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章

第 78 章

“你...”

“三哥,我有正事找你們,別鬧了。”·寧初輕聲勸着。

太子也幫襯着說話,“景安,正事要緊。”

寧景安這才收斂的情緒,朝着太子拱手致歉。

太子這才将視線放在寧初身上,“寧小姐,興慶府三天前封了城,寧長史夫婦和大部分的大夫都自願留在興慶府內,與百姓共進退。

病情雖然控制在興慶府內,但我們藥材昨天已告急了,沒有藥材等于巧婦無米之炊,無從下手。西北這邊的藥材也被世家的人提前清空了,我們根本采購不到藥材,現在能支援給興慶府內的藥都是将士們翻山越嶺現尋來的。

可這也是杯水車薪,一些重要的藥材我們根本就沒辦法找到,若再拿不出藥材支援興慶府裏的百姓,杜絕不了病疫的傳播,興慶府內的百姓,他們、他們就只能等死。”

事情很嚴重,甚至比寧初預料得還要嚴重,“商隊裏運輸的都是病疫所需要的藥材,且商隊裏有十餘名大夫,他們對病疫這一塊頗有建樹,其中宋老先生也不辭萬裏跟來了。”

太子點頭,“就是你之前信中提及的安濟堂的老先生?”

“正是。”寧初點頭,“之前宋老先生也對病疫做了研究,他們商量出了幾張方子,都是針對病疫的,不過...還得和興慶府裏的大夫取得聯系,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好,孤稍後就讓人送信進興慶府。”說到這裏,太子再次解釋道,“為了避免病疫的傳播,興慶府內現在只進不出。”

“我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寧初頓了下道,“明日我想前往興慶府,與大哥見一面。”

“我陪你去。”顧文淵異口同聲地開了口。

寧景安瞪了眼顧文淵,随後朝寧初解釋了句,“三哥也許久沒見大哥了,順道詢問一下興慶府內可有什麽欠缺的。”

顧文淵跟着點頭,“我不放心你。”

寧初沒說話,反倒看向了太子。

“那就一起去吧。”太子道,“也該将燕京來支援這個好消息告訴興慶府裏的百姓,告訴他們...無論是孤還是陛下都沒有放棄他們。”

寧初聽了這話,眸光閃了閃沒說話。

太子突然問道,“燕京現在什麽情況?朝廷對西北的病疫是什麽态度?為什麽的商隊裏沒有軍隊護衛?”

寧初擡眸看向太子,靜靜地沒出聲。

太子的臉色一點點地沉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才問道,“父皇、父皇出什麽事了?”太子問這話時,尾音中帶了絲顫抖。

寧初斟酌着用詞,盡可能地婉轉着,“陛下、陛下聽聞殿下失蹤的消息,氣血攻心昏了過去,寧初離京前,朝廷上是魏王與雍國公共同主理朝政,六部協同。”

“難怪。”太子語氣中有種意料中的了然,“近來孤傳出去的心屢屢沒有回音,原來竟是這般緣故。”

“殿下。”寧初想安慰,但又不知道從何安慰。

太子朝着她看了眼,接話道,“孤自你帶來的人中沒見到梁院令時,已經猜測到了。”

寧初眼裏閃過絲錯愣,太子心細如塵,實在可怕。

太子又道,“你們一行百來人,能一路無阻地來到西北,也說明了燕京的朝局還在可控的範圍內,如此沒什麽可擔心的。”除了父皇的病情,太子心中對此拿捏不準,究竟是真有其事還是緩兵之計。

“殿下英明。”寧初收起了所有的心思,佐證了太子所言。

太子道,“遠水救不了近火,事已至此,西北只能靠咱們自救了。寧小姐,你能來,想必是有不同的想法。”

“殿下過贊,只是一些微薄的建議,還需要大家一些商議過後才能做決定。”寧初小心謹慎地回着話。

太子無不可地點着頭,“興慶府的病疫我們多日來也毫無進展,你能有建議,無論好壞都是好事,至少還能試一試。”這話在很大程度上減緩了寧初的壓力。

太子道,“寧小姐有什麽需要的或建議,盡管說出來,孤與諸位會全力協助你的。”

“多謝殿下。”寧初道,“寧初确實有些關于興慶府病疫的細節要詢問一下你們和此處的大夫。”

“稍等。”太子點頭,朝着周立德看了眼,對方會意地出去召人。

很快的宋老先生和漢口關的沈大夫就過來了。

“拜見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太子指着兩人對沈大夫介紹着,“這兩位是燕京來的寧小姐和沈老先生。”太子又指着沈大夫介紹着,“這位是沈争鳴沈大夫,這段時間來都是由他與興慶府裏的大夫交接。”

雙方見禮後,太子道,“寧小姐有些話要問你,沈大夫如實回答即可。”

“是殿下。”沈争鳴對着兩人很是友善,朝着寧初顯露着善意,“寧小姐有什麽想知道的盡可詢問,老夫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寧初先謝過沈大夫了。”寧初客套了句,然後就直接切入話題了,“沈大夫,病疫最初的顯現是什麽樣子的?病發後又是什麽情況?死後身體可有異樣?

什麽人群最先發現的?他們分別接觸過哪些人?和他們接觸過的人多久病發的?感染的人群中哪個年齡段的最多,同一個年齡段裏的感染者男性多還是女性居多?”

這一連竄的問話,不僅太子等人聽蒙了,就連沈争鳴和宋老先生也有些地方沒聽懂其中的用意。但眼下也不是解惑的時候。

沈争鳴沉吟了片刻,将能回答的都一一回答着,“最先發現症狀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像是口吐白沫昏厥過去,次日身上出現斑駁不已的紅點,這些紅點的顏色一日日地深下去,不到三日就開始潰爛,任由再好的金創藥都無濟于事,大概十天左右人就身亡了,屍體腫脹不堪,惡臭連連。

那老人病發期間,他們的家人也相繼病發了,先是小孩,再到婦人,最後是年輕的男子。”

沈争鳴說話間寧初找人取來了紙筆做記錄,寧景安見狀怕她聽得不夠仔細,又把記錄的工作接了過去。

沈争鳴接着道,“除了他們的家人,與老人接觸的鄰居或者其他人,甚至醫館裏的藥童乃至大夫都呈現了不同程度的感染。也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敢斷定這是會傳染的病疫。

當即就上報給寧大人了,只是我們萬萬沒想到病疫會傳播如此之快。僅僅五天的時間,興慶府內上千的百姓都有了征兆,這些征兆與最初的口吐白沫又有些不一樣,他們先是出現了尋常傷寒的征兆,到後面才會吐白沫。

經過我們數十名大夫商讨過後,一致認為病症最初的征兆與傷寒相似,後面寧大人派人斟查這些感染的人群出來,集中醫治。

可是...可是病疫還是擴散了,一傳十,十傳百,而我等束手無策。”

太子接話道,“孤接到興慶府的消息時,因病疫死亡的百姓已達萬人數,最後在寧大人和諸位将士的建議下,暫時封閉了興慶府的城門,禁止出入。”

沈大人又道,“感染者快則五天身亡,慢者半個月左右,年齡段各不一致,但死亡人數最多的是老人和小孩,其次是婦人,最後是壯年。而這些人中,同齡者又以男性居多。”

寧初又問道,“病人接觸過的所有人群都感染了嗎?”

沈争鳴搖頭道,“那倒沒有,還是有部分人沒被感染的,尤其是強壯的男性。”

寧初提出疑問,“有多少人從興慶府撤出來?撤出來的這些人可有防備措施?”

顧文淵接話道,“撤出來的将近五萬人,分批駐紮在興慶府城郊外,統一管理。”

“撤出來多久了?這些人中可有異樣?”寧初看向顧文淵。

顧文淵道,“撤出來三天了,暫時沒發現異樣。”

寧初點頭,朝着太子道,“殿下,按照沈大夫所言,這些病疫恐怕有潛伏期,所有興慶府撤出來的百姓不可掉以輕心,還得時刻做好防備措施。”

宋老先生聞言附和着點頭,“寧小姐說得在理,且這群人其中若有病症者,必須将其接觸的所有人立刻隔開,還有在四周巡查的将士,老夫也建議他們與興慶府的百姓保持一定的距離,如有接觸,須得以白布遮掩鼻口,減少病疫的接觸。”

寧接着補充,“殿下還得收集石灰和白酒,将病症者住過的地方分撒一遍,凡是病疫者接觸過的東西一律焚燒了。”

太子問道,“這是為何?”

寧初一一解釋着,“白酒和石灰有消減病疫的作用,而焚燒病疫者的物品,是擔心病疫會伴随着人體殘留在上面,從而傳染給他人。”

太子等人半信半疑地看向宋老大夫。

宋老大夫點頭,“寧小姐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總之...有備無患。”

顧文淵突然問道,“那...病疫者的屍體呢?若是衣物都有病疫傳染的可能,那屍體...”

此話一落,太子頓時騰地站了起來,寧景安手中的筆也不禁地抖了幾下,暈開了字跡。

寧景安接話道,“我們、我們及時掩埋了屍體,應該...”

“不行,不能掩埋。”寧初當即反駁着。

太子擰眉,“人死入土,為何不能掩埋?”

“病疫藏于體內,埋于低下并不能滅殺病疫,反而會随着屍體的分解留存與土壤之中,若是土壤之上的東西被人誤食或者傷到人,也有感染的可能。最可怕的是...病疫如果滲透到水源上,那才是...人間煉獄。”

顧文淵問道“不能掩埋,也不能放任不管,那該如何處理屍體?”

“焚燒。”寧初這兩個字一落下,所有人聞之變色。

寧景安甚至變了臉道,“怎可焚燒,這可是...大不敬。”焚燒不亞于挫骨揚灰,這...太狠了。

太子沉聲詢問,“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寧初搖頭,“沒有,只要高溫才能滅殺病疫,這是最簡單也是最快捷的方法。”

寧景安接話道,“可百姓不會接受的。”

寧初拱手看向太子,“殿下,活人和死者,孰輕孰重...需有定奪。”

“寧初。”寧景安呵斥了句,“不可胡說。”

寧初不言,靜待太子的答話。

書房內空寂了許久,太子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随後合上了雙眼,壓着聲音道,“人死不能複生。周立德,傳信給寧長史,責令興慶府內的屍體無論掩埋的還是沒掩埋的,盡數焚燒了。如有抗令者,視同叛國之罪。”

“老奴...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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