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白晝欲醒（二）

白晝欲醒（二）

人的雙眸裏飽含淚水，那是故事留下的痕跡和在喜悅或悲傷再或者是別樣情感下的表現。

邢聲聲帶發緊，他擡起手對淼淼作出了個表停止的動作，“別動了。”

淼淼心頭一震惶恐，她微張着嘴唇看着邢聲。

她弱弱地叫了邢聲一句：“邢隊…”雙眼裏早已充盈了眼淚。

“我沒事，你先帶着隊伍撤離。淼淼，你別太擔心。”邢聲柔聲安慰她。

“好…”淼淼緩緩轉去身子，像身邊的人對了個撤離的口型。

李庭耀勾起嘴角，斷眉微挑像是在炫耀着自己的計劃。

他雙臂懸浮兩手被手铐禁锢着，他低眸看了一眼才漫不經心地說：“邢警官，你可要想清楚。我是唯一知道你父親死因的人。”如此誘惑般的聲音，不斷地往邢聲耳朵裏鑽。

邢聲征了征，撇過頭內心竟開始了猶豫。他握緊拳頭

他想到了邢林，他父親這一輩子所幹得事情都是為了找到真相找出元兇、讓冤死的靈魂都得以安息…讓一切黑暗實力都擊碎在紅線之外。

如果他僅僅因為這個就要動搖，荒廢前面種種的努力，簡直就是瘋了。

很快這股聲音就被掐斷了，半晌他平和的開口：“到底是你放不下。包庇罪犯就是在懵逼自己，踐踏法律，對冤魂的不忠，對職業的不重。凡事終有果，你的命到這裏了，就別癡心妄想的逆天改命了。”

李庭耀扭曲着臉，眉毛上的疤痕更顯得他陰暗的內心。

“讀過三字經麽，都說人之初，性本善。邢警官，我現在要嚴肅的告訴你，人的本性都是惡。”

人是貪欲所築成的，是欲望将人內心的火苗加以燃起。自私自利本就是人之态，哪裏存在陰溝哪裏就會出現太陽。

因此活在陰溝裏的老鼠就會鄙視太陽每一縷陽光，實際上是他的羨慕與渴望。于是他就不擇手段的得到自己一切想要的，想要成為別人眼中的太陽。

可是就當那日降臨了，他僞裝成了太陽卻永遠不會發散燦爛而溫暖的光。

是黑暗遮住了他，并讓他露出了老鼠尾巴。

于是上天就懲罰他，不允許他散發任何光芒。

老鼠渴望通過做好事來彌補自己在陰溝裏的所言所行，以此讓別人仰慕他但是任何的遮蓋與掩飾最終都會暴露。

被貪欲蒙蔽雙眼的是老鼠。但是，那不就正是人麽？

邢聲默不作聲，只是雙眼死死盯着李庭耀雙手上拷着的手铐。只是說到某一點上時，他就不經意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也跟着顫抖。

“你要想，這個世界上犯罪那麽多。事件也層出不窮，有太多抓不完的壞人解決不了的案件。永遠都會有人死去，只是在于時間和死法。”李庭耀一邊說着，一邊低頭用手摩擦着炸彈按鈕的按鍵。

“什麽樣的人看待世界就是什麽樣的，雖無法讓犯罪永遠的從世界上消失，因為總有人想要挑戰這個權威。但是絕不允許任何一條無辜的生命的消失，如果有人犯罪，我們就一定會找回真相。”

李庭耀看了邢聲一眼，眼底閃過鄙夷的光亮。他早早把警察的這套說辭聽得耳朵起繭，裝腔作勢的說：“總是這樣的說辭，伸張正義，表明自己正确的觀點，站在自認最高處的道德對他人指指點點。這就是你受過教育後的所得麽？”

邢聲說：“那你覺得這個世界應該是什麽樣，又應該怎樣？只因你自身的怨恨，就要認為全世界都和你懷有同樣的心思麽？”

李庭耀輕笑一聲搖搖頭。

就在此時，沙漠中起了大風。漫天黃沙席卷着孤零零的綠洲之上。

保護艙內骨瘦如柴的女人顫顫地睜開雙眼，像是心心相連一般，她感受到了甚比接受治療疼痛的上千倍。

那就像心髒一整個被抽空出來，她看着窗戶外面狂沙做浪的模樣。

聽力漸弱的她還能聽見耳邊輸軟管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藥液的聲音，她的記憶裏還能幻聽到風沙擊打窗戶的聲音。

許茉初在想她年輕時遇見的那個少年，那是瞎夏末時節，風過街道夾雜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這個街道是她上學必經過的街道，臨到學校門口的車站。

她都能透過車窗玻璃看見，一個穿着黑色短袖高個兒少年短袖，寬松下藏着他結實的手臂肌肉，袖口随着清風的飄動下擺動着，他皮膚白皙脖子上還挂着挂脖式耳機。

明明就快要遲到了，他還硬要故作輕松的走。但是他腳步的速度已經出賣了他內心的急切。

因為碰見他的次數太多了，以至于在校內裏直接就能認出來他。

經過打聽才知道，這個少年是自己的一個學長。高二一班李庭耀，同樣也是校籃球隊的隊長。

許茉初開始注意這個少年，她慢慢得尋找他的足跡，沿着他走過的路獨自一人去走一遍。

由于高一和高二是分樓層的，高二在樓底下，高一在二樓。

陽光灑下的走廊臺上，許茉初雙手扶住欄杆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去。

少年正被班主任訓話，不經意的擡頭撇上一眼樓上陽光零零碎碎撒在他的臉龐上。

就在那時雙眸對視上的那一秒，仿佛是內心埋藏着的冬眠種子終于受到了陽光的照耀，它開始發芽長出嫩綠的葉子。

是夏末的專屬陽光，少女在這束陽光下是無盡的璀璨是貪戀和癡望，是一朵含羞的花苞欲放的前兆。

機緣巧合下，許茉初拿到了李庭耀的聯系方式。因為性格敏感有些內向，她不知道要如何和李庭耀聊天，只是笨拙的像跟自己班上的同學一樣聊天。

在朋友的鼓勵下，許茉初勇敢的在李庭耀體育課後，送上了第一瓶飲料那是一瓶茉莉花茶。

有一晚，她問他愛聽誰的歌。

李庭耀只是簡簡單單的回複了一句“我都聽。”

本以為這句話就是尾聲，可是在許茉初幫老師整理文件路過高二一班在上體育課，她故意往靠近他的地方走，碰巧就聽見了李庭耀與朋友正在聊天。

有人急切的問他：“诶诶！最近說唱圈裏有新人，你知道嘛？”

“我覺得最近說唱歌手還得是……”

路過時，無意間聽到的一句話讓少女記了好久。

那時她節省了很多錢，趕在他生日那天送上第一份生日禮物。

種種她都以朋友之名。

所有的偶遇都是蓄謀已久的動機。

她的愛是強大與無盡的包容，是如清水般的澄澈，是如海浪般洶湧澎湃。愛之力量築足了她，也有了讓她愛人的能力。

可惜這麽短暫的暗戀持續了兩年，轉眼間少年就考上了大學。

識別幾年，是緣分更是命運，在上橋市某處開着花店的街道上。那時的許茉初正巧手裏拿着新得專輯，而邁着長腿黑色短袖的男人他的懷裏正攬着一束嬌燦的茉莉花。

許茉初心髒驟停了一下，模糊的少年自此變得愈發清晰，她兇猛的愛意也在此刻逆卷直達巅峰。

“好久不見。”男人抽出一只手揮了一下。

“…好久不見。”

那刻許茉初的腦子是空白的，她啞住聲，手不自主的抽動了一下專輯順而掉落在地面上。委屈和一切的苦盡甘來的感覺莫名其妙的在她內心裏湧動着。

是把持不住的想要擁抱的沖動、是許多年來的期盼和想念。許茉初掉落的新專輯上正顯示着是一張新人說唱歌手的關于夏天記憶的專輯。

李庭耀不會知道的，他最深愛的人早已經以朋友的身份喜歡了自己好多年。

後來他們結婚了，甚至有了可愛的孩子。但是上天還要繼續捉弄他們。她得了癌症，一種治不好的癌症。

也許是彼此的感應，許茉初也知道自己活不過今年這個夏末了。

她緩緩閉上眼睛，濕潤的眼眶和微微起伏的皮膚。伴随着風沙的停息，是夏末最後一縷金燦的光芒，就像當年一樣穿透那層微薄的保護艙，照到了那個十幾歲的少女。

淚珠順着臉頰而流，是晶瑩剔透，是一段含有複雜情緒的一生。

上天有意，命運随河水般直流。逆天改命，也不過在你我二人身上毫無顯現，不過遇你方遇知己。

今天的上橋市的種滿了茉莉花，清幽淡雅的香味會跟随風來到你的身邊，我的愛人。

請在未來，為你自己而活。

轟隆震響，紙醉金迷的一切都坍塌在泥土和塵埃裏。

“這一切終于結束了。”李庭耀自言自語地說道，語氣裏滿是遺憾與悲涼。

邢聲眼底最後一絲光亮就被鋼筋板子覆蓋住了，生疼的滋味。随着柱子墜落時直接就将邢聲壓着的左腿貫穿了。

邢聲悶哼了一聲，下意識蹙緊兒眉毛連着額頭部分的青筋根根凸起。

這滋味疼到他難以形容，活生生的鋼筋柱子垂直落下直插入自己的大腿外側。就像是被活剮了一般，卻又不是致命的部位。

只能感受腿根的麻木和疼痛，但是很快他的左腿就失去直覺了。

緊接着他疼痛道吼了出來，雙眼眨着，只見眼前是黑暗與灰煙，轉動眼珠子還能瞟見到遠處正旺的火焰。

百昌堂霎時坍塌一片，警戒線外的警察對剛剛刺眼光芒刺激住了眼睛都還未反應過來。

見到爆炸的場景，淼淼本想立刻沖上去卻被站在一旁的汪河東一把拉住胳膊往安全區帶。

淼淼被汪河東強制按倒在安全區處，他呵斥她道：“你不要命了！！？淼淼！”

“汪隊，邢隊…還在裏面。”淼淼掙紮了一下

汪河東沉聲，“我知道，我知道。”

坐在車子裏的陳洵心中一震疼，像是被抽出了血液一般。他睜大眼睛雙手扒着車窗戶，喊了一聲：“邢隊還在裏面！！”

車外的方洺洛哼哧了一聲，強作正定的放只手搭在陳洵的手背上以示安慰。

方洺落說：“沒事，你在這兒等着。”

說罷，方洺落喊了餘昊擡腳正準備往那邊趕。卻見陳洵已經從車上跳下來了。

餘昊表情不爽，眉毛微挑，“人命關天，你別過去搗亂了，你過去純粹是浪費時間還幫倒忙。”

方洺落撇了一眼餘昊，随後對陳洵招了招手，“快點。”

餘昊像是吃了閉門羹，他不再多說什麽了。

“所有人員全部整理好，先退到安全區去待命！！”

餘昊交代另一個警員幫忙聯系救援隊和消防部門，以最快的速度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