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春日奏章（二）

春日奏章（二）

電話挂斷不久，劉能仲帶着黎貝開着車來了。每次劉能仲來，總是帶點禮品。說不上生疏客氣，倒是禮貌。

黎貝今天特能蹦，門一打開就火急火燎地跑到客廳處在沙發上到處翻找電視遙控器。

“哥，哥！遙控器呢？”黎貝歪頭，圓溜溜的大眼睛閃爍着激動的光點。

“等下我過去。”陳洵先安定住她。

陳洵接過劉能仲遞過來了一箱純牛奶，劉能仲伸手拍了拍紙殼兒一邊幹笑着，“天氣涼，你早上熱熱。”

陳洵抿住嘴唇，點點頭，“謝謝劉叔。”

說完，陳洵就把牛奶放到身後鐵質儲物架上了，轉身就往客廳裏的茶幾上給黎貝找電視機遙控器。

“要看什麽？”陳洵摁開開關鍵，屏幕上就顯示出了頁面。

他調到動畫片專區，上下來回翻動着。

黎貝興奮地叫道：“看芭比，芭比大電影！”

陳洵按照她的指示找到了一部芭比電影，這才起身離開。

轉眼間，劉能仲就已經套上圍裙，蹲在地上彎着腰前傾着身子正在剝蒜瓣皮。劉能仲好像感應到了陳洵的目光，他開口問：“奶奶最近怎麽樣？”

“還跟之前一樣，最近也慢慢的下樓遛彎了。”陳洵走到劉能仲的身旁，拿起一頭蒜蹲到一旁也剝了起來。

“那就好，只要身體健康比什麽都重要。”劉能仲眯眼笑着，眼尾泛出層層褶皺。

劉能仲削瘦的臉頰總是一副慈愛的模樣，眼裏描述不出的情感。靠近他，就能感覺到篝火的溫暖。

因為王秀華脾胃不太好，所以劉能仲就給她另做了雞蛋羹。

飯後，劉能仲談到自己公司要提拔老員工的事情。他朗朗笑聲像是中了彩票，“如果說這次提拔的名單裏有我，那就能給貝貝更好的教育資源和生活環境了。”

“其實你現在給她的，就足夠了。”陳洵邊切蘋果邊回應劉能仲的話。

“诶呀，人可以自我滿足，可是一旦當上了父母，就想為自己的孩子争取到更多更好的。”他感概着說。

“……”陳洵沒有開口，腦海裏又浮現出兒時僅存的一家三口美好景象。

“再說，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年是貝貝陪我過得第一個年，肯定得熱烈的慶祝。到時候，我去市區那片…”劉能仲若有所思的說着，就跟春節那天已經到來的模樣，“有一家飯館，我們公司員工聚餐幾乎都到那邊去。老板娘是湖南人，她老公是這家飯館的主廚，做得那個羊排特別好吃。”

“那手藝是真學不來的，人家練了幾十年了。回頭我找個時間，訂個包間，多叫幾個人來。呃…小洵，你把你那些朋友啊同學啊都叫過來，咱們一起吃個飯。”

陳洵有些無奈，他開口說“不用，你和貝貝還有你們一家人去吃吧。而且，春節我朋友都回家過年。”

“額嗯…是，行啊，到時候再說吧。”劉能仲收回目光，露可惜的表情。

陳洵切好果盤先是分裝到小盒子裏送到王秀華的房間，然後才把盤子端到客廳。

不到半會兒，黎貝慌裏慌張地從沙發上蹦下來一個滑鏟，癱跪在茶幾前瘋狂地從抽紙裏抽取紙張忘鼻孔處塞。

劉能仲見狀，跟随她的動作抽了幾張紙塞到她手裏，“流鼻血了麽？先站起去衛生間洗洗。”

說着就要拉着黎貝站起身。可是黎貝覺得自己的骨頭都粉碎了一樣，渾身沒力氣軟塌塌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不知所措地扒着劉能仲的小臂，“爸爸，我站不起來…”

“不急不急。”

說完，劉能仲按着她的頭防止更多的血流出來。

也不知道是為了安慰自己還是為了安慰黎貝，劉能仲急忙說：“最近吃太多幹得了，沒事，沒事昂。”

陳洵從餐桌上翻找到濕紙巾，然後轉身到客廳就趕緊遞過來了。

陳洵有些擔憂，瞥了劉能仲一眼，“她這沒事吧？”

“應該沒多大事，血止住就行了。”

—

陰暗狹窄的地下室，散發着腐臭的味道。幽深空蕩的長廊裏唯有排氣扇碩大扇葉轉着，直直作響永不凝息。間隙中傳來金屬制品摩擦貼着鐵器碰撞刺耳的聲音。

灰漆的天花板上出現道道裂縫，不停地往下滲水。滴答一聲，一顆晶瑩的水珠避開鏡框打在張昴的下睫毛處。

昏暗下，排氣扇折過去撒過半分光折射在他冷豔的臉上顯得那顆水珠更加璀璨，陰郁的目光毫無半分情緒。

光一會兒照着雪白皮膚的絨絨，一會兒晃過。手裏握着的利器反射着刺眼的光，風一吹還響起清脆的聲音，想必是磨了許久的。

他邁着步子，不緊不慢地朝着角落深處走去。陰森森的氣息随着他的靠近，愈發濃郁。

角落裏的人已經斷了兩條腿，他蓬頭垢面地瑟縮在黑暗中，身上還粘有殘羹剩飯和排洩物的髒惡。

張昴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氣勢早已經被這個人看穿了，不久他悠悠道：“警方一直在找，我們倆啊。”

這時，窩在角落裏的男人才從陰影裏透出臉來。他的眼睛紅腫着，嘴角還殘留有唾液和米粒。聲音都在顫抖着，“放我走…讓我走吧。”

張昴毫不顧及他是否疼痛，蹲下身子，粗暴地拽住他脖子上的粗壯無比的鐵鎖連強行來到自己的面前。

接着就是一巴掌，頓時那人的臉上就浮現出了手掌印。

“噓~”

張昴像是獎勵一只狗一樣，施舍着自己愛心揉了揉這個人的毛發，“你看看現在你的樣子，多像流浪狗啊費石。”

聽見自己的名字，費石感到頭皮發麻，全身冒着冷汗。

張昴慢悠悠的擡起手，随後一腳踹到費石的小腹上。就聽見巨大的響聲，轉眼看費石就已經捂住肚子吃痛的弓起身子倒在牆邊。

“現在，你覺得我還好騙嗎？”

費石疼到額頭暴起青筋，喉結滾動着，眼裏全是一片崆峒。

說着，張昴摘下眼鏡。笑容凝結，眼神裏帶着酷虐，他把刀把上的孔套在自己的食指上轉動，令人毛骨悚然，“你真以為，我是個腦殘麽？那我演得還挺不錯。”

“你跟你那個菜逼老板一樣，想法和行為都太幼稚了。太可憐了，你現在這樣的處境…你老板至少死了，而你每天都要被我疼愛。”

忽然間，張昴收回刀，戴上了手套步步向費石走去。

“今天，組織上的任務失敗了。我很不開心…費石，你知道我不開心了會怎麽辦吧？”他用指腹輕輕擦過費石的下嘴唇，酷寒的笑聲像魔鬼一樣往費石的耳朵裏鑽。

“太髒了，下不去嘴。”張昴這樣評價道。

話音剛落，張昴就狠狠的将刀插入費石的大腿上，使勁兒扭轉着。

不一會兒費石就發出了慘叫他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直直遠傳回蕩在地下室裏。

“別想從這裏逃走哦~我要你一輩子愛我，如果讓我發現你不忠誠于我，我會親手結束你的生命。”張昴把他拉到自己的懷裏，騰出一只手将他的碎發別到耳後，親昵的在他的耳廓邊上落上吻。

—

上次市五校聯考，市排行也公布下來了。陳洵排名全市第四，排在自己上面的就是溫熙哲。

說來也怪，市二高是公認的全市最好的高中。作為省會裏厲害的高中，年年前幾個班出的人才都進入了985、211大學，再次的學生也能上個二本，那些混日子進大專的在二高算少數。

這次聯考，竟然敗落在了京浙大附中的學生手下。

中午在食堂裏，簡程天打開手機查看，抽了抽嘴角打抱不平道，“京浙什麽時候這麽牛逼了？他們學校的升學率低咱們不知道幾倍。”

陳洵喝了一口湯，“不必踩一捧一，二高去年走了幾個211的？”

蘇稚夏說：“至少是我們的老對家，再怎麽說京浙也跟我們一樣是省裏重點中學。”

“它是高中、初中一體吧？”簡程天開始上網扒拉相關信息。

“是。”

蘇稚夏伸手指了個放向，“京浙大學就隔壁的隔壁再坐地鐵，三個站就到了。”

“考學沒那麽容易，前天晚上我爸媽還跟我商量要不要報專業。”

簡程天放下手機，笑盈盈的，“你報什麽專業？”

“舞蹈吧，以前練過拉丁舞。”

“嗯，挺行的。”簡程天把餐盤往蘇稚夏的旁邊移了移。

蘇稚夏不解的擡眸看着簡程天，嘴裏嚼着飯含糊不清的問簡程天要幹嘛。

簡程天直答：“吃呗，多吃點，長身體。”

蘇稚夏聞言朝着餐盤裏的菜瞧上兩眼，急忙搖頭，“額…我不吃，我不吃。”兩手端着自己的餐盤坐得離簡程天遠遠的。

陳洵一語擊斃，“無事獻殷勤。”說完，陳洵直接起身走了。

回到班上，陳洵就又投入題海裏。之前班主任高晶晶就同他說過，照他現在的成績和學習的态度和進程，保持三年完全能考上理想的大學。

如果後面選理科就更好了，理科的分要比文科低了幾十來分。

陳洵對于自己的未來挺迷茫的，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想要考哪所大學，學什麽樣的專業。

晚上放學剛出校門就看見邢聲倚靠在自己的車門邊上，穿着黑色毛衣外邊套着棕色的羽絨棉服。義肢已經被長褲蓋住了，現在站在陳洵面前的邢聲還跟以前一樣。

陳洵快速走到他面前，“你怎麽過來了？你的腿方便嗎？”

“我都能開車了，還不方便麽？”邢聲說着話，就冒出輕薄的白霧。

“趕緊上車，天冷死了。”邢聲繞到駕駛座那邊打開車門坐進去。

“要去哪？”陳洵也迅速的上了車。

“去一趟公安局。”

“什麽？”陳洵詫異的看着他，“你複崗了？什麽時候的事情？”

邢聲目光閃動着，“早了。”他調轉了方向準備走大路“黎曉菲，還有印象嗎？你媽媽遠房的妹妹，在昨天晚上十一點三十二分，被路過散步的人在汀灣河沿上發現。”

“全身十二處刀口，頭部受到過鈍器的打擊。經過法醫的檢查，推斷她是在三小時之前死亡的。也就是晚上八點鐘左右。”

“我跟她不熟悉。”陳洵說。

“但是，前些天你是不是在一家小賣部裏見過她？”邢聲神色凝重。

思緒拉回李瑨離開沿街十四號的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