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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第 60 章

夜色昏暗, 看不清遠處的景象,佟四揉了下眼睛,只能看見被他們追擊的劉大柱挾持了一個人質。但人質一直沒說話, 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幾天之前的那場落水案,經過他們嚴密排查,所有線索都指向劉打大柱,這個和死者幾乎沒什麽交集的人。

晚上時候淩六郎一找到破綻和證據,就立刻集結人手前往劉家。可不知道是走漏了風聲還是這小子命好, 竟然在巷子裏碰個正着。劉大柱熟悉這邊地域,七拐八拐将人甩開,還将巷子裏其他人家的東西弄倒, 引得百姓出來看, 便将巷子堵住,他們的人過不來。

等追出來的時候, 眼看着就要拉近距離,誰成想被他碰到個無辜百姓。

這都什麽時辰了, 不回家好好睡覺在街道上亂晃什麽?

佟四又氣又怒,直接喊話:“劉大柱我勸你立刻放人, 乖乖跟我們走還能從輕發落!”

當然說的是假話, 劉大柱因為嫉妒死者才華,醉酒之後下毒手将死者推入河裏溺亡,這是命案, 沒有緩和的可能。

握着匕首的劉大柱喊道:“你們騙我, 肯定是等着抓我砍我的腦袋!”

這人一說話有濃重的酒味兒, 還有一股混雜着油脂體汗等難聞的味道,應當是從很多人的地方出來。

孫蘭莺脖子上有匕首, 随時都會被劃破喉嚨,她的腦子已經轉動不了,全憑借本能。

“別沖動。”她說。

劉大柱胳膊都是顫的。“小娘子你好好配合我,等我逃出去了肯定放你走。”

這人嘴上這麽說,掐着她脖子的手絲毫不含糊,孫蘭莺被掐的上不來氣臉通紅,憋着氣同他說話。“我信你,但你先松松手,我要被你掐死了。”

劉大柱像是沒聽見似的,臉紅脖子粗的朝着官府喊話。“給我準備一匹快馬,待我出城之後,立刻放人。”

佟四皺眉,小聲和淩六郎道:“聽動靜,人質好像是個小娘子。六郎,我們不能放他走,否則等他跑出了城,去哪尋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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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情況确實難辦,佟四沒碰到過這等膽大包天窮兇極惡的人,所以不知道如何是好,等着淩六郎下命令。

卻見淩六郎冷峻的面容緊繃,薄唇緊緊抿在一起,一雙幽深的眸子盯着劉大柱的方向。

佟四直覺他的反應不大對勁,就算是劉大柱跑路的時候,六郎也是不緊不慢,畢竟沒人能從他手裏逃跑。但現在怎麽明顯緊張起來了?

“六郎?”

“将我的馬牽來。”

“可是馬上就要關城門了,如果他借機逃出去豈不是天高任鳥飛?”

佟四不贊同,他道:“我們人多,大可以耗到他筋疲力盡,再将人一舉拿下!”

“我說,去把我的馬牽來。”淩六郎語氣堅定,佟四只得閉嘴,趕忙掉頭跑去牽馬。

等待這個過程極為的漫長,那頭官府的人不停的說話,甚至有人試圖靠近。劉大柱情緒激動之下拿刀的手不穩,在孫蘭莺的脖子上留下淺淺一道血痕。

“你別沖動。”孫蘭莺道。

對面的淩六郎聽到聲音,心下一緊。“劉大柱,還有一刻鐘馬就會來,你放下刀,我可保你順利出嶺城。”

手下的捕快們紛紛不解,因為他們的捕頭乃是冷面郎君,從不會通融任何人。怎麽今日轉了性子了?

小八卻是面色一白,終于反應過來被挾持的人質是孫蘭莺。

“我來給你當人質,你放了她。”小八急切的朝着那邊走。

“你當我傻啊?到時候你們就會一擁而上抓住我!”

劉大柱被激怒。

喝醉酒的人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氣,她的脖子被抓的很痛,孫蘭莺閉了閉眼,臉色越發的慘白。

小八不敢亂動,只得站在原地雙手舉起來示意自己不會動手。

這時候,佟四已經騎馬趕回來了,比預計的時間快了不少。淩六郎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坐騎,随後便要牽着馬朝劉大柱去。

“別動,你別過來,讓馬自己過來!”

随着時間推移,劉大柱越來越激動,孫蘭莺已經被掐的說不出話,隐隐有要昏厥的架勢。

淩六郎抿了下唇,松開手,拍了一下馬兒屁股。通體漆黑的馬乖順的朝着劉大柱過去。

眼看着馬過來,孫蘭莺腦子裏冒出一個想法,或許,她可以借着這個機會逃脫。

可劉大柱顯然不傻,他直接拿刀逼着孫蘭莺,道:“你先上馬!”

孫蘭莺深深呼吸一口氣,刀刃抵着她後心處,透過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冰冷,她暫時不敢輕舉亂動。

她騎過馬,所以可以直接踩着馬磴子上去。當黑馬靠近之後,孫蘭莺緊緊攥着手,因為緊張和恐懼手心發潮,視線緊随镫子,見其靠近之後,不等劉大壯催促,她便抓着馬背翻身而上。

緊接着,孫蘭莺高喊一聲:“駕!”

黑馬竟然聽得懂她的指令,揚起馬蹄吓退了劉大壯,随後便狂奔而去!

孫蘭莺不敢回頭,耳邊只剩下呼嘯的風聲,順着寬敞大路一直往前跑,她伏在颠簸的馬背上,有心想讓馬停下來,但無用。黑馬像是知道要帶她去哪一般,竟然還拐了彎,在拐過幾條街道之後,速度逐漸慢了下來,最後竟然停在一個巷子口。

孫蘭莺記憶力還算不錯,她發現這裏竟然就是榮記對面第二條街道,屬于嶺城最繁華的地段。

而且黑馬帶着她繞了一圈才來到這。

翻身下馬,孫蘭莺雙腿發軟勉強站住,吹過涼風之後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搓着胳膊,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倒是可以回家,但馬怎麽辦?她帶回家?

已經夜半三更了,榮記早就落了鎖沒人,她也不能過去求助,因此便想着将馬帶到自己家,明日再送去衙署。

誰料到她剛一牽缰繩,馬兒就站在那原地不動,任憑她使勁拉,它像是木樁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忙活了一會渾身暖和起來,孫蘭莺嘆了口氣,撫摸馬兒的鬃毛道:“你忘了,我以前騎過你,還給你喂過草料,記得嗎?”

那時候淩六郎陪着她回門,他随便騎了一匹,将自己調`教好的馬兒給她。黑馬有名字的,叫随風。

“随風,你不記得我嗎?”

其實原本她認不出随風,是坐在馬背上熟悉的感覺和氣味,她才記起它是他的馬。

“所以,你現在跟我回家,明天我就送你回衙署,叫人帶你去找主主人,可好?”

孫蘭莺自己都沒意識到,方才的恐懼随着她和随風聊天而消散不少。

“它主人在這。”

就在這時,一道清潤的聲音斜插進來,孫蘭莺身子僵住,聽見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同時一股熟悉的氣味随風游蕩而來,像是密不透風的網,将她牢牢裹住。

烏雲散去,地上洩下一條銀練,借着光亮能瞧見女郎穿着那身舊布衣裳,淩六郎光是看她的背影便知道她又瘦了,本就纖瘦的腰肢變得盈盈一握。

“我一直在找你。”淩六郎站在孫蘭莺身後,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竟然不知你來了嶺城。”

孫蘭莺依舊背對着他,并且不欲與他多話。

“馬還你,我走。”聲音明明依舊是她的音色,可卻不含半點情誼,冷冰冰的猶如數九寒天。

說完松開缰繩,作勢就要擡腳離開。

“你受傷了。”淩六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大掌握住她不叫她挪動分毫。孫蘭莺扭動掙紮,淩六郎這才瞧見她脖子上不止一條血痕。

劉大柱在執行死刑前,恐怕要多受罪了。

淩六郎面色不善,想到方才的驚險場景,聲音發啞道:“嶺城雖然百姓安居樂業少有匪徒,但你一個小娘子還是白日裏出行比較安全。”

“松手。”孫蘭莺側過頭看他,也不管他說什麽,一心只想逃離這裏,甚至視線只掃過他的臉一眼,連五官都沒看清,就像是厭惡似的轉回腦袋。“我要回家。”

她的神色自然被淩六郎盡收眼底,其實有太多的話要說,但真的見了面,卻一時無從說起。

淩六郎沒松手,拉着她來到随風旁,道:“上馬,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

剛開始的孫蘭莺是不想見他不想同他說話,但這麽會,就變成了滿腹怨氣,她只想發洩,于是用最溫柔的聲音說着最狠的話。

“我只是普通百姓,不敢勞官爺大駕,何況你我二人素未蒙面只是陌生人,就更不能用你送了。”

當熟悉一個人的時候,會看見他的優點缺點,同時,也會摸清他的軟肋。

孫蘭莺在不經意之間,用言語化刃,朝着淩六郎心窩捅。

“素未蒙面,”淩六郎眸色沉沉看着她,薄唇輕啓重複道:“陌生人。”

說完,他松開手垂着眸子,任由孫蘭莺大步朝前走。

下一瞬,他三步化作兩步,直接攔在她面前。

“第二面。”

“什麽第二面,你讓開,我要回家!”今天經歷這麽多,又突然見到讓她說不清楚情緒的人,她已經接近崩潰,因此是喊着同他說話。

淩六郎依舊是那副好脾氣的模樣。

“我們現在見第二面,不是陌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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