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宮變

宮變

蚩夢與尤川駕船東游，直過了許久，尤川驀然想起。

“蚩夢，我們是不是……忘了問女帝身上蠱蟲的事情？”

“好像是耶。”蚩夢回過神來，踮起腳尖望向空無一人的湖畔，道：“哎呀，反正小姐姐也要去找李星雲，到時候再問也不遲啦。”

“也是。但願……不要出什麽意外。”尤川斂眸沉思。

女帝本一路朝着蜀地疾行，倏然意識到事出有變，猛然回撤，複又往皇宮方向去。

“王兄若是已與孟婆等人會合，想必會對如今的‘天子’出手。張子凡，危矣。”

一天一夜過後，女帝抵達“太原”。

“陛下有令，封鎖城門，無敕令者不得進出!”守門的将士攔住了她。

封鎖城門？想必張子凡早已收到消息，也預料到此等局面。

女帝出示岐王令，沉聲道：“讓開。”

守門人見到令牌後，單膝落地，低頭道：“不知岐王大駕光臨，屬下多有得罪。”

女帝穿過城門，走了進去。

卻在此時，身後驀然一股殺氣，沖着天靈蓋而來。

女帝警覺地翻身閃過去，卻見方才對她畢恭畢敬的守門人手持長槍，直刺向她的處處要害。

“快!殺了她!”守門人喊道，二人又锲而不舍地襲擊而來。

女帝略微出手，便降伏二人。

“你們這是何意？”女帝微皺眉，擦拭了手上的灰塵。

守門人倒在地上，強撐着唾罵一聲，怒視着她。

“呸!岐王是嗎？打的就是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連岐國都讓給漠北了，你他媽還算是個人嗎？”

女帝沉下臉色，此人所言，是她先前與不良帥籌謀一事，借岐國落魄之勢，引監國李嗣源帶兵入駐，送出燕雲十六州。

造勢罷了。

只不過在天下百姓的眼中，只是她李茂貞把岐國對漠北人拱手相讓是所謂叛國之舉。

女帝無心争辯，只徑直走過二人。

守門人卻不依不饒，撲上去抱住她的腿，吐出一口血，威脅道：“你犯下的劣跡斑斑，咱兄弟們都知道了，他們只要見到你，定會誓死誅殺你個狗賊!為陛下除了你這個敗類!”

頭頂煙火炸響，城內的士兵們紛紛擡頭，絮絮低語在人群裏傳播。

他們只知道一個消息：岐王進城了。

張子凡借李嗣源之名，新帝登基，如今朝堂上下局勢未定，人心叵測。眼下局面，怕是他也難以應付的吧。

女帝冷笑一聲，擡眸淩厲地掃過不斷圍過來的人，緩緩道：“本王居于鳳翔數十載，上陣殺敵千萬人不止，庇護岐國子民百萬，自是與爾等不同。”

“君臣之道，在于克己複禮。本王為君，諸位為臣。如今，你們想以下犯上麽？”

她的聲音清朗如風，女子的柔韌兼具男子的英氣，聽起來頗具上位者的風範。

“哈哈哈，說的好!”有人拍着手，啧啧稱贊道，語氣裏卻譏諷更多些。

女帝驀然望向高處，那裏坐着一個人，頃刻間，那人瞬間閃在女帝面前。

“你？”女帝冷冷望着他。

通文館，李存禮。

那日聽雪兒所言，李存禮分明真真切切地死在陸林軒的青蓮劍歌之下，等到清理屍體之時，李存禮卻消失不見了。

本猜測是通文館的人替他收屍了，沒成想，他竟然沒死!

女帝不敢掉以輕心，面前的李存禮身着白衣，卻披散着一頭銀發，暗金色的瞳如今也染了一層妖冶的紅，想必是某種蠱術所致。

女帝驀然間想起了李茂貞所依靠的殒生蠱，能治好李存禮身上的重傷，救他于奄奄一息，想必是十二峒出手了。

“殿下，別來無恙。”李存禮作揖，一彎到底，停頓數秒後方才起身，眯眼似笑非笑看着女帝。

“你也是來阻我的？”女帝冷靜地問。

“殿下既已知情，又何必明知故問？”李存禮道。

“與虎謀皮，不會有好下場的。”女帝猜測李存禮的目的，似是而非地點撥道。

李存禮出現在此，絕非巧合。

李嗣源已被斬首，而李存禮一心效忠于通文館，如今又有誰能驅使得了他？

幾息之間，女帝把各方勢力都想了一遍，最終暗自搖了頭，冷聲道：“出招吧。”

“我不與女子動手，願讓殿下三招。”李存禮輕笑道。

女帝捏緊了長劍，傲然道：“本王也不與宦官動手，還你三招。”

“你!”李存禮擡起頭，笑了，“女帝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存禮驀然近身，腰間軟劍詭谲莫測地繞過女帝後脖頸，作勢絞殺。

女帝一掌擊向李存禮胸口，李存禮側閃過去，二人雙腿相撞，又急劇分開，各自後退一步，又沖了上去。

“李存禮的實力，恐怕已是大天位以上，可惜，還不夠!”女帝心下冷笑一聲，驟然發力，四周形成護體罡氣，将李存禮震飛了出去。

她借機突刺近身，一劍撩過李存禮的長發，斬斷幾縷銀絲。

“你的實力，在本王遇到過的對手裏，還不夠格。”女帝微勾唇角，擡手斬下首級。

“是麽？”李存禮壓抑着語氣，笑了。

他一抹唇角的血絲，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道：“本來我今天，也只為了拖住你。”

“張子凡已伏誅，這天下，終究是我大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存禮大笑起來。

張子凡死了？女帝不信，心神微恍，卻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陣轟鳴，震耳欲聾，随着滾滾而來的硝煙氣息，女帝意識到皇宮裏被人埋藏了火藥。

無暇顧及李存禮，女帝折身往皇宮的方向趕去。

她心亂如麻，迄今為止，她都未曾聽到張子凡的消息，若是真如李存禮所說，在火藥的爆炸裏粉身碎骨，那這天下……又該何去何從？

“本帥的卦象是，本帥會死，而他，當了皇帝。”

“可我的卦象說，他并非紫微星，所以，你也不會死。”

女帝趕到那裏時，只看到一片廢墟，屍橫遍野。

偌大的空地上，只寫了一行血字。

“十萬巫蠱十二峒，十二峒嶺難尋蹤。我歸來時，岐國便是唯一。”

“王兄……”女帝心下震怒，攥緊了劍柄，劈砍下那行字。

“以後啊，我要畫下這萬裏河山，我要畫下她們夫妻恩愛，我還要畫下父母兄妹與世無争，百姓安居樂業……”

“王兄，你有什麽想實現的願望嗎？”

彼時尚稚的李茂貞只靜靜望着她在風裏舞袖翩跹，露出一抹恬靜滿足的笑。

“本王只願，日日似今朝，有你亦有我。”

“王兄，我會實現你的願望，因為你是我最喜歡的兄長呀。”

女帝持劍立于廢墟之前，站立許久，終于抑制不住咳出一口血，捂着心口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