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争執

争執

“報告王後，岐軍已至原州城外，相繼奪回我軍占領的大小城池六座!”

斥候一聲急報，驚擾了正在阖眸小憩的應天王後，她驀然睜開雙眸，淩厲視線落地，開口：“怎麽回事？”

“那岐國的岐王回來了。”

“岐王？”

述裏朵的腦中浮現出女帝的柔韌不屈的神情，蹙緊了眉。

“不是那個岐王，而是……”斥候斷斷續續将事情經過全盤托出。

“如此，倒是麻煩了。”述裏朵嘆息一聲，眸光暗了暗，道：“叫奧姑過來。”

“是。”

片刻後，耶律質舞戴着面具推門而入，微微颔首：“您找我？”

述裏朵坐直了身子，定定看向耶律質舞，道：“奧姑，你幫本後去算一個人。”

“誰？”

“李茂貞。”

而此時岐國，卻是一片風平浪靜。

女帝身着帝姬服飾，透過紗幕，依稀可見細長雙腿。她滿臉的心不在焉，撫摸着懷裏的貓，丹蔻鳳甲映襯的如蔥十指溫潤如玉。

李茂貞已經走進來了良久，都見她沒什麽反應，他亦是面無表情。

“我替你把疆土打回來了。”李茂貞道。

女帝眸光微轉，卻未看向他，也未應聲。

李茂貞輕嘆一聲，伸出的手欲觸碰到簾幕。

“站住。”女帝的聲音自內傳出。

“你還是這般氣性大。”李茂貞頓了頓，放下了手。“還沒消氣？”

“我不想見你。”女帝淡淡道。

“哼。”李茂貞低聲笑了一聲，然後徑直跨過臺階，出現在女帝面前。

女帝擡眸，嘴唇動了動，“滾。”

李茂貞卻俯下身去，鼻翼吐息離的她很近。

女帝往後仰了仰，背部抵到了柱子上。她美目微微圓睜，見他還欲貼近，擡手一巴掌打過去。

她的手被攔截在半空中，李茂貞異瞳裏閃過無奈。

女帝卻不甘示弱，再次貼身擒拿格鬥，一拳重重砸在李茂貞的臉上。

李茂貞的臉被打的偏了過去，眉心微蹙，又見女帝近身而來，沒想到她力氣如此之大，竟然将他徒手掀翻在美人榻上，然後一腳踩在他背部。

“給我解藥。”寒光乍現，女帝拔下銀簪抵在李茂貞脖頸處，冷聲道。

李茂貞不僅封住她的內力，給她下了蠱蟲，如今又令她失去男兒身份，失去自由，淪為任人觀賞的金絲雀。

李茂貞卻是不慌不忙低聲笑了，一手捏住女帝的腳腕，稍一使勁，女帝便重新落在下風，被他按跪在面前。

他看到她的羞惱神色導致臉頰染上的薄紅，不是是惱的還是怒的，看起來這才多了幾分女人情味，不似先前的冷血王侯。

他的妹妹，确實改變了很多。

“本王就是你的解藥。”李茂貞道。

“十六年，你回來，就是為了這般對我，為了輕賤欺辱我麽？”女帝扭過頭，聲音裏染了恨意。

“少跟本王在這兒玩厚此薄彼。”李茂貞卻未被她的話繞進去，只道：“你方才踩着本王的時候，也并未手下留情。”

女帝微微仰頭，閉上眼睛平息一口氣。

“我也曾是一代王侯，只可殺，不可辱。”

“若是不放手，幹脆殺了我吧。”

聞言，李茂貞默然松開手，任由她掙落控制，退居一側。

“如今岐國有我，你大可放心，去作為那個無憂無慮的姑娘了。”李茂貞看着她，道。

“回不去了。”女帝譏諷一笑。

“我雖滿身绫羅綢緞，扮作女子模樣，但我絕不會如以前一樣天真，一樣柔弱可欺。”

“可這就是你原本的模樣啊。”李茂貞悵嘆一聲。

女帝一愣，又啞然失笑，“那又怎麽樣？”

“天下，是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可惜，我們不同道。”

“你把我囚禁在這裏，又能得到什麽呢？”

“至少我能保護你。”李茂貞道。

他愛憐的目光落在女帝身上，輕聲道：“十六年來，為兄虧欠了你太多。我知道，我的妹妹受了很多委屈，是我的不稱職。”

“日後，你只需在院子裏煮茶和畫畫，為兄會替你蕩平世間的一切，你的世界裏只有光明。”

他的語氣感情真摯，不似作弄人。

一時之間，女帝分不清他話裏有幾分真意，幾分虛假。

“我是岐王。”女帝咬牙道出一句。

這些年她在外厮殺，浴血奮戰，這才為岐國開辟出如今景象。他李茂貞憑什麽一過來，就要搶走她的功績？還美其名曰說要保護她？

李茂貞将她擁抱進懷裏，深沉嘆息，道：“你不懂。”

“我等待了十六年的是王兄，歸來的卻是鐵面無私的岐王。那日長安朱雀門，你為什麽都不看我一眼呢？是不敢嗎？”女帝含淚道。

她察覺到身前人細微不可察覺的一顫，心頭也随之一軟。

“對不起。”她聽李茂貞嗓音輕柔，很罕見的溫柔。

除此以外，再無一言。

兄妹二人寂靜對視。

最終，李茂貞擡手撫摸着女帝的鬓角，嘴裏念念有詞，手臂上的刺青發出暗光，異色雙瞳熠熠生輝。

片刻後，他的額前冒出了汗液，收回了手。

“你這是……”女帝詫然。

“本王給你想要的自由。”李茂貞安靜溫和道。“蠱蟲已清，你自由了。”

女帝愣了半晌，鼻翼處發出一聲輕笑。

“你願意回來執掌岐國嗎？”李茂貞問。

“岐國本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何來回來二字？”女帝道。

“好。”李茂貞點頭。“既如此，本王再助你一程。”

他驟然将手掌貼向女帝背上，将自己源源不絕的內力傳輸給她。

女帝始料未及他的做法，只覺得體內真氣沸騰起來，如一鍋燒開的水，奔騰不止，不斷沖擊着五髒六腑，游走在全身經脈。

“王兄……”女帝臉色透紅，有氣無力喚道。

“再忍忍。”

半柱香的時辰後，內力傳輸停止。

女帝承載不住磅礴內力而倒在李茂貞懷裏，她的實力一再突破，已達兩個以上的大天位實力。

除了袁天罡，此間怕再無敵手。

“王兄!”女帝見李茂貞頭發皆白，擔憂地抓住他的手臂。

“如今，你可以保護自己了。”李茂貞笑得有些虛弱。

“我。”女帝張了張口，眉目淩厲，道：“我本就有能力保護自己，王兄此舉，不過多此一舉。”

“傻妹妹。”李茂貞勾唇笑了一下。

但料及李茂貞從不會做多餘的事情，女帝心中隐隐有了猜測，道：“王兄此舉，莫不是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