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章

第 79 章

“焚燒屍體,殿下怎麽會下達這樣的命令?”朱青看着信件上的命令,百思不得其解。

“殿下這麽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寧淮安沒有質疑命令,他只是在思考着如何安撫百姓的情緒,完成指令。

“這是對死者的大不敬,會激起民憤的。”朱青勸解道,“大人,病疫已經讓百姓苦不堪言,怨聲載道。若是再、再焚燒屍體,會引起民憤的,搞不好我們還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面會由這一條指令給破壞掉。

若是因此引發了暴亂,讓他們破城出了興慶府城,那才是禍不單行。”

寧淮安沉聲道,“朱青,殿下不會拿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朱青面露憤然,“殿下、殿下根本不清楚城裏的情況,才會如此輕易地下達這樣荒唐的命令,我們已經被困死在這座城裏了,為什麽還要做這些無用之功。”

朱青面色堅毅地朝着寧淮安拱手,“大人,屬下堅決反對執行這一指令。”

“朱青,你要抗令嗎?”一側的周壯皺着眉看着朱青。

朱青反駁道,“朱青不是要抗令,朱青只是不願再起争端。”

寧淮安明白朱青的顧慮,也清楚興慶府城百姓內心的恐慌,可他堅信殿下不會害他們,“朱青,殿下不會放棄我們的。”

朱青不語,他生長于興慶府城,從來不信朝廷,若不是寧淮安是個好官,願意與興慶府城共進退,朱青也不會輕易臣服于寧淮安,“大人忠君,朱青理解,可将在外有所不從,命令也得因地制宜啊。”

寧淮安聞言沉默了片刻,他道,“此事我會問清楚的,但是朱青...殿下始終是君。”

朱青點頭,沒再出聲。

次日一早寧淮安再次接到了同樣的回信,責令寧淮安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屍體,同時也提及了屍體的危害,以及燕京來援的事情。

寧淮安看着信件不敢再耽擱,立即讓朱青召集所以将士衙衛,将興慶府城所有已埋的、未來得及掩埋的屍體統一集中在一個地方。

将士們的動靜過大,動土時也曾遭遇了百姓的阻攔,漸漸地焚燒坑上的屍體越堆越多,坑外的百姓也越圍越多。

“這是在做什麽?”有人發出疑問。

伴随着聲音落下,家屬的哀嚎聲也震耳欲聾,“天殺的人啊,連死人都不放過,竟還要挖出來燒了,夫君啊...妾身無能啊。”

“父親...”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

哭天喊地地叫嚎聲此起彼伏,人群中出現了陣陣騷動,“要、要把屍體燒了?”

“這不是挫骨揚灰嗎?天啊,這也太沒人性了吧...”讨論聲、質疑聲越來越大。

一旁的士兵見狀連忙呵斥道,“這是官令,爾等不得喧嘩,快快散去。”

“這什麽官令?人死了還不給入土,是要我們死後也不得安寧嗎?”一道男聲高喝道,“我們要找寧大人讨個說法,為什麽要燒屍體,為什麽不讓人入土為安。”

“對,讨個說法,不能讓他們亂來。”

“感情死得不是他們的親人,不痛不癢嗎?”

“走,讨個說法去。”

随着聲讨的聲音越來越大,官兵們也不再遲疑,強硬地驅散了人群。

可随着屍體堆積如山,菜油澆灑,民憤越來越濃。

“攔下他們,攔下他們。”

一聲高喝,百姓蠢蠢欲動。

“住手。”同樣的一聲高喝,朱青護送着寧淮安出現了。

一個粗衣麻布的男子出聲道,“大人與興慶府共進退,我等本該信服,安等指令,可大人緣何要焚燒屍體,讓死者不得安寧?”

“對啊,死者為大,為何還要驚擾。”

“自然是為了杜絕病疫的傳播。”朱青呵斥道,“我知道諸位的心情,也身同感受,可病疫一日未滅,興慶府城就一日不平。”

“正是這個道理。”寧淮安附和道,“諸位父老鄉親,本官同樣不忍走到這一步,可死者已逝,生者還在,本官必須為還活着的百姓考慮。”

“焚燒屍體病疫就能沒了嗎?感染者就能痊愈嗎?”這話有些胡攪蠻纏了,卻還是挑動了人心的浮躁。

“自然不能。”寧淮安毫不猶豫地反駁着,“可屍體若不焚燒,只會讓更多的人感染病疫。”

“這些都只是大人的猜測。”麻衣男子質疑着。

寧淮安道,“不是猜測,是燕京而來的禦醫與數十位大夫商讨過後得出的結論。”

寧淮安強勢道,“屍體必須焚燒,任何人不得阻攔,若有違抗着,即可拿下。”

這一聲令下,震懾住了還要争論的百姓。衆人面面相視,場面一時間靜了下來。

寧淮安朝着舉火的衙衛下令,“點火。”

“是大人。”衙衛緩緩走進了屍體。

“壞人,我殺了你。”驟然間,一把匕首出現在寧淮安的眼前。

寧淮安反應不及,呆在了原地。

“大人小心。”朱青一把護住寧淮安,閃身躲避着匕首。

周壯拔劍出鞘,刺向了男子,擡腳一踹,将人踢飛了出去。

衆人這才看清楚行刺的是個十來歲的,面容稚嫩的男孩。

男孩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周圍圍上了一圈士兵,周壯趕到寧淮安身邊,上下掃視着,“大人,你沒事吧。”

寧淮安聞到了血腥味,看向了朱青,皺了下眉,“你胳膊受傷了。”

朱青沒在意道,“皮外傷而已,大人不用擔心。”

周壯道,“大人,此地不安,屬下想護送你回府。”

寧淮安撥開周壯,看向地上的男子,面容有些熟悉,“你是...盧镖頭的兒子?”

“是我,狗官,你害死了我父親,只恨我不能殺了你,為父報仇。”男子捂着胸口,恨意難平。

寧淮安平靜地看着他,“你父親魚肉百姓,勾結匪徒,通敵賣國,條條可為死罪。”

“你胡說,你胡說。”男孩激動的反駁着,嘴角、胸膛的血跡噴湧而出。

寧淮安眼裏多了絲憐憫,可又有幾分痛恨,“盧镖頭的罪,按律可諸全族。可本官并未處決他,他死于病疫的。”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關了我父親,他不會死,他不會死...”

“冥頑不靈。”朱青恨恨道,“大人已經說了,你父親死有餘辜,你們盧家更是該誅。”

“就是...盧家害了多少人,這小子往日裏也沒少橫行霸道,欺壓我們。”

“仗着盧家的勢呗,如今好了,總算是除了這一個禍害了...”

男孩死死地盯着每一個說話的,張了張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倒地身亡了。

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交頭接耳的聲音頓時消散了。

周壯看着地上的屍體皺了皺眉,“大人。”

“一并燒了吧。”寧淮安吩咐着,一旁的士兵拖着屍體丢向了焚場。

舉火的衙衛見寧淮安點頭,距離三米時,将手中的火把丢進了屍體中。

大火騰地竄了起來,柴油味、燒焦味還有臭味混雜一體,惡臭難味。

随着大火的焚燒,家屬們跌坐在地哭泣不已。

寧淮安阻攔了欲驅趕的士兵,眸中的情緒複雜難辨。

書山輕聲換道,“漢口關來信,請大人到城門,故人來見。”

“故人?”寧淮安偏頭,想不出是誰?

書山又道,“殿下也會來,大人,我們該走了。”

“好。”寧淮安看了看身後的大火,又看了看久久不願離去的家屬,吩咐了朱青兩句,就帶着周壯等人離開了現場。

寧初一大早就随着顧文淵等人來到了興慶府城門。

“初初。”看着城下嬌小的人兒,寧淮安有些不可置信,“你怎麽來西北了?”

寧初看着面容憔悴,但精神狀态尚佳的寧淮安,總算放下心頭的大石了,“大哥,看到你平安無事,初初就放心了。大哥,我是奉父親的命令,前來西北送藥材的。”

寧初指着身後的藥材道,“我還帶了燕京城的大夫過來,與西北的共同研究病疫,大哥,你一定要保重,初初期待我們兄妹相聚的那一天。”

寧淮安聽聞這話,欣喜地笑了出來,“原來燕京來援的人是你們啊!你們來了,西北的百姓就有救了。等病疫平複後,大哥定與你好好聚一聚。”

“大哥,你在裏面萬事小心,注意安全。”寧景安出聲說話,“我和小妹等着你。”

“好。”寧淮安叮囑道,“三弟,好好照顧初初,還有...你們別再過來了,這邊不安全。”

寧景安道,“我們是特意來見一見大哥的,送完藥材後我們回漢口關。”

“好。”寧淮安又詢問了家中父母的身體狀況,就讓寧景安等人回去了。“初初、三弟,快回去吧,別再逗留此地了。”

寧初不舍地看了又看寧淮安,點頭道,“大哥,保重。”

“保重。”

寧初辭別過後,和寧景安等人離開了城門,待人走遠了寧淮安才讓人稍啓城門,将十餘車的藥材運進了興慶府。

周壯看着上面都是些欠缺的藥材,欣喜若狂,“有了這些,起碼能緩解一下病疫,也能讓大夫們繼續研究藥方。”

“大人,有個盒子。”一個士兵遞了個木盒給寧淮安。

寧淮安接過後打開,裏面是一張藥方和一封信,信上是藥方的使用方法。

書山等人看了眼,瞪大了雙眸,“這、這是治病疫的藥方嗎?”

周壯雙手接過那個躺着藥方的木盒子,雙手重若千金。

寧淮安一目十行看完了信上的內容,心頭微安的通知又更多的是對前面路的迷惘,“這藥方能不能治療病疫,還得試過才知。”

周壯死死地抓緊了木盒,希冀道,“一定可以的。”

書山也道,“至少、至少有個希望。”不然...患病者在漫漫的時間裏等死,太過絕望了。

此話一落,在此的士兵連連點頭,“有了藥、有了藥方,總還是有希望在的。”

“你們說的,總得有點希望。” 寧淮安把信折好放回了木盒裏,朝着周壯吩咐,”周壯,把藥方和藥材交給大夫,讓他們看着斟酌給病人用藥,告訴他們,燕京來援了。”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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