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偶遇

偶遇

洛陽也算是人間大都，繁華自是不用說。

街上什麽都有，賣珠玉首飾的，衣服鞋子的，各種店鋪應有盡有。

紅鸾到了洛陽，先搖身一變換了身貼合凡人，适宜當下風格的衣裳。

孟向一直在她身邊，她也不說要什麽，只是四處看一看，也不愛說話，她眼睛亮晶晶的，只是眉眼微蹙，總帶着點莫名的憂郁。

紅鸾見她喜歡街邊攤上的小玩意兒，她随手拿了件孟向看過的蝴蝶簪子：“你喜歡這個嗎？”

孟向臉上一紅，又不好意思說喜歡。

她身上沒有錢，若是說了喜歡，就得紅鸾來掏錢，她本就覺得麻煩人家，天天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想到這裏她默默垂下眸子，輕輕搖頭。

她穿着其實很樸素，身上連個像樣的珠玉釵環都不曾有，好在人生得漂亮，只稍微撲點粉，就白裏透紅，美得動人。

紅鸾看着她的模樣皺眉，心裏犯嘀咕：這分明就是喜歡嘛。

紅鸾思及此，變出一個碎銀子扔給掌櫃的：“老板！這個我買了。”

那掌櫃的接過去，連連歡喜道謝，高興得合不攏嘴。

孟向驚訝中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頭，又格外規矩拘謹起來：“讓仙子破費，實在是，抱歉……”

紅鸾把簪子給她簪上，仔細看了看還是覺得她打扮得太樸素。

“你不用覺得抱歉，白虎将你托付于我，我自當悉心照顧。”紅鸾做事一向爽快，很少在這些事上糾結。

她挽住孟向的手臂，兩人又一道去布莊，給孟向裁了兩套新衣服，買了雙新鞋子，又陪着去珠玉首飾店，買了些好看的首飾，好好給人打扮了一番。

等到再出來時，孟向整個人的氣質都煥然一新。

她面上帶着羞赧紅暈，嘴角微微揚起，輕輕笑着，她戴着一對鑲金的東珠耳環，頭戴幾只蝴蝶金釵和配套的步搖，一身青綠色繡百合花長裙，還披着一件羊絨披風禦寒，這麽瞧着還真有幾分富貴人家大小姐的氣質。

“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穿了。”孟向看到自己這身打扮，心裏又不由得傷懷起來。

紅鸾不禁有點頭痛，又忍不住關懷問道：“這是為何？”

兩人走出城外，準備去外面散散心。

城外風景秀麗，一條湖泊橫在城外，此地正是才子佳人們最喜歡的地方，湖中有小船緩緩漂泊，紅鸾瞧着有趣便也喊了一條船，兩人正好在船上聊聊天，看看風景，順便對孟向進行一下人文關懷。

孟向也是頭一次提起家中過往。

原來她家原本京城官商，一向是跟世家朝廷做生意的，她母家家底豐厚，雖是士農工商排行最末，但論起家産錢財，誰能和她孟家比？誰知數月前皇帝身死，新帝上來下定決心要打壓世家第一個拿她孟家開刀，抄了家産不說，還查出她父親勾結世家草芥人命。

恰逢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好在女帝沒有下令斬首孟家人，這才保住了家人的性命。

“人間換皇帝了？”紅鸾關注點卻在皇帝身上。

她心裏不由得擔心起來，不會是因為她之前幹的事，把人間天子害死了吧？

“對呀，數月前皇上遇刺身亡，如今朝堂動蕩，四處都亂成一團了。”

“遇刺？誰幹的？”紅鸾的心猛地揪起來。

是玄武沒把人救活，還是他的魂魄被黑白無常給勾了？總之無論哪一個，她都有脫不開的幹系。

孟向也不明白她為何這般關心。

紅鸾臉色很不好，微微低着頭，神色頗為慌張。

孟向也不瞞着，道：“具體我也不清楚，貌似事出在宮裏，是皇上的枕邊人行刺。”

“哦……行刺啊，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紅鸾一連說了好幾個那就好。

既然是皇上枕邊人幹的，那就真的不關她的事了。

“好？哪裏好了？！皇上年紀輕輕英年早逝，連個皇嗣都不曾留下，聽說就剩了個嫡親的妹妹，朝中老臣就把長公主推上了皇位，可她畢竟是個女人，引來部分朝臣不滿，以後還不知道怎麽鬧呢。”

孟向現在就擔心這事會不會越鬧越大，孟家是倒了，她擔心那位女帝會不會繼續追究？

“這種事也不是你我該管的。”紅鸾這會子心情反倒不錯。

不管皇帝怎麽死的，反正不是因為她死的就行。

反倒是孟向，對此很是擔心。

“仙子有所不知，這個公主手段狠辣，原先朝中有人推舉驸馬為王，誰知長公主竟然提刀當衆殺了驸馬，我……我也擔心她會不會抓着我家的事，堅持要一網打盡。”

“推舉驸馬的人定是別有用心，這原本就是公主一家子打下來的朝廷，憑白歸了驸馬這更不合規矩，至于你家的事，且看後續如何，想必白虎不會坐視不管，你不必擔憂。”

紅鸾看出來了，孟向最近一直愁眉不展，大抵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孟向聞言面色稍緩和了許多，抓緊紅鸾的手腕，急切道：“我父母逃往杭州去了，仙子可願意幫我把他們接來我身邊，如此我便再也不擔心了！”

紅鸾反問：“此事白虎可知道？”

“他……”孟向點了點頭。

白虎知道，卻沒有出手幫忙……

紅鸾猶豫片刻，也沒有立即應她：“此事你應該和白虎商量一下，他沒有出手想來也有他的思量，我實在不便插手。”

“可……”

“你父母不會有事，女帝若執意追究，到時候自有破局之法。”

孟向父母的事到此為止，她說了這許多也沒能說動紅鸾出手，白虎對此事心知肚明，也沒有出手。

如此孟向想借助神仙之力解救父母之事算是徹底沒希望了。

紅鸾和孟向又在長安玩了大半天，該買的都買了，幸好紅鸾懂得空間法術，買了個小錦囊做了個小型空間，把買來的東西都放置在空間裏，這才以免兩人拿着太多東西。

過了中午溫度又開始降了，再待在外面就會開始冷，孟向瑟縮着不停搓手，紅鸾只好停了腳步，想着不能讓孕婦一直這麽凍着，索性兩人尋了個茶館坐着聽話本子。

這茶館應當是新開的，挺大個樓，有兩層高，一樓盡是些桌子，二樓還有房間，可在裏面談私事吃飯喝茶都沒有問題。

平日裏一些文人墨客，平頭百姓就喜歡在這裏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紅鸾和孟向挑了個二樓靠邊的桌子，正好坐着休息，一邊喝茶一邊聽書。

紅鸾坐在對面看着樓下說書先生聲情并茂講述這人間的奇話，聽着聽着就走了神。

紅鸾手裏端着已經涼了的茶杯，心思早已跑去了十萬八千裏。

那樓下的說書人不知何時竟然說起了上古時期女娲造人的神話故事，他說着伏羲女娲的感情秘史，先生說得繪聲繪色，紅鸾卻覺得他們倆更像是純革命友誼，有共同的人生目标所以攜手共進，哪有那般缱绻溫柔鄉的事，所以覺得那先生滿嘴胡鄒。

“仙子，那位白公子呢？我們可要去拜訪他一下？”

對面孟向聽到了紅鸾，突然提起了這個話茬。

“噗！”正在喝茶的差點沒一口茶水噴出來，強行咽下去後，連連咳了好幾聲後擺手道：“他……算了吧，他這安心日子來之不易，何必再去打擾？”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他？”

“有什麽好想的？只要彼此過得好，見不見面有什麽關系呢？所謂相見不如不見，正是如此。”

孟向聞言噤聲，卻直勾勾盯着紅鸾身後看得入了神。

紅鸾瞧她神色不對，忙往後轉頭一看。

誰知白無心正站在她身後。

“你……”紅鸾頓時啞巴了。

白無心神色淡淡的，只是輕輕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平淡又親和的笑容，又緩緩來到二人桌旁，朝二人打了個招呼才款款落座。

他看起來平和了許多，也不似從前那麽激進，眸子裏多了個柔和與平靜。

紅鸾看他沒有別的反應，心裏也寬慰了許多。

桌上茶水已經涼了，紅鸾叫來店小二給換了一壺茶，又點了些瓜子糕點，三人正好坐在一處說說話。

“你……”

“你……”

紅鸾和白無心異口同聲。

“你先說！”兩人又同時出聲。

紅鸾：“……”

白無心：“……”

孟向在旁邊捂嘴偷笑，忙不疊起身笑道：“聽聞這洛陽夜市頗為繁華，正巧我出去透透風。”

紅鸾連忙起身阻攔：“你一人在外面太危險，還是我陪同你一道去吧！”

孟向本就想給他們二人騰出空間，好讓他們單獨說說話，這時候當然不希望紅鸾跟着一起出來。

她連忙阻止紅鸾：“別！我就在附近走走。”

紅鸾見攔不住，便伸手拿了一袋銀子遞給她：“想買什麽就自己買，不用擔心花錢。”

孟向拿走了銀兩就離開了座位，紅鸾一直目送她離開，直到看不見身影了才收回目光。

桌上又只剩了白無心和紅鸾兩個人。

兩人相顧無言，先前兩人的事實在算不上多愉快，這又幾個月沒見，先前那點事都默契的誰也不提，更沒必要現在拿出來再牽扯。

紅鸾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怎麽找個話頭把這談話進行下去。

若只是說些你好不好，我好不好的，又顯得格外生分，如此只會憑白消磨二人的感情。

見紅鸾半天沒說話，白無心倒是先開口了。

“你怎麽會來洛陽？”

紅鸾淡淡道：“陪孟向買點生活用品，她懷孕了。”

孟向已經顯懷了，好在肚子還不算太大，。

“誰的孩子？”

“我的！”紅鸾突然笑起來。

“你……”白無心難以相信，一時又沒反應過來，他目光不自覺往下移動，盯着紅鸾露出極為古怪的神色。

現如今人間女帝當政，聽聞她登基之時，便是朝中一名女将軍扶持上去的，并稱一時佳話。京中以及好些地方的話本子就越寫越奇怪，越想越詭異，竟往她們二人契若金蘭那邊想，所以紅鸾這麽一說時，就連白無心也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真的？”白無心一瞬間臉色陰下來，心情沉重。

“哈哈哈……”紅鸾笑得合不攏嘴，肩膀也随之微微抖動起來。

白無心臉色很不好看，又想到紅鸾從前幫過的壽媱，還有那位人魚公主，那個個都是美人仙子，放在人間說是傾國傾城也不過分。

“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胡言亂語，她難道真的是……”

見他神色這般認真，紅鸾好久才收了笑意，：“沒有沒有！我開個玩笑，她懷的是白虎的孩子。”

“是嘛……”白無心這會兒顯然又不太相信了。

他都快被紅鸾整糊塗了。

“真的！不信把她叫來！”紅鸾作勢就要起身。

“別！我信！”白無心連忙按住她的手。

這要真去了，他丢人就丢大發了。

紅鸾為人一向坦蕩，實在沒必要撒這種謊，白無心一時也沒忍住笑出聲。

經過了這麽一番折騰，兩人之間的氛圍一下子就拉近了許多，再沒有先前的拘謹。

“人間最近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事發生？”

“這麽說，倒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