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春日奏章(三)

春日奏章(三)

雪中夾雨,忽來一陣強風呼嘯便野窗吹徹整條街道。濃厚的烏雲勢蓋天空,雖是夜間但極具窒息感。

就是在那天,陳洵晚上放學回來後路過一家小賣部,想着家裏沒鹽了就停車進了那家名叫樂樂旺鋪的店鋪。

外面的雨雪下得更大了,風也使勁的刮。結賬的時候,一個身穿黑色連體雨衣的人匆匆地從外面進來。

那個人和陳洵擦身而過,身上散發吃出嗆人的煙酒味兒,肩膀上散落出一縷縷濕噠噠的發絲。

那人倉促的問老板拿一包煙,插在陳洵的前面付完錢就急忙走了。

直到現在陳洵才感應過來,那天晚上碰見奇怪的人是黎曉菲。

車剛停穩,就見方洺洛站在階梯處上身熨燙整齊的藍襯衫外面穿着冬季警服,一身很幹練幹淨。

邢聲走過去不輕不重的拍拍他的肩膀,“進展的怎麽樣?”

“還在調查中,剛剛餘昊在收集了一些信息,現在人在情報分析室。”

“行,食堂裏還有飯麽?”邢聲點點頭,走進局裏。

方洺洛緊跟其後,聽見這句話他回眸看了一眼陳洵,“有。”

“這個案子唯一的疑點,就是兇手在殺人抛屍後選擇在了人流量巨多的汀灣流域。”

“這個兇手很有可能存在變态心理,在屍體被別發現時內心會湧動出喜悅激動的情感。”

邢聲兩手插兜,一邊走一邊跟身旁的方洺洛說。

方洺洛說:“我昨晚對黎曉菲的遺體進行初步檢查,并沒有在她身上發現任何被□□過的痕跡也沒有搏鬥後留下的跡象。一般情況下,任何案情十有八九是奸殺。”

“況且,在金沙灘被封後,黎曉菲在柳河路口開了一家按摩店。”

陳洵跟在倆人後面豎起耳朵聽着,腦海裏浮現出了地點。那條街上有許多家按摩店,有盲人按摩也有正規營業的洗腳按摩的會所。

方洺洛繼續說:“根據調查,那家按摩店開在很偏僻的巷子裏,大概有十五平米左右,裏面放了三張按摩椅,還有一張小床在角落裏,進去搜查的時候櫃子上還放了鍋碗瓢盆,吃住工作都在這裏。”

“而且派出所的人在走訪領居進行調查,黎曉菲并沒有在現處住址的街坊鄰居起過争執。”

“能聯系到黎曉菲的父母親嗎?”邢聲擡眸看着方洺洛。

“已經聯系到了,明天一早就到了。”

“好。”邢聲把車鑰匙揣進口袋兜裏朝着情報分析室裏走。

幾人路過食堂時,發現還亮着燈,邢聲就讓方洺洛帶陳洵去食堂裏打飯,離開前吩咐方洺洛着急小組準備開會。

晚上十點五八分,情報分析室裏明亮着燈。餘昊站在白板的旁邊,手裏拿着馬可筆。邢聲整觀察着白板上貼着的黎曉菲腹部刀痕的照片。

“邢隊,這個刀痕足足十三厘米,是十二刀裏最長的一個。”餘昊用筆頭指着貼在中間最顯眼的照片。

“通過監控錄像和調查,黎曉菲這段時間常在九點多鐘左右去一家叫樂樂旺鋪的商店裏買煙,并且是同一種。”

這是坐在椅子上的淼淼才開口說話,“根據現場拍攝的照片來看,黎曉菲的腰部還纏繞着一簇電線下方墜着有三塊石磚進行沉屍。”

邢聲聽到熟悉的聲音,腦子瞬間轟炸了一下他迅速回頭看淼淼,一臉不可思議,“你不是快臨産了麽?這會不在家裏待着跑這幹嘛??”

淼淼露齒一笑,笑盈盈地看着邢聲,“上午在手機上看見新聞了,順道過來看看幫小餘分析一下。”

的确沒錯,何淼淼穿着針織衫下方随意套的棉褲,剪了利落的短發看樣子像是晚間散步的。

不等淼淼繼續說,邢聲就趕人了,“快十一點了,你穿這麽少也不怕凍着你自己,趕緊打電話把你老公叫過來接人。”

淼淼聽完邢聲的話,摁了一下手機按鍵朝着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看了看,“哦,還真是…”

她想了幾番,“那我先走了。”

淼淼緩緩起身挺着個大肚子,邁着步子往門的方向移了移。邢聲見狀,從牆上的挂鈎上把她的毛絨大衣取下來披到她身上。

淼淼微側身子道謝随後想起了什麽,咬牙說道:“汪隊還在追捕張昴和費石,這對鴛鴦算是能躲,我就不信把整個上橋市翻過來都找不到他們。”

“我們當初就不應該答應張昴!上級都下批評了,因為這件事汪隊和瞿局都被喊話到廳裏去。”

“好了好了,別氣了。等會你那情緒一上頭,給小的吵醒了。”邢聲樂呵着。

“走走走,咱們趕緊回家昂。”

邢聲邊說邊隔空攬着淼淼的後腰,小心翼翼的呵護着,怕把這位孕婦惹毛了。

送完淼淼,邢聲返回時就與剛從食堂裏出來的方洺洛和陳洵撞面上了。

辦公室裏,陳洵在交代過事情經過以及那天見她時發生的景象。

邢聲沉下頭,将腦袋埋入自己的臂彎中,“排除商店老板,你是在那裏最後一位見過她的人,在此之後黎曉菲再也去店裏買東西。”

“我們今天晚上會加班,去她現在的住處,時間也不早了,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陳洵嗯了一聲,開門後直接朝着停車的地方走。

路上,邢聲一向問了奶奶的身體狀況又問陳洵什麽時候期末考試。

陳洵都一一對答,到家門口的時候邢聲讓他幫忙留意一下樂樂旺鋪,發現可疑人員就立即聯系他。

一周過後,陳洵進入期末考試複習狀态。筆就跟黏在他的手上了一樣,疾筆着如餓狼似要吞入每一道題。

另外複習錯題和自己迷糊的知識點,精抓每一個時間段,生怕錯過一分一秒自己的分數就對半砍。

晚間,王秀華已入睡。陳洵在檢查完後,準備下樓買一桶泡面吃。

陳洵的家是三房一衛,主卧收拾後就讓王秀華住了進去。不過空調有些老舊了,半夜開起來嗡嗡響,又因為隔音不好,遭到過不少領居的埋怨。

陳洵所住的客房,窗戶外的過道就是工廠。每天晚上一直到十一點多,裏面機器工作的雜音不斷震響。

遲早有一天要把這裏的住客耳朵震聾,可即便這樣也沒有任何人投訴。

前些天,劉能仲掏了錢把主卧的空調找人修了修。

劉能仲本想給陳洵屋裏安裝一臺空調,好讓他取暖。可陳洵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脫,劉能仲也只好妥協。

外面的雪窸窸窣窣的下着,陳洵穿上棉襖戴上老式的獵戶帽就出門了。

接近淩晨十二點,陳洵大半夜裏在街上游蕩,因為這個點很多店鋪都關門了,一直走到上學經過的路上,驚奇的發現樂樂旺鋪還沒打烊。

陳洵快速走了進去,他不挑口味。随便從貨架底下拿了一盒泡面,就趕着付錢去了。

“我額…要、要…要一打啤酒。”站在收銀臺前的彪悍的男人,醉醺醺的指着某處。

老板掃了壯漢一眼,猶豫了會兒,“你這喝醉了啊,再喝下去不行的。”

“放你娘的臭屁!拿酒來!”壯漢粗暴的撈過老板的衣領,咬牙切齒的說。

陳洵看見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心裏起了戒備。他久久凝視着這個壯漢,另一只手已經摸到口袋裏的手機了。

“啊行行行,我給您拿,給您拿。”

壯漢這才松開了手,他面紅耳赤眼神渙散無光。

老板轉身給他拿上一打啤酒,“十二塊錢,現金、微信還是支付寶?”

“現金、現金。”壯漢不耐煩地從兜裏掏錢,這個過程他整個身體都晃悠悠地,就怕他突然倒地上。

付完錢,那人拿着啤酒搖頭晃腦地出了商鋪,下一秒面朝地,摔了個狗啃屎。

無論怎麽叫都不醒,像是死了一樣。

最後,陳洵幫老板報了警。為了防治這個人凍死在外面,老板和陳洵連忙把他擡進屋子裏,還給他找了床被子蓋上。

老板無意的提了一嘴,“啊呀,他那個情人,好久沒來了。”

“什麽?”

“這個人哦,養小的呗。以前常去那邊的按摩店,找那個女人,後面被他老婆知道了,就趕緊和那個情人斷了嘛。”

“……”陳洵斷定了,正當他想從老板嘴裏套話的時候,派出所的人就來了。

事後,陳洵偷偷問了商鋪老板一些關于這個壯漢的問題才離去。

剛到家,陳洵就打開手機把自己剛剛的所遇以及得取的信息一并給邢聲發了過去。

距離考試還有一天,莊韶娣如行屍走肉般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回到了教室。

班上的同學都避而遠之,就連平常來找莊韶娣說話的蘇稚夏也有了顧慮。

那天晚自習,莊韶娣在寫化學作業。鄭一檸純屬故意找茬,明明可以第三節晚自習下課收得作業,她非要第二節課課間收,還聲稱自己第三節下課要急着回家,沒空管理。

“那行啊,反正小組裏的人都寫完了。到時候你自己找他們要,我不收了,你收呗。”鄭一檸雙手環臂 ,趾高氣昂的。

“我剛來…”莊韶娣說話時,急躁地搓着筆頭部分的軟墊。

鄭一檸嗤笑,“管我屁事啊。”

僅僅一句話,驀然間莊韶娣直接把自己的桌子掀了。哐當巨大的響聲伴随桌腿滋啦着地板的聲音,莊韶娣直接上手掐住鄭一檸的脖子噗通的摔到地板上。

很快,二人扭打在一起。鄭一檸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恐懼感瞬間席卷全身。

“救…救命!媽媽…啊咳咳咳…額。”鄭一檸艱難的喘着氣,她想大口的呼吸卻被莊韶娣死死的捂住嘴巴。

鄭一檸被吃得死死的,她腿腳亂踢踹。整個身子被莊韶娣壓着,根本動彈不得。

也許是絕望或是後悔,她的口型一遍又一遍說着對不起。

陳洵回頭看,瞳孔微縮,“莊韶娣,放手!!”

蘇稚夏從後排沖上來,吼道:“你瘋啦!莊韶娣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邊上的同學都過來拉架,輿論和譴責的聲音震耳欲聾。周圍還有恥笑的聲音,甚至有人吶喊助威好借莊韶娣這把刀子,讓鄭一檸也長長記性。

莊韶娣在人群中,透過縫隙深深地望了陳洵一眼,嘴角扯出凄涼的微笑。

好像在說,你看,我就是這個樣子,這般爛得樣子。

蘇稚夏拉着莊韶娣的隔壁,想把她拽起來,想逼迫她松手,可是無論怎會,莊韶娣都無動于衷。

簡程天推搡開人群,用力的掰開莊韶娣的手,可是下一秒她的手又纏上來。

陳洵瞬間明白了,她是想鄭一檸死…

簡程天無奈地怒吼着,“松手!!你松手啊!!”

陳洵也上前去,他握住莊韶娣的手。告訴莊韶娣清醒點,不要做傻事。借着莊韶娣分神的間隙,他使了個眼色給簡程天。

簡程天看到“信號”,立刻扒開莊韶娣的手,把鄭一檸拖了出來,這時鄭一檸的小臉青紫着嘴唇發白。

簡程天讓她兩手環住自己的脖子,抱起來趕忙往醫務室裏跑。

蘇稚夏本想留在這裏照看莊韶娣的,卻被陳洵喊去給簡程天幫忙了。

“陳洵…我是一個,随意讓別人踩踏的野草麽?”莊韶娣說話時,聲音止不住的顫抖略帶哭腔。

“……”陳洵沒說話,只是站在她的身邊,用身體擋着如此狼狽的她。

這時,有人高喊“老師來啦!快!老師來啦!”

高一剛開學,莊韶娣以優異的成績被市二高錄取,高一學期末,她璀璨的光芒如塵灰散去,被學校勸退。

此後,無人在上橋市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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