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中老年聚會

中老年聚會

蒙頂山作為五大盟約之一，本就支持伐魔，因此并不在七人此次下界游說的名單之列。

但鏡湖城遭受如此重創，為給鏡湖城的百姓和弟子找到一處安身之所，奎木與蘇稽簡單商定之後，決定帶領他們先行前往最近的蒙頂山，待鏡湖城衆人安置妥當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受鏡湖城一戰的影響，前往蒙頂山的路途一直籠罩着陰郁的氣氛，連一向話多的蘇稽也啞了火，直到在蒙頂山邊界見到他的師姐，臉上的陰霾才逐漸消散。

“師姐、師姐！”蘇稽在隊伍的最前端，遠遠地朝一群人招手。

“奎木仙君！各位！一路辛苦了。我乃蒙頂山蘇雙，在此恭候諸位多時了。”待整個隊伍走近後，一位身材高挑，眉眼清秀的姑娘，笑意盈盈向奎木颔首道。

蘇雙是蒙頂山家主韓三樂的二弟子，蘇稽的師姐。

蒙頂山的女弟子不多，但各個風姿卓絕、出類拔萃，蘇雙可說是女弟子中的翹楚。她同韓三樂一樣疼愛蘇稽，兩人碰巧同姓，蘇雙就将蘇稽當成親弟弟來對待。

“蘇姑娘辛苦了。”奎木回禮，并向蘇雙簡單介紹了一行人。

“聽蘇稽飛鷹傳信說，奎木仙君受了傷，不知是否好些了？”蘇雙的聲音溫柔，如沐春風。

“多謝蘇姑娘關心，已無大礙。”

蘇雙見奎木面色蒼白，雙眼布滿血絲，想來傷勢恢複的并不理想，加之連夜趕路，定是疲累至極。

她吩咐弟子們将鏡湖城的人分批安置，并請奎木一行上山。

正事交代完畢，此時的蘇稽終于按捺不住，一把抱住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師姐。

“好了、好了，還像個孩子一樣！”蘇雙回以擁抱，很難分出是蘇稽更依戀蘇雙，還是師姐更想念師弟。

她松開蘇稽，雙目在蘇稽周身上下關切，盡是溫柔：“讓師姐好好看看，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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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嗯......”蘇稽哽咽，連連點頭，昔日的話痨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蘇稽回憶起此番出門遭遇的種種，長白嶺的有驚無險，淬玉臺的冷眼待見，鏡湖城的慘烈悲壯……

今日，終于歸家，心中頓時升起一種看盡世間百态的感慨，眼淚不争氣簌地落下來。

“看來不拿點東西哄哄我愛哭的小師弟是不行了？”蘇雙從後腰取下一支細長的竹筒，“給，師姐為你專門泡的接風茶。”

蘇稽接過竹筒，喜笑顏開，感慨變為感動，“我師姐是這世上最美的仙女！”說罷，潇灑仰頭，一飲而盡。

“咳咳咳。”當茶水穿過口腔進入肚皮後，蘇稽立即面如土色，聲音沙啞，“師、姐、這、是、什、麽？”

“這是你大師兄研制的新品，我趁他不備，悄悄給你拿出來的！”蘇雙神神秘秘道。

“師、姐，你自己嘗過了嗎？”蘇稽斷斷續續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我就拿了一點，舍不得喝，都留給你了，疼你吧？”

“......”

“好了，我們快走吧，師父和師叔已在天師峰沏好了茶等着咱們了，不能便宜你小子在這兒喝你師姐我做的愛心獨飲。”蘇雙引衆人上山。

這愛心獨飲，不喝也罷啊！

蒙頂山是修行聖地，更是遠近聞名的茶鄉。

眼下正值采茶時節，低低矮矮的茶園在山腳下一層一層地交錯，背着籮筐、手提竹籃的當地百姓在竹園裏勞作。

一路上百姓們熱情地與蘇雙和蘇稽打招呼。

蘇稽興奮回應，內心滿是回家的喜悅。

墨乘終于有些理解，怎樣的風土人情能養出蘇稽這般的性子了。

經歷了鏡湖城一戰後，能在民風淳樸、其樂融融的蒙頂山短暫喘息，還有一群喜歡的夥伴常伴左右，墨乘的身心也得到了放松。

山頂，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夾雜着淡淡的茶韻，輕輕彈去趕路人肩頭的風塵。

韓三樂與嚴歸沫端立在盤龍亭中央，見奎木一行人到來，出亭迎接。

奎木正欲開口，韓三樂打斷，“奎木仙君，你們的事，蘇稽在來信中已道明，今日你們先好生休息，一切事宜等明日再議。”

韓三樂留意到奎木憔悴的面色：“奎木仙君與葬花宮紫冥護法一戰辛苦了，今日專程讓嚴歸沫師弟趕來，稍後為奎木仙君查看傷勢。”

奎木、虛日與韓三樂、嚴歸沫本是舊識，便免去了繁瑣的寒暄。

“諸位在蒙頂山的衣食住行均由蘇雙負責，有什麽需要盡管直言，當然，諸位與蘇稽更熟悉，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直接告訴蘇稽也行。”韓三樂轉向蘇稽，多日未見，他鬓角的白發仿佛又增加了幾許，蘇稽如抱蘇雙一樣，上前重重地抱住韓三樂。

韓三樂如同一位慈父，“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嗯。”蘇稽擦眼淚，将幽雲劍取下交到韓三樂手中，帶着哭腔道，“徒兒在外沒有丢了蒙頂山的臉，如今平安回來，這劍也完璧歸趙。”

“這一路，蘇公子英勇機敏，幫了我們很多，絕沒有辱沒夢蒙頂山的名聲，請韓家主放心。”奎木對蘇稽一路的表現給予了肯定。

韓三樂欣慰地點點頭，“那就好，這幽雲劍你且收着，以備不時之需！”繼而轉向衆人，“承蒙諸位對小徒蘇稽的照拂，給大家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的，有蘇兄在，我們歡樂不少，只是今天才知道，蘇兄是個小哭包。”墨乘道。

衆人笑了。

蘇稽沉浸在與家人們重逢的喜悅與感動中，一點也不介意墨乘叫他小哭包。

“這位想必是墨公子吧。”韓三樂問道。

墨乘有些意外，“正是。韓家主認得在下？”

“蘇稽在信中提到他此番歷練結交了諸多好友，還特別提到了墨公子。”

墨乘一愣，生出感動。

“哦，快，請諸位進亭休息，嘗嘗我蒙頂山的清茶。”韓三樂忙着和衆人說話，競忘了亭子裏的清茶。

“對對對，師父的茶是我們蒙頂山頂好的茶！”蘇稽道，盡是驕傲。

蒙頂山之茶，一飲濯塵嚣，細雨斜風掃紛繁；再飲清心志，繁華落木絕處生，三飲盡逍遙，神清氣爽滿乾坤。

“蘇稽、蘇稽。”蘇雙叫過蘇稽，小聲嘀咕道：“讓師父他們在這裏休息敘舊，我帶你們下山玩，今天是采茶節。”說到采茶節時蘇雙一字一頓。

經蘇雙這麽一提醒，蘇稽才記起今日是采茶節。

蒙頂山将每年寒食節前的第七日定為采茶節，采茶節這天，山下鎮子會舉辦各種與茶相關的慶祝活動，不僅能品嘗到各種各樣的新茶，還能吃到新茶制成的點心，甚至還會辦新茶宴。

其中，最受人們歡迎的要數采茶仙子游湖活動，這是年青男子向心儀姑娘表白的最佳日子，可謂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按照往常，天還未亮，蘇雙便會帶着蘇稽和幾名師弟師妹溜下山去，吃飽喝足瘋玩，不等鎮上最後一個攤位收攤回家，他們絕不會回山。

若不是接到迎接奎木一行人的任務，今日在蒙頂山上絕不會見到蘇雙的身影。

前一秒，蘇稽還優哉游哉地在品茶，下一秒噌地一下從石凳上立起，拉過墨乘幾人，道：“各位，今日是我們蒙頂山一年一度的采茶節，山下有好多好吃好喝好玩的，還有采茶仙子們的表演！”

蘇稽越說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咋們別再這兒喝我師父泡的中老年養身茶了！”

這茶剛剛都還是蒙頂山上頂好的茶，與采茶節比起來，竟淪落為中老年養生茶了。

蘇稽說這話是背對着韓三樂說的，但由于太過激動，未控制好音量，被身後正津津有味品茶的 “中老年”聽見了。

“今日是采茶節，除了鎮上有活動外，我們自己也會組織清談會。蘇雙，帶大家去清談會坐坐，今年的清談會是你大師兄主持，正好帶大家去打個招呼吧。”既然都聽見了，韓三樂也就順着蘇稽的話說道。

聽到“清談會”三個字，蘇稽仿佛遭到了一個晴天霹靂，蘇雙也當場僵住：誰要去清談會啊！誰要聽一幫子門裏的長老念經啊！要命！

早些年一到采茶節，蒙頂山的弟子個個兒都往鎮上跑，山上便變得冷清，韓三樂為了增加門中的節日氣氛，豐富采茶文化，提出每年采茶節這天蒙頂山也要有自己的慶祝方式，于是便想出了“清談會”。

只是這“清談會”被活生生辦成了“老年人茶話會”，還硬要拉上派裏的年輕弟子參加。

自此，每到清談會這日，所有的年輕弟子便開始抽簽決定誰去聽長老們念經，抽到參加清談會弟子都是唉聲嘆氣、愁眉苦臉，幸免于難的弟子們則歡呼雀躍、手舞足蹈。

每逢清談會前夜，這種抽簽儀式便會秘密進行，這個夜晚，蒙頂山上會出現陣陣歡呼和片片哀嚎交替的奇觀，真所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韓三樂聽去了，還以為是弟子們在為清談會做準備，心道弟子們反映如此熱烈，這清談會舉辦的真是太對了，竟還有些沾沾自喜。

沒有最慘只有更慘，所有的年輕修士裏有一人無法參與抽簽，因為這名修士每年都必須參加清談會，這便是清談會的主持者——蒙頂山大弟子朝陽。

為平息自己無法下山玩耍的憤怒和對其他弟子的嫉妒，朝陽始終做到了将清談會辦成，只要你參加過一屆，便會留下終身陰影的地步！

“哦，好。”蘇稽和蘇雙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蘇雙責怪地瞪了蘇稽一眼：誰讓你那麽大聲說師父喝的是中老年茶，現在好了，他老人家讓我們去清談會！明明可以下山放飛自我了，現在卻多出個事兒應付。

韓三樂留下了奎木和虛日，“奎木仙君、虛日仙君我們繼續喝茶，讓年輕人去玩玩放松一下吧。”韓三樂笑道，又向公道壺中盛了些煮沸的茶水。

奎木和虛日也就比其他幾人年長一點點而已，被韓三樂歸入了自己“中老年”的隊伍，二人抿了口茶，仿佛品出了什麽茶以外的苦澀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