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藏仙樓

藏仙樓

床幔上鵝黃色床幔遮住從窗戶漏進來的月光，垂下來的流蘇一晃一晃，屋內燭光不安地跳躍，檀香氣味恬淡，幽幽的琴聲柔和婉轉。

紅鸾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

眼前所見全是陌生的場面，這是誰的房間？

她腦子昏沉沉的，頭疼不已，想下床去，随即左手仿若千斤墜一般将她固定住，她低頭一看，竟是自己手上的九陽環。

九陽環金光閃閃，上面金龍雕紋清晰可見，一股淡淡的黑煙将其籠罩其中。

紅鸾看了心下明清，只好放棄下床。

“醒了？”熟悉的聲音響起，房間紫玉垂簾被人撩起，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白無心從外間進了裏屋，他挪了把紅木凳子，在紅鸾床邊坐下。

紅鸾又坐起身，撇過臉不想看他。

還是被他抓回來了，紅鸾知道自己跑不了。

白無心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似是又恢複了過去的淡漠，冰冷，他淡淡道：“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如果你答應，我就放你自由。”

他看着她時，表情坦蕩，并無其他異樣。

紅鸾小聲問他：“什麽交易？”

她不确定這個人還會不會如之前那般好說話。

白無心道：“把你的心給我。”

紅鸾聽到這個條件時，也很意外，他要心做什麽？

Advertisement

白無心看着她的目光很淡漠，他的臉上又恢複了過往的冷酷，白日裏的那一瞬溫和，似是一場夢。

“壽媱那顆心不是已經在你身上了嗎？”

紅鸾猜測，他拿着那顆心應該是用于自己的身上，所以他今日出了蝴蝶谷後才變得那般奇怪。

如今再看他的神色，想必是那顆心出了什麽問題。

果不其然，白無心神色無異常，只是淡淡道：“壽媱魂飛魄散，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這怎麽可能？”紅鸾不相信：“就算是凡人死後進行心髒移植，得到心髒的人也能借此活下去，為什麽你？”

白無心看了她一眼，眸色哀傷惋惜道：“我不具備滋養一顆心髒的條件。”

紅鸾：“？”

還是不懂。

白無心：“我需要一個活着的人跟我一人一半，才能保證那顆心髒不會死。”

“一人一半，你可真敢講？”紅鸾覺得他簡直瘋了。

這種事太不科學，一顆心切掉一半，怎麽可能活下來！這貨簡直是神經病！紅鸾堅決不肯。

白無心朝她點了一下下巴，示意她看身後。

紅鸾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後面。

紅鸾：“！”

她看到了極其詭異的一面，她的身體還躺在床上，俨然已經陷入昏迷，心口那一塊已經缺失，是了，她的心髒已經被白無心挖走了。

她現在是魂體狀态，她的靈魂方才無法離開身體，是因為九陽環将魂魄強行鎖住。

白無心：“你已經死了。”

“呵呵……”紅鸾冷笑：“王 八蛋，還不是拜你所賜！”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罵人了，此時此刻，她只想用全世界最惡毒的話語罵死這個人。

白無心面色僵硬，咧開嘴笑了笑，就像木偶學人那般，好看卻沒有靈魂。

紅鸾撇過臉去，滿是厭惡：“笑得不好看就別笑，你以為把自己裝成人的樣子就是人了嗎？你不過一個披着人皮的魔頭。”

紅鸾這輩子都沒對誰說過這麽重的話！心裏知道白無心不會放過自己，幹脆破罐子破摔。

要是把他惹怒了，最多也就是一死。

說不定自己死後還能回現代去。

可白無心壓根兒就沒有憤怒這個情緒，他僵硬地學着人的樣子，做出憤怒的樣子：“你說的對，我不是人，可我也渴望像人一樣活着？難道這也是錯嗎？”

“你沒有錯，是我的錯，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去昊天塔。”

把你放出來……

紅鸾現在都後悔死了。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 ，紅鸾已經完全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麽完全脫離劇本的事發生，從白無心出來開始，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紅鸾這番話勾不起白無心的憤怒。

他感受不到憤怒的情緒，但他更堅定了要和紅鸾用一顆心的想法：“我說了，把你的心給我一半，我不殺你。”

“不……萬一我死了怎麽辦？”

誰知切掉一半後會有什麽詭異的事情。

白無心冷笑：“你不是不怕死的嗎？”

紅鸾：“你不會明白的……”

白無心很耐心跟她解釋：“你必須活着和我一起用，而且必須要你同意并且心甘情願。”

“為什麽？”紅鸾還好奇呢？

他一向獨斷，這會兒那麽有耐心。

白無心道：“另一半心髒長回來之前你的心髒承受力會很脆弱，只要稍有過分的情緒波動都有可能會導致整顆心一起死。”

“哦！”紅鸾明白了。

白無心拿出那顆完整的心髒，那是紅鸾的心，鮮紅的，甚至還在跳動，一下一下。

很詭異的場面……

紅鸾看着自己的心被他捏在手裏，她只得軟了态度：“行，我答應你！但我也有條件。”

“你說。”

“完成這件事情後我們分道揚镳，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好。”

她現在只能賭一把，賭白無心對心髒的迫切渴求，利用這個弱點，白無心不會再強迫她做什麽，相反，他還得好好地讓她活着，舒舒服服的活着。

白無心見她答應，起身使了個法術，紅鸾的再次躺下，魂魄回歸身體，她再度陷入沉睡。

白無心看向手中的心髒，那是一顆鮮活的，充滿着生機的健康心髒。

或許他很快就能真正的感受到人世間的七情六欲，無論痛苦還是歡樂，都無所謂，他不想再像個空洞的木偶一樣存在于世。

床上的紅鸾已經睡去，只要讓心髒回歸身體，她就能立刻醒來。

“小朱雀，抱歉，我還是不能放你離開……”

白無心看着那人，開始施法。

不消片刻，一切歸于平靜。

夜晚的月光潔白無瑕，從窗戶外流進來一縷光亮，照在白無心臉上，涼涼的，輕柔細膩，像羽毛一樣輕柔，桌邊的燭火輕輕跳躍，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熱乎乎的還有點燙，他條件反射縮了下手。

“熱的……”他輕聲道。

床上那人還在沉睡，她呼吸聲很輕柔，也很平穩。

她只是在睡覺，明天醒來，她就會忘記一切，重新開始。

~

清紅苑。

清晨，早間的晨露冰涼水潤，院中水缸裏的蓮花已經開敗，留下一個小蓮蓬低垂着頭，一只無情鐵手将其掰下來。

紅鸾拿着蓮蓬，又看向光禿禿的大水缸，自言自語：“這麽一大缸子荷葉，就長了一個蓮蓬？還是癟的……”

廚房裏忙活了一早上，白無心從廚房裏端出他做好的早膳，一一擺放到院中小亭石桌上。

“紅鸾，來吃早飯！”他端來最後一碗湯。

桌上擺得滿滿當當，早上應當吃得清淡一些，他特地做了青菜瘦肉小米粥，豆漿，肉包子，雞蛋，都放置好了。

紅鸾拿着蓮蓬，回頭歡歡喜喜道：“來了！”

她将蓮蓬放在桌上，喝了一口粥。

白無心看了看那還沒有成熟的蓮子，笑得溫柔陽光：“這還沒長熟就被你摘了？”

“嗯，等不及了，我想吃。”紅鸾嘴裏含着包子，手裏拿着雞蛋：“要不咱們去城外買一個荷塘？到時候種一池蓮子。”

“好，先吃飯，過幾天我和你你一起去挑池塘。”

紅鸾吃一個雞蛋，又吃一個包子，再喝一碗粥，實在吃不下了。

她擦了擦嘴，放下碗筷。

她又想起來今天是中秋節：“今天中秋，我們去洛陽吧？好久沒去那邊了。”

白無心：“陵川也可以。”

紅鸾撒嬌：“不嘛，我就要去洛陽。”

白無心溫和一笑：“好，晚上我和你一起去。”

紅鸾：“我想吃了飯就去，晚上我們可以放河燈。”

白無心：“好。”

飯後，他們離開陵川，直接飛去洛陽，也不過一小會兒就能到。

紅鸾來到陵川已經三年，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甚至以後要去往何處，她通通都不知道。

三年前，她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人，是白無心。

他寡言少語，心思莫測，唯獨對她百依百順，他說，她和他，原本是一起的。

她信他，兩人住在清紅苑，朝夕相處，一住就是三年，平淡無波的生活，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偶爾駕鶴出去游山玩水，一切都那麽平靜美好，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他們或許就該這樣一直生活下去。

可她總覺得，白無心有事在瞞着她。

她多次問起自己的身世，他每次都含糊其辭，他只說，她叫紅鸾，是朱雀神鳥，可他又不許自己回天上。

今日的洛陽城很熱鬧，街上有雜耍的，舞獅子的，還有賣糖人的，紅鸾覺得新鮮，有很多自己都不曾見過，她拿了個糖人，可又覺得糖人做的不好看。

攤主笑眯眯伸出五個手指：“一個五文錢。”

紅鸾掏出一兩銀子扔給攤主：“能照我的樣子捏一個嗎？”

攤主接下銀子，臉色一驚态度頓時一百八十度轉變，連聲稱贊态度殷勤：“好好好！這位姑娘，您稍等。”

白無心把她手裏的糖人拿過去，咬了一口，皺眉道：“太甜，不好吃。”

紅鸾把糖人搶回來，糖人已經被他啃掉了一個頭，嘴裏還嘎嘣嘎嘣咬的清脆，只剩了脖子以下的一截看着很詭異，紅鸾又把糖人塞給白無心：“我就要吃。”

他們在這裏等着，攤主很快按照紅鸾的樣子捏好糖人。

攤主做的很粗糙，和紅鸾差的太大，白白的臉蛋，大紅的衣服，歪七扭八的像個媒婆，白無心看着她手裏的糖人差點沒憋住。

紅鸾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許笑。”

“噗——哈哈哈哈！”白無心被她這一句實在憋不住了。

紅鸾拿着那難看得要命的糖人，實在吃不下去，一路拿着跟拿了個燙手山芋似的，最後不忍浪費，塞給了白無心，白無心在旁邊把糖人嚼得嘎嘣脆。

他們一直玩到晚上，大家都開始過中秋節，整個洛陽都熱鬧起來。

街道上到處都在賣月餅，燈籠，許願燈，精致小巧，個個都好看的緊，紅鸾被吸引過去，想買幾個，她買了兩盞許願燈，給了店家錢。

本想和白無心一起去放燈，回頭一看，白無心不見了。

“人呢？”

路邊恰好有一座大樓，樓房大氣華麗，外面彩綢相接連接着兩棟大樓，門外姑娘們穿得花枝招展，手裏拿着帕子熱情洋溢招攬路過的行人。

紅鸾一眼看去，就朝牌匾看了一眼：“藏仙樓”。

這是青樓吧？她條件反射就冒出來這個想法。

樓下一紅一黃兩個姑娘，朝路過的那些公子哥臉上甩一下手上的帕子，吊着嗓子喊：“公子~進來玩玩兒呀！”

紅鸾：“……”

有些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推推嚷嚷就進去了，還有生生被那些女人給拉進去的。

看得出來她們為了做生意也是使盡渾身解數。

紅鸾又看了看周圍，還是沒見白無心人影。

“這小子到底跑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