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大G在清晨的高速路上飛馳，黃嶼檸扶着方向盤，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哀怨地掃了一眼後視鏡，就迎上了後排那位監工的視線。

國慶假期大堵車是意料之中的事，為了确保在午飯前趕回白雲鎮，早上六點半，黃嶼檸就被俞安雨的一通電話叫起來了。

大哥親自開着大G到樓下迎接，賞了自己一個生産日期是昨天的堿水面包，和一杯大嫂親手沖的冰美式——這兩口子對司機還怪好的嘞。

好在他們出發早，雖然在收費站耽誤了一陣，但緊趕慢趕，總算趕在十二點前到了俞家的別墅。

一大家子人早就到齊了，滿桌山珍海味，就等着他們仨上桌開席。

“哎呀，你們平時上班辛苦，來，寶貝，多吃點兒——”柳婉婉一邊說着一邊夾起一塊肉墩墩的海參，臉上溢滿寵溺的笑。

若是此刻不作任何幹預，三秒後這塊海參就會躺在陸離的碗裏。

陸離飛快朝俞安雨使了個眼色，俞安雨剛替陸離擋下了油滋滋的燒鵝，要是再幹涉柳婉婉給陸離夾菜，她得鬧了。

俞安雨輕咳了一聲，黃嶼檸接到信號，看向他哥，只見俞安雨飛快瞟了一眼柳婉婉筷子上夾着的海參。

說是遲那時快，黃嶼檸厚着臉皮端起碗就遞了過去，甜甜地應了聲：“謝謝二姨！”

陸離松了一口氣。

柳婉婉的動作一滞，今天怎麽回事，兒子也是，外甥也是，平時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今天自己叫“寶貝”，他倆應得一個比一個嗲。

但也的确都是自己的寶貝，柳婉婉沒多想，順勢将海參夾進黃嶼檸的碗裏，笑盈盈地看向黃嶼檸：“不謝，嶼檸最近都瘦了，是不是工作很辛苦呀？”

黃嶼檸夾起海參送進嘴裏，大大咧咧地回答：“沒事沒事，上個月Q3的彙報嘛，加上又有個網絡輿情事件，月底就比較忙，不過現在好了，可以緩和一下了。”

柳婉婉點了點頭：“那就好，工作再忙，也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說罷又開始物色給陸離夾什麽菜。

Advertisement

俞安雨連忙主動開口：“媽，你順手，幫我給離離夾塊炒西藍花吧！”

柳婉婉不樂意，一大桌的佳肴美馔，兒子竟然讓自己夾花椰菜給寶貝兒媳婦，瞪了俞安雨一眼，又看向陸離，陸離笑得乖巧：“謝謝媽。”

柳婉婉只得夾了面前的西藍花放進陸離遞過來的碗裏，俞安雨趕緊說：“好了好了，媽，你別顧着給我們夾菜，你自己也吃。”

黃嶼檸也跟着幫腔：“就是，二姨，你也吃。”

柳婉婉這才消停，看向坐在黃嶼檸身邊的柳瑩瑩，聊起最近熱映的電視劇：“姐，最近那個諜戰片你看了嗎？張楚玥演的那個，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看了呀，我就說嘛，她和那個誰，現在年輕一代的女演員，就她們倆演技好點，我還挺喜歡這小姑娘的。”柳瑩瑩點評。

“張楚玥？”黃嶼檸夾菜間隙也不忘耳聽八方，感嘆道，“哎，可惜了……”

柳瑩瑩偏頭看黃嶼檸：“什麽可惜？她也偷稅漏稅了？”

這事在熱搜上都挂了兩天了，沉迷追劇的柳家姐妹還歲月靜好着呢？

黃嶼檸夾起一塊糖醋排骨，答道：“不是啊，她失蹤了。”

猶如往沸騰的火鍋裏扔了塊鵝卵石，飯桌立刻炸開了，長輩們七嘴八舌要黃嶼檸展開說說。

這陣勢之大，黃嶼檸周身一緊，但無奈剛塞了塊糖醋排骨在嘴裏，他也只能在長輩們八卦的注視中，緩緩從嘴裏吐了根排骨出來。

“你們……不知道啊？”黃嶼檸反倒有點虛了，“就前天，她參加了一個游艇party，結果在海上失蹤了，經紀人報了警，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了，警方、消防、救援隊，都已經投入搜救了，但是海域這麽大，有點難，估計，是沒了……”

“啊！”柳婉婉大驚，立刻看向她的警察兒子，“安雨，你們找到她了嗎？”

“這案子不歸我們管，什麽情況我也不清楚，等官方通報吧。”俞安雨答得官方，但長輩們并不買賬，紛紛看向飯桌上的另一個警察。

“這案子确實不歸我們管，調查中的案件，即使是警方內部也是保密的，”這話從陸離嘴裏說出來，雖然可信度高了幾分，但長輩們的失望也是肉眼可見的，陸離無奈，只得找補，“不過，從我個人的角度，我也比較贊同嶼檸的觀點，在海上失蹤，張楚玥大概率兇多吉少。”

“哎……可惜了，多漂亮的小姑娘啊，還這麽年輕！”柳婉婉惋惜道。

“是啊，她以前都演配角，這兩年才開始演主角，怎麽會……”柳瑩瑩也跟着附和。

“張楚玥畢竟是公衆人物，大衆對這個案子的關注度也很高，肯定不會這麽不了了之的，媽，二姨，你們就放心吧，警方一定會給出個讓大衆滿意的調查結果的。”黃嶼檸說着，給柳瑩瑩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人要是沒了，怎麽會有滿意的結果呢。”柳瑩瑩沮喪道，說完另外幾個長輩也都沉默了。

這話題弄得家裏幾個祖宗都愁眉不展，黃嶼檸只恨自己多嘴，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們，菜也不敢夾了，耷拉着腦袋，用筷子撥弄着碗裏的兩顆豌豆。

“人沒了固然可惜，但這究竟是‘意外’還是‘謀殺’，起碼警方一定會弄清楚這件事，還張楚玥一個公道。”陸離淡淡道，不經意間掃了黃嶼檸一眼，

“謀殺？”

幾位長輩瞬間從傷感頻道切換到了懸疑頻道，飯桌上的氣氛又變了。

還得是親大嫂救自己狗命！

柳瑩瑩一把按住黃嶼檸的手，追問：“兒子，什麽情況？”

黃嶼檸趕緊抓住嫂子制造的機會，将功補過：“哦！張楚玥的粉絲在網上鬧得還蠻厲害的，他們覺得張楚玥的失蹤，可能是人為的，因為張楚玥前幾天開始就感冒了，感冒吃藥的話，是不能喝酒的，但是媒體說警方結合游艇上證人證言初步推斷，張楚玥是醉酒失足從游艇上跌落，這點确實有些耐人尋味。”

“那肯定是有人想要害她呀！”

“嗯……從輿論上看，網友也是覺得有蹊跷，張楚玥之前被狗仔拍到去看心理醫生，還被網友扒出疑似她的微博小號，最近分享的都是抽象畫，就，看起來蠻壓抑的，都是被人凝視的感覺。”

陰謀論瞬間得到了幾位長輩的認可，柳瑩瑩追問：“難道是被潛規則了？”

黃嶼檸皺眉，老實回答：“這個，就不好說了，參加游艇party的，貌似是有金主，還有電影制作人，張楚玥本來就在事業上升期，這次應該是想要進軍大熒幕吧。”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說不定是被壞人逼得跳海的！游艇上的人，一定都要嚴查！”柳婉婉義憤填膺。

“嗯，媽，放心吧，警方一定會查出真相的。”陸離适時地插話，給柳婉婉夾了一顆蝦仁。

大嫂不動聲色地将重點引到了另一個方向，現在飯桌上的長輩們也不傷感了，個個都化身福爾摩斯，跟着陰謀論了起來，同類型事件讨論一加進來，話題很快就被帶偏了。

黃嶼檸這才松了一口氣，連忙向英明神武的大嫂投去感謝的目光。

吃過午飯，長輩們扣下陸離繼續下午的娛樂活動，打發兩個好大兒哪邊涼快哪邊歇着去。

黃嶼檸叼着煙，蹲在水池邊看二姨父的大錦鯉，親哥一腳踹過來，差點把他踹進池子裏。

黃嶼檸被嗆得咳嗽起來，緩了好一陣才扭過頭來，一臉哀怨：“哥，你也看到了，我剛舉手說我陪她們打了，是她們不要我要嫂子的，這你不能把氣撒我身上呀！”

“你那腦子能不能別用在和她們打麻将上？和你打麻将她們一次都沒有贏過，誰要和你打啊！”俞安雨火大。

黃嶼檸委屈：“你沒贏她們，她們也不和你打啊……”

察覺到自己戳了親哥的痛處，黃嶼檸縮着脖子慫兮兮地回頭繼續看錦鯉，煙夾在指尖也不敢再吸了，二姨父的錦鯉一點也不怕人，反倒是都聚了過來，魚嘴一張一合，是在向他乞食。

身後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過了好一陣，俞安雨的聲音才從後面傳來，是說正事的語氣：“上次讓你查的那個‘處刑人’，查得怎麽樣了？”

黃嶼檸繃緊的後背放松了下來，作為黑客圈金字塔頂尖的黑客，他自認為能夠找到自己并黑進自己電腦的黑客屈指可數，起碼在他認識的人裏，能夠做到這件事的，只有一個人。

雖然黃嶼檸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叫“處刑人”，但黃嶼檸一點也不懷疑他們就是同一個人，當電腦屏幕上的“Hi,island”逐漸變暗和底色融為一體，依次浮現在屏幕上的文字，硬生生砸開了黃嶼檸作為island的記憶之門。

“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絕不主動窺探對方現實中的身份。

——尊重對方一切決定，并堅守互不幹涉的底線。

——如果對方不幸被開盒，賭上作為黑客的尊嚴，也要盡自己所能捍衛對方。

無需自我介紹，只用兩行字，黃嶼檸便可以輕松地将網線那頭的“處刑人”和昔日摯友對號入座。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固定的聯絡方式，但那份羁絆卻意外的牢不可破。

即使多年未聯系，也不會生疏，只一句話，是問好，也是提醒——到此為止，後面是他的地盤。

黃嶼檸扯了扯嘴角，他也想要和作為island的過去一刀兩斷，他比誰都怕牟言知道自己年少不懂事犯下的錯誤。

可是沒有辦法的吧，只需要短短一句話，就能喚醒他作為一個頂尖黑客的記憶，在灰色地帶游走那些年，犯過的錯，交過的朋友，許下的承諾，都會跟随他一輩子，無法抛卻。

黃嶼檸夾着煙送到唇邊，猛吸了一口，又将煙霧呼了出來。

“哦，我看啦，不就是個許願帖麽？那個‘處刑人’只是發了帖子，從來沒有回應過自己做了什麽，這不就跟拜菩薩一樣，有的實現了，有的沒有實現，”黃嶼檸轉過頭看向俞安雨，漆黑的雙眸看向他，似笑非笑，“那你覺得，是菩薩顯靈了嗎？”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早上好呀！我想死你們啦！（是春晚頻道）

今天雙更~下一話下午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