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聘禮

聘禮

翌日。

紅鸾是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的,她躺在梧桐樹上,耳邊鬧哄哄的。

“真好看啊!”

“哇!好白啊!”樹下一群人吵吵鬧鬧的,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紅鸾揉了揉睡眼,翻了個身眯着眼看樹下那群人,她懶懶的問:“什麽東西好白?”

在樹上睡了一晚上,她現在腰酸背痛,幸好血脈裏有點朱雀本身的習性在,不然她指不定半夜怎麽掉下來。

聽到她的聲音,樹下那群人頓時斂了聲色,都盯着人群中央的白無心看着。

紅鸾這才看清楚,原來他們說的是白無心手裏的狐裘,是一件雪山狐貍的皮毛,這狐裘毛色潔白似雪,不含一絲雜質,這種皮毛在人族中尤為珍貴稀少。

白無心捧在手裏,他臉上含着笑意,擡頭仰望着紅鸾,他雙手捧着狐裘,對紅鸾道:“阿酒,我想把這件狐裘送給你,希望你能喜歡。”

紅鸾從高高的樹上跳下來,她摸了摸狐裘,果然是雪狐的毛,柔軟雪白,幹淨似昆侖山上最純淨的雪。

“你确定把他送給我?”

白無心重重點頭:“嗯!”

他雙手奉上狐裘,微微低下頭臉頰泛起緋紅色,他似有話說,目光閃爍兩下後還是沒有開口。

紅鸾低頭,在衆目睽睽下收下這份禮物。

白無心将狐裘交給她之後也離開了。

這裏的凡人要想活下去,就必須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覓食,白無心也不例外,他會打獵,會捕魚,還會爬樹。

他的弓箭昨日捕魚時斷了,須得重新再做一把,他跟紅鸾打了個招呼,自己就去森林裏找合适的木頭去了。

紅鸾沒有多問,等到日上三竿時,她又開始犯困了,這大熱天了待在外面屬實舒服不起來,屋內冰蕊已經有了動靜,紅鸾進屋正好看見她起床,她坐在窗邊收拾自己,她滿臉困惑,皺着眉心情很不舒服。

看見紅鸾進來,也只是歪頭看了她一眼。

“怎麽了?這麽愁眉苦臉的?”

紅鸾坐在她身旁的石頭凳子上,凹凸不規則的石頭表面坐着又硬又不舒服,紅鸾正好把狐裘墊在凳子上,再坐下就舒服多了。

冰蕊看到她手裏的狐裘,目光閃爍,面露驚喜道:“好漂亮的皮毛,你哪來的?”

紅鸾随口答道:“白無心送的。”

“送的?!”冰蕊高聲驚呼,好像是聽到了什麽驚天大事般,驚訝非常。

她跳起來圍着紅鸾在房間裏轉了兩圈,又盯着她屁股底下的狐裘摸了摸,一邊啧啧稱奇,一邊思索着。

“嗯。”紅鸾伸了個懶腰,崩了一晚上的神經這會兒終于能放松一下了。

“不對啊。”

“哪裏不對了。”紅鸾把狐裘一把扯出來扔給她。

她趴在桌子上,頭埋在臂彎裏,想睡會兒。

冰蕊沒有接過去,狐裘沒有人接,直接掉在了地上,紅鸾趴在桌上也沒有要起身撿起來的意思,只是繼續埋頭趴着。

冰蕊道:“我沒說狐裘不對,是這東西……這不會是他送你的聘禮吧?”

“什麽鬼?哪有人拿這玩意兒當聘禮的。”

紅鸾甚至都懶得多想,她現在混混沌沌的。

冰蕊見她這樣也不好說什麽,只是小聲建議道:“你最好去找他問清楚什麽意思,這個時候的凡人送聘禮就是送的就是皮毛,尋常人家三四張獸皮就行,你這是雪狐狐裘,比金子還珍貴。”

冰蕊面露難色:“這個時候的凡人生活質量差得離譜,能給你一張狐裘已經是他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了。”

紅鸾哼唧兩聲,悶頭道:“哦……那我改天還給他。”

冰蕊湊到紅鸾身旁,故意蹭她肩膀,在她耳邊悄咪咪問道:“難道你不喜歡他?”

紅鸾從臂彎裏探出頭,趕走了臉上的困意,神色恢複往日的鎮定自若,她道:“我們不是來度假的,過幾天就會回到我們的時代去,我要是和他成親,那跟始亂終棄有什麽區別?”

冰蕊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并沒有因為一次失敗就放棄。

她先前做了那麽多,苦口婆心勸了那麽多,都沒能動搖紅鸾,要是利用白無心……

“哎呀,沒關系的!”

冰蕊重重拍了拍紅鸾的肩膀,道:“反正他也快死了,還不如趁他沒死給他留點愉快的回憶,也給你自己留點念想。你害得他神魂俱散,他複活後肯定得恨死你。”

紅鸾:“……”

“恨就恨吧,我們兩個本來就不該開始的。”紅鸾喃喃道,又把頭埋在臂彎裏,趴在桌子上。

紅鸾心裏不好受,又不想讓冰蕊發現。

她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白無心本來好好待在玉淨瓶裏,她要是沒去昊天塔,他就不會出來,這段緣從一開始,就不是劇本裏的劇情,從她來到這裏開始,朱雀的人設崩了,劇情也被強行改變,所有的一切都在ooc。

“喂!”冰蕊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你怎麽能這樣?”冰蕊尖叫一聲,厲聲質問紅鸾。

紅鸾轉頭,從臂彎裏透出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冰蕊。

“不然我要怎麽樣?逆轉時空改變他的命運?還是現在就強行介入他的生活?”

冰蕊撇撇嘴。

“呵呵!”冰蕊冷笑兩聲,又開始嘲諷道:“我還以為你們倆的感情多麽的堅不可摧,看來也不過如此,看來是他錯付了。”

紅鸾冷了她一眼,沒有回話。

冰蕊坐在她旁邊,回想起前兩日的事,淡淡道:“當初我用攝魂術控制他的時候,他腦子裏最難忘記的人就是你,前日去昆侖山之前,他竟有一時半刻掙脫控制,他求我不要傷害你,誰知你竟然用天劫來對付我們,還害死了青龍和白虎。

紅鸾,他可是到死都求我放過你!你對他真的一點恻隐之心都沒有嗎?”

“你想說什麽?”紅鸾坐直身子盯着冰蕊,眼睛裏沒有一絲溫度,不是怒火和質問,而是一種疏離和淡漠。

她問出這句話時,輕飄飄的語氣仿佛她只是在說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幹的事。

冰蕊聽出這句話中的冷意。

心灰意冷的同時更多了幾分被震懾的心悸,紅鸾從來沒有這麽對她說過話。

她對人對事一直都很耐心,和她相處這兩天,冰蕊頻繁戳她痛處,紅鸾都是像小孩子鬧脾氣一樣跟她逗樂子折騰幾下,并未真的與她動氣。

可現在,她是真的感覺到了危機。

是一種不言而喻的威壓,她言語中的态度,像極了一個人——天帝。

天帝修的無情道,他是對待所有人事物都一樣平等的态度,人世間的七情六欲好似已經無法牽動他的情緒,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以旁觀者的态度觀望着世間一切變化。

而此時的紅鸾,像極了他。

冰蕊心裏不停地打鼓,低着頭竭力掩藏自己心裏的慌亂和即将溢出的各種紛亂情緒,她不能再說任何可能會惹紅鸾不高興的話。

紅鸾見她半天不出聲,也沒有繼續逼問。

她撿起地上那件狐裘,準備還給白無心。

這時,小木屋的門咯吱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女娲娘娘?”二人異口同聲驚奇問道。

從昨晚起她們就沒見過女娲了,她每天都忙得腳不着地。

這兩人對她都有種打心眼裏的敬佩之心。冰蕊從前是朱雀時就對女娲格外仰慕,見到她整個态度氣質都變得柔軟溫和了許多。至于紅鸾,她從現代而來,對待這些只存在于神話裏的人物都平等的敬仰。

女娲深深嘆了口氣,好似受了極大的打擊。

她眼下有一圈明顯的烏青,面容蒼白疲倦,優雅窈窕的身軀被潔白的裙子包裹着,她站在風口處,衣袂随風翩翩飄動,更襯得她身姿纖瘦,然她目光依舊明亮如星。

“昨夜休息得可還好?”

她淡淡問了一句。

冰蕊欠身施禮,笑意盈盈,聽話得跟個大腿挂件似的:“多謝前輩款待,一切都好。”

紅鸾看到她這态度大反轉,差點就沒忍住翻白眼,心裏嘀咕道:這會子倒是乖巧聽話了,果然還得一物降一物。

“如此……你們先出去吧,我要出去了。”

女娲款步進屋,坐在屋內的石頭床上,也不和二人說話,倒下就睡了。

冰蕊恭恭敬敬行了個告別禮,都不等紅鸾辭別,就連拖帶拽拉着人出去了。

外面也沒有幾個人,這些凡人每天都很忙,打獵的打獵,捕魚的捕魚,為了日常吃穿用度,他們每天都要非常辛苦去覓食,以及準備好應對即将到來的寒冬。

森林中鳥啼咕咕一聲高過一聲,盛夏蟬鳴吱吱作響,清風夾着絲絲暖意拂過,吹起二人的三千青絲。

紅鸾一時有點無事可做的感覺。

她在門口呆了好一會兒,良久後,一陣秋風吹過來,她突然想到自己掉了東西。

“我狐裘忘記在裏面了!”她轉身就準備再回屋內去拿。

冰蕊反手拉住她,責怪道:“剛才不帶出來,這會兒還進去幹嘛?”

紅鸾其實也覺得這樣進去不合适。

猶豫了一下,還是等晚上吧。

冰蕊這會兒又起了小心思,她用肩膀頂了頂紅鸾:“要不你就嫁給他呗,反正就幾天的事。”

“嫁人嫁人,要嫁你自己去!”

紅鸾昨晚沒睡好,現在一整天都沒什麽精神,這會兒已經快正午了,天氣熱起來空氣中總彌漫着一股燥熱氣息,還有小河那邊的熱風吹過來,吹得人渾身酥軟。

她揉了揉眼睛,想起正事來:“咱們先想辦法辦正事。”

冰蕊撇嘴不樂意:“正事正事……還不都是為了白無心的事。”

紅鸾自覺忽略她這句牢騷:“這裏的人……我看他們都生活得挺好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有KPI考核,也不用打卡上班,多自在。”

冰蕊擺了擺食指:“這你就錯了。這裏生活很艱難的,現在是夏天都有因為食物餓死的不說,等到了冬天這裏會屍橫遍野。沒有衣服,沒有棉被,住的都是山洞和木屋,漏風漏雨到了冬天能要命的,還有食物,冬天的食物特別難找,有的人現在都饑一頓飽一頓,到了冬天……哎!可想而知咯!”

冰蕊想到自己出世時,幸好她是先天神鳥,不然還不一定能活下去。

“哎!你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很難理解這種感受的!”

說完這些她還不忘諷刺一下紅鸾。

紅鸾:“……”

她也不和冰蕊計較,紅鸾确實沒經歷過這種原始生活。

紅鸾生活的那個時空,已經是科技發達,吃穿不愁的時代,他們要考慮的問題是房子,車子,還有工作問題。

紅鸾沒經歷過這種日子,不過她也能理解一二。

他們現在要做的是幫女娲解決這個問題。

“那你有什麽好法子改變現狀嗎?”紅鸾虛心請教。

冰蕊摸了摸下巴,瞬間被問住:“沒有……本姑娘生來就是神,從沒當過那凄凄慘慘的凡人,雖然見過,但也只是見過。”

“切!”紅鸾擺手:“那你還不如我呢,好歹我還當過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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