭的淩六郎靜靜地看她,銀白的月光映在他的眸子上, 璀璨明亮。

見他不說話,孫蘭莺心裏也說不出是更生氣了還是怎麽回事,總覺得有東西悶在她胸口,憋的她要無法呼吸。

纖細單薄的身子站在巷子口寒風處,裙擺被吹的飛舞,頭發散亂被風吹的貼緊面頰。

明眸善睐的女郎眼睛裏窩了一汪清淚,貝齒咬着朱唇委屈的模樣,但整個人堅定的像是磐石。

“在此別過。”她說。

随後頭也不回的遠去。

夜晚總是能很好的掩蓋住某些事情,比如孫蘭莺此刻淚流滿面,但無人知曉。

遠處緊緊跟着的淩六郎一直随着她,待見到她進了一間宅院聽見落鎖聲之後,他才踏步上前。

身量颀長的郎君猶如一塊望妻石,看着小屋裏的燭火亮了又滅,許久之後,他才轉身離開。

關了燈的孫蘭莺其實并沒有睡着。

今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娘子,哪能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這般鎮定自若呢?

摸着脖子上的傷口,後知後覺地顫抖,此刻害怕和感到恐懼的孫蘭莺,才是一個被喪心病狂殺人犯劫持當人質的正常表現。

一夜難眠。

翌日頂着眼下的青黑,開始在廚房忙碌起來。

今日她做的糕點格外費時間,明叫金絲糕。先是用黏糯米和上紅糖蒸熟,然後切成手掌大小的見方小塊,等涼了一些了,再将外面裹上一層早就準備好的米條。

說是米條,其實已經被孫蘭莺抻的如頭發絲般纖細,裹住之後直接下油鍋炸,待金黃酥脆後直接撈起來,金絲糕便成了。

“此糕點吃的就是外酥裏軟。”

一個總來買的食客當場吃了一塊,憑借道,“不過今日的格外甜了一些。”

孫蘭莺低頭淺笑。

放糖的時候覺得自己命苦,不小心多抓了一把,因此比往日的更加甜。

不過她配了爽口的山楂飲子,酸甜适口,用來搭配金絲糕再好不過。

其他家的攤子一成不變,凸顯出孫蘭莺攤位的特別來,有不少人直奔她而來,笑着問道:“小娘子,今日是什麽?”

東西好吃又有新鮮感,物美價廉。

很快就一售而空,孫蘭莺推車回家把晚上要用的東西也備好。現在天氣越發的冷,晚上睡覺已經開始凍胳膊了,她得早早準備好炭。

心中合計着,待這個月住完後她便換個地方,貴一些也認了,左右她現在掙的多,就該讓自己舒舒服服。

如今她孤身一人,過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父親的死因,她想查,但暫時無從查起。先讓自己過的好,才能再做其他的事情。

忙活完之後,孫蘭莺就趕去了榮記。

榮記開張時辰晚,她到的時候,正好要将做好的糕點放入蒸屜裏。所有人都對孫蘭莺畢恭畢敬,随她仔細查看。

孫蘭莺相信這些在榮記做了十幾年的老師傅們,于是只是看了看,便叫他們上鍋蒸,待出鍋之後,幾個人拿一塊掰開品嘗,都點頭說好吃。

孫蘭莺就泡在後廚裏一直忙活着,從早到晚,像是旋轉的陀螺一般,腳不沾地。

榮香蘭來了之後都搭不上話,她站在那看着孫蘭莺。

還是如初見時一樣的舊衣裙,素釵布裙簡單大氣,她低眉斂目,袖子挽起,露出光潔的小臂。手上沾了粉,她沒注意,用手背擦汗時不小心蹭到臉上。

榮香蘭噗嗤一笑,孫蘭莺擡頭看過來,榮香蘭走進來用自己的帕子給她擦臉,同時道:“歇歇吧,他們都學會了其實不用你這麽辛苦的。”

榮香蘭走南闖北這些年見過許多人許多事,看人也看的準。她覺得孫蘭莺有心事,她在用忙碌的生活充實空閑慌亂的心。

孫蘭莺笑了笑:“沒事,反正我呆着也無事做。”

人吶,有事情總憋在心裏早晚要憋出病,于是榮香蘭直接強硬地把她拉出來,拽着她去洗手。

“走,帶你去吃飯。”

早上孫蘭莺沒覺得肚子餓也便沒吃朝食,晌午的時候和鋪子裏師傅們一起吃的,她一臉茫然都忘記自己吃了什麽,榮香蘭一提醒,她才恍然大悟地摸了下肚子。

确實餓了。

這種忙碌的生活一直持續着,孫蘭莺幾乎是睜開眼睛就開始忙,晚上回去倒頭就睡。

她也不知道日子過去了多久,只覺得每天都很充實,沒時間想東想西。

天氣越發冷,得給木桶蓋兩層被子才能保證蒸餅和糕點不會涼,她還是穿着自己那身舊衣服,晨時忙碌在熱乎的廚房不覺得冷,等站在巷子口被風吹的抱着膀子,心想今日要去買厚實衣物才行。

快收攤時候聽見旁邊賣胡餅的嬸子說。“喲,都要小雪了?”

“是啊,咱們這靠南,氣候比北地暖和一些,所以才沒覺得多冷,不過啊,老天爺可像是小孩的臉,說變就變,明日再出攤記得穿棉衣吶!

推車往家走的路上,忽然覺得手背一涼,就見一片晶瑩透亮的雪花落在她手上,很快化成一滴水。

孫蘭莺擡起頭,細小的雪花像是冰涼的手拂過她的臉頰。

“下雪了。”她喃喃。

父母死的時候,都是在一個雪天。

母親去世時她還小,一切喪事都由父親操辦,所以她記得不算清楚。但是父親死了才堪堪一年,往事歷歷在目。

家鄉的雪比嶺城的大許多,鵝毛大雪飄揚,落在一身孝服的孫蘭莺身上。即便穿着冬衣也難抵嚴寒,冷到人心裏。

父親去了後就只剩下大伯一家至親了,可也只是露了一面便離開,生怕她黏上他們。

無依無靠的孫蘭莺,在父親去世的那時起,便徹底成了無根浮萍。

去往榮記的路上,先去了本地的布莊,原本她打算扯布自己做冬衣,雖然針腳粗糙但也勉強能穿。可早上開始雪就沒停下來過,現在扯布做衣服已經來不及,她只能去店裏挑成衣。

“小娘子皮膚白容貌好,穿什麽都好看。”

賣衣服的女子年歲瞧着比孫蘭莺大上一些,笑眯眯的說讨喜的話,将孫蘭莺從頭到腳誇了一遍,好像連她的一根頭發絲都美的不可方物。

孫蘭莺臊紅了臉,垂着眸子摸布料。

她聽完介紹後先是摸了摸貴的成衣,料子摸起來厚實有質感,茜色的衣裳穿起來一定是初冬時節亮麗的風景。

“小娘子好眼光,要不您試試,保管好看!”

孫蘭莺沒說話,默默地走向角落裏,看起來就平平無奇的衣服面前,指着一套青藍色對襟衣裙道。

“我可以試試這套嗎?”

是最便宜的成衣,不過也需要孫蘭莺掙三天才能掙回來。

嶺城靠近京城,因此很多習俗和時興的玩意都是從京城傳過來的,比如在鋪子裏設置了空房,可供客人試衣裳。

孫蘭莺手腳麻利,沒一會便走了出來。

她為了做活方便每天都梳着螺鬓,利落歸整,烏黑的發像是綢緞一般,映襯的女郎面白如玉,身上的青藍衣裳稍顯寬松,不過她聰明的用了腰封扣住,這下原本纖細的身材變得越發玲珑有致,叫人移不開眼。

“真好看。”布莊掌櫃真心實意的誇贊,然後就瞥見孫蘭莺腳上還穿着單薄的秋鞋,前面鞋尖處已經被雪水打濕。

“小娘子,我們這裏還有成品鞋子買,各種尺寸都有,正好有配這套衣裳的青色小靴,您試試?”

孫蘭莺早就發現腳上涼了,但這套裙子加上外面的褂子要價兩百文,許久不曾購置新衣服的孫蘭莺覺得心在滴血,因此拒絕她的誇贊,甚至連看都不看那雙漂亮的小靴,直接付錢低頭就往門口沖。

“哎呦,小娘子小心啊。”

可惜掌櫃的提醒有些晚了,沖到門口的孫蘭莺只看見地上有一雙黑靴,随後她便覺得額頭一痛,好像撞上了一堵硬牆。

頭昏眼花的孫蘭莺捂着額頭,不等她說話,便嗅到熟悉的味道,她面色一僵。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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