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白晝欲醒(一)
白晝欲醒(一)
夢恍而過,白晝盡興。現在六年過去了,仿佛任何事情都改變了,又好像沒有改變。
在那次診所突受到莫名人的持槍闖入,明明有很高的熱度卻很快被上面壓下來了。就是在那時,李庭耀與邢林才有了真正的會面。
原來當年突然一聲招呼都不打就不見的小孩,就是李瑨。
原來他的命運早已被自己親爹,硬生生地搞成了“命中注定”。
可是他是殺害自己父母真正兇手的孩子,他突然感覺如果當時沒救他就好了。
陳洵緊攥着自己的衣角,眼神裏全是皆是憤怒和委屈,“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你覺得我會對你的那些恨會減弱半分嗎?”
李庭耀點燃一根煙放入嘴中,露出一副享受又痛苦的表情。
他咬着煙尾口齒不清地說:“不…我是想告訴你全部。黎穎,她不該卷進來的,應該說是她考慮不周全。她想要抓住金沙灘的把柄,好讓我們為她所用。”
邢聲冷笑了一聲:“李總,能好好說就好好說。沒必要對一個孩子講這些…你的畸形觀點和認知,帶壞小孩可不行。”
“那是當然。”李庭耀說。
李庭耀将吸到一半的煙摁滅在煙灰缸裏,他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背對着陳洵。
“你媽媽發現了這些事情,也知道金沙灘幹了拐賣婦女的髒事兒。若說她高尚,就是她想幫助這些人逃出來。說她無腦,就是她處事不聰明。”
說着李庭耀轉過身,表情是麻木、冷漠的像是面癱一樣再加上他眉毛上的疤痕更顯得他是個絕對的反派,“她在發現我們的人跟蹤監視她之後,就很快的和你爸爸陳廣華結婚了,他們就連婚禮都沒有辦這對我們來說十分蹊跷。早在她結婚之前,我們就已經懷疑事情被暴露了,那時候她的這個舉動才讓她的嫌疑更加大。”
“……”陳洵深吸一口氣,半晌才說出一句話“因為她做了一件你們所認為的“錯事”,所以就要是讓她得到“報應”麽?”
“殺人,兩個字對于你們來說是不是比寫出來、說出來還要簡單?所以你們可以任意的在法律和道德的界線裏反複跳轉。因為你的一己私欲,毀了很多的家庭。”
“你卻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全部将痛苦強加在無辜的人身上。你奪取一個人的生命,就像踩死一只螞蟻絲毫不費力氣。因為你不需要承擔任何的情緒,你甚至逍遙法外整整十幾年。”陳洵越說越喘着氣,像是一場對自己身上所發生不公平的事無盡的控訴。
情緒一上頭就愈發不穩定,說話間陳洵竟也發出哽咽的聲音。他停下來等恢複好才繼續說:“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用自己的小孩去和自己得了癌症的妻子進行配對,喪心病狂地把孩子圈養在基地裏為自己控制。
明明知道李瑨是的血型屬于Rh陰性,在自己兒子困在沙漠中卻依然想得是李瑨會害怕而逃回來。陳洵不得不佩服李庭耀的腦回路。
李庭耀的父愛是多麽諷刺啊,也許他的愛只存限于李衍身上吧。
因為他愛一個人,所以就不擇手段的證明自己的“深情”。
陳洵的內心五味雜陳,早就麻木的心髒在聽完這些話之後只剩下痛恨與掙紮。
這些年裏因為這件事,就足夠毀滅了自己的童年。陷入這件事的所有人都在努力的躲藏、逃跑一刻也不停歇,他們都在相互欺騙隐瞞。
越是這樣真相就越埋入深底。
李庭耀有些不自然的站在一旁,面對受害者的家屬他作為真正的兇手一時語塞。
半晌李庭耀才低沉着嗓音說出了這十六年以來,對自己過錯的一句,“我很抱歉,對不起。”
“你知道我有多想讓你嘗嘗失去家人的滋味麽,如果當初我沒有救你兒子,他早就死在六年前上橋市的暴風雨裏。”陳洵說這句話時沒有半分猶豫。
李庭耀愣了一下,黯淡的目光正視着陳洵慢吞吞地向陳洵道謝。
十六年足以讓一個家庭分崩離析,對不起是多麽輕飄飄地一句話,但是它承載着的是千千萬萬得罪惡。
陳洵全身的血液都翻湧着滾燙的血水,整個身子止不住的顫栗。眼珠子也不停的打轉,淚水早已經占領了整個眼眶子,鼻子發酸。手掌心內已是滿滿的冷汗。
腦子一片空白的他也只能咬住嘴唇,強忍着眼淚。
俗話說麻繩專挑細繩斷,這句話完全在陳洵的身上得到了印證。
幼年時期,父母還算琴瑟和鳴再長大一點兒父親家暴、母親出軌、兄妹關系生疏再加上挑撥離間的奶奶。
甚至有一年,陳廣華搞買賣一下子全把攢的三年的錢都砸進去了,那年陳洵的學費還是黎穎打電話給外公外婆好說歹說借來的。
那年陳廣華因為愧疚,等債務還完後就給陳洵買了人生中第一部手機。拿到父親買的手機時,陳洵開心了好久。
一向說話尖酸刻薄悲觀的奶奶,竟也說了幾句好聽的話。
原來那個家也有溫度。
家庭裏好像所有人都愛他,陳洵也曾是一個被愛包圍的寶貝兒。
很破爛的家庭,但這對于現在的陳洵是全世界最好的家人。
他可以一直住在沿街十四號這個老破小。他沒有任何奢望,唯求家人平安,這一點足矣。承受着沉重的事件還要面臨未來的種種困難,即便如此總比失去生命要好。
這些也只是時間問題,時間倒流吧無論回到哪個時候他都想去搏一搏。總之,不要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外面的風雨太大了,陳洵沒有了遮風擋雨的港灣。
邢聲冷冷地開口“所以當年上橋市死的工程師和蘇建成的死因都是因為這個吧。”
李庭耀沉默不語,他的表情就已經代表了一切。邢聲扯了一下嘴角,眼底裏掠過複雜的光。
“做好準備吧,你身上背負的人命用手指都數不過來。法院會給你一個合适的判決,那裏會給你提供律師,李總你也不需要麻煩了。借刀殺人這一招可謂是在你身上體現的淋漓精致。”邢聲說完,就從兜裏拿出了那套銀白色的手铐。
“你剛剛說的那些,都被錄音筆記錄了。剩下的那些問題我們到公安局再說。”
走過去将手铐套住李庭耀冰涼的雙手,在鎖好後邢聲就把李庭耀往前推了推讓他再往前走一點。
邢聲才存有疑惑為什麽李庭耀這樣狡猾陰狠的人竟然會将自己全盤托出。
要說費石還情有可原,但是李庭耀麽…就挺稀奇的。
剛出李庭耀辦公室的大門,就看見藏在拐角處的餘昊帶着一支小隊伍快步走來。
餘昊:“邢隊,你沒事吧?”
“你還想我有事?病好了?就敢回來出任務。”邢聲歪着頭往餘昊耳邊小聲聞。
“不不不,呃…我那個,也沒有多大的事。”餘昊解釋道。
邢聲往後撇了一眼情緒低落的陳洵,又扭過頭同餘昊說:“诶,你先把這小子帶回車上。”
“行。”
站在樓梯口處,邢聲突然向陳洵招手讓他過來。借過李庭耀後,他将陳洵領到另一處。
像個老大哥一樣,輕聲細語的同他講:“你爸爸給你留了一筆錢。”邢聲從上衣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塞到了陳洵的手裏,“有時候有些事情無法改變,只有自己硬撐,接受現實才能活得清醒。眼下你什麽都做不了,坦然面對就足夠了。未來會變得更好,你只要堅持。”
終于在這一刻繃不住了,陳洵紅了眼眶他的雙手顫抖的握着那張銀行卡。鼻腔裏不斷發出哼哧的聲音,心裏壓着的大石頭終于滾落了。
臉上都展現的是他的絕望和痛苦,接近崩潰的他整張臉都是扭曲的。
他的吶喊震耳欲聾,層層的波浪不停的湧動超越了一切卻堵住了這個少年的內心。
一顆晶瑩的淚珠就順着臉側緩緩流下來啪嗒地掉落在地板上,被壓抑在內心的痛苦都以他無聲的淚流而反應出來。
邢聲這句話,讓陳洵變得不堪一擊,這簡直要了陳洵的命。
陳洵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消失殆盡,只聽見弱弱一聲:“那要我怎麽辦啊?我要怎麽辦…”
耳邊嗡嗡的,不斷響着陳廣華曾經對自己說的,“……只身向前,向光。”
那些對陳廣華的言論最終都化作鋒利的劍朝着自己,刺入一次又一次深剮着血肉把自己榨幹還要切割出骨頭來。
邢聲拍了拍他的肩膀,沖他遞了個眼神,“先走吧,想哭就盡情哭不要過度壓抑自己。”
陳洵點點頭,抽身跟随着餘昊的步伐離開了這個用人肉搭建的建築。
陳洵一直站在這片陽光下,存在于明媚驕陽碧天與自由。
明天的太陽照樣升起,明天他面臨的是未知的一切。
途徑大廳發現整個百昌歲堂靜悄悄一片,熱鬧的氣息僅剩一點兒餘味兒。更多的是陰森森的幽靜,剛出走廊就可以透過窗戶看見外面圍繞的滿是警車和手持着槍的武警。
李庭耀注視着陳洵離開的背影,他突然沙啞着聲音說道:“邢警官,你知道我也認識邢林這件事麽?”
“什麽?”聽到父親的名字,邢聲就立馬折過身來。
突然間李庭耀就跟抽了根筋一樣放聲大笑,像是癡颠了般,“啊哈哈哈哈哈,哎呀——驚喜嘛?邢警官。”
“什麽意思?!”邢聲皺了一下眉毛。
李庭耀知道邢聲在意邢林的死因,他眯起眼睛兩只被禁锢的手死死搭在邢聲的肩膀上,“我在這裏放了炸彈呦,我全身都是開關。只需要現在我……”
邢聲瞳孔瞬間放大,啞住聲音身子也不敢輕易的動。
“邢隊!”淼淼突然破門而入奔跑的過程中頭發散了下來卷發依舊,透過她的身後站着一大群警察。
見是淼淼,邢聲立刻抓狂了青筋暴起用力的吼:“出去!!!都滾出去,不想死的都往外面退一步!”
“現在我們,誰突然變成了人質呢?”李庭耀笑嘻嘻地看着邢聲剛剛着急的模樣,滿足了他變态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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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