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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早上十點的航班回C市，衆人還能吃一頓五星級酒店的自助早餐。

牟言端着牛奶回到座位，周游正在問俞安雨：“老大，嶼檸呢？”

俞安雨拌着碗裏熱騰騰的河粉，随口應道：“睡覺呢，不用管他。”

張天霖咬了一口菠蘿包，掉了一盤子的酥皮，口齒不清地追問：“嶼檸昨晚回來得很晚嗎？給他帶點兒什麽上去吧。”

“不用，他又不是小孩子，餓不壞的，到了機場我再随便給他買點兒什麽吃就是了。”俞安雨滿不在乎，拌好就呼哧呼哧大口嗦起河粉來。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有新消息提醒，看到是老婆大人起床了，這妻管嚴趕緊抽紙來擦了嘴，把電話撥過去，黏答答地向陸主任請安了。

八個人共叫了三輛車去機場，黃嶼檸被俞安雨拎着走在最後，U型枕還卡在脖子上，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俞安雨拉開後座車門把他塞了進去，警告他系上安全帶再睡，他還算聽話，迷迷糊糊執行了他哥的指令，才倒頭又睡了。

牟言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裏，拉開後座車門，黃嶼檸已經靠在車窗上睡着了，俞安雨剛把黃嶼檸給牟言買的那堆衣服放進後備箱，看到牟言站在後車門口，便開口叫他：“牟隊，你坐副駕呗，嶼檸在睡覺，一會兒睡不老實，影響到你。”

“沒事，你們倆都這麽高，坐後面憋屈，你坐副駕吧。”說着便彎腰坐了進去，關上了門。

黃嶼檸昨晚沒有參加他們的聚餐，雖然俞安雨解釋是因為深圳這邊的同事臨時有約，但牟言隐約覺得是自己昨天拒絕的态度太強硬，黃嶼檸是怕讓自己不舒服才找借口不參加聚餐的。

昨天他們聚餐結束回道酒店，黃嶼檸還沒回來，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也不知道究竟多晚才回來，不過現在他的身上沒有酒氣煙味，頂多也就熬了夜，應該也沒幹更傷身的事情，這樣想着，牟言又稍微安心了一些。

車駛過減速帶，黃嶼檸的腦袋就狠狠地磕在了車窗上，他被痛醒過來，一臉委屈，想要換姿勢，可睜開眼看到坐在旁邊的是牟言，就縮着身子又靠回車窗上了。

牟言的心髒沒由來地抽疼了一下，黃嶼檸剛才的眼神幾乎沒有摻雜任何情緒，牟言這才意識到，黃嶼檸迎上自己的目光總是熾熱的、欣喜的，自己早已習慣，所以他此刻稍微冷淡一點，自己都會感到失落。

車駛過一段長下坡，每隔十來米就有一個減速帶，車速很快，黃嶼檸的腦袋在車窗上撞了幾下，牟言總算露出一個苦笑——他承認自己心疼了，伸手過去，在黃嶼檸的腦袋再次撞向車窗前，見縫插針地護在了車窗前。

磕碰沒有如期而至，黃嶼檸睜開眼，有些茫然地轉過頭，就看到一只手正護着自己的頭，他又扭頭看向牟言，牟言順勢扶着黃嶼檸的頭往自己的肩膀上按，柔聲說：“靠着我睡，腦袋都撞了好幾個包了。”

黃嶼檸似乎是真的睡迷糊了，一點也沒有掙紮，乖乖地靠在牟言的肩膀上，還撒嬌似的蹭了蹭，很快又進入了夢鄉。

把黃嶼檸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了，牟言心裏的失落感才消解了一些，他垂眼看着黃嶼檸，輕聲問俞安雨：“嶼檸昨晚很晚才回來嗎？”

“四點過吧……也不知道去哪裏鬼混了……”俞安雨拖慢音調，偷偷從後視鏡裏看牟言，他正扶着黃嶼檸的腦袋，明明是在和自己說話，視線卻一刻沒有從黃嶼檸的身上移開，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心疼。

俞安雨心裏有點得意，他就說嘛，他弟弟這麽好，牟言喜歡還來不及。

眼看要到機場了，俞安雨提醒牟言提前叫黃嶼檸起來，給他打好預防針：“有點起床氣，但沒關系，你只要比他更兇就行了。”

簡而言之，就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牟言可做不出來，輕輕拍了拍黃嶼檸的手臂，柔聲叫他：“嶼檸，起來了，到機場了……”

這只小狗果然立刻就鬧了起來，喉嚨裏發出抗拒的音節，抓住牟言的手，嘴裏嘟嘟囔囔，讨價還價：“唔……再睡一分鐘……”

“黃——嶼——檸！”副駕駛座上的俞安雨頭也不回，用警告的語氣叫出了後座正在耍賴皮的小狗大名，連司機都吓得一抖，黃嶼檸也猛地睜開眼坐直了。

牟言哭笑不得，看來還得他哥親自出馬。

黃嶼檸牽着牟言的手沒有松開，牟言也沒有急着抽回手，就由着他牽着。黃嶼檸放空了幾秒才逐漸清醒過來，意識到手裏還牽着誰，轉過頭來，發現坐在自己旁邊的竟然是牟言，吓得趕緊松開手，剛張開嘴，像是想起什麽，連忙移開視線，只是小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在車上被大哥兇過，黃嶼檸一點也不敢耍賴皮了，不僅乖乖背好自己的電腦包，還要幫他哥提給嫂子的禮物，過了安檢在候機廳裏，吃了他哥塞給他的漢堡，眼看距離登機還有半個小時，才又悄悄打起瞌睡來。

半夢半醒之間，黃嶼檸感覺有人在身邊坐下了，耳邊是那個熟悉的聲音：“又睡啦？這裏是風口，在這兒睡別涼着了……”

聽到這個溫柔的聲音，黃嶼檸就更安心了，他的眼皮在打架，耳邊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直到他聽到牟言說：“昨天兇了你，對不起……”

委屈的情緒竟然瞬間就戰勝了困意，他擡起手來揉了揉眼睛，轉過頭來看牟言。

似乎是沒有料到黃嶼檸醒着，驚訝之餘，牟言還有些難為情：“你……你沒睡啊……”

“在睡，但我聽到言哥在跟我說話。”

“沒事，你睡吧，我自言自語呢……”

“不，我聽到了，你在跟我說話！”

眼看黃嶼檸又急了，牟言也沒有再扭捏，大方承認了：“好吧，我是想對你說——抱歉，明知道你沒有惡意，卻還是對你說了重話，看到你哭了，卻沒有安慰你。對不起，我害怕繼續和你們糾纏，我自己會很難堪，所以就逃掉了……其實昨天下午我就在想，晚上要給你道歉，可是你沒有來聚餐，一直到很晚你都沒有回酒店。”

“我……”

“對不起，可能昨天我的處理方式有些問題，傷到了你，你可以原諒我嗎？這個，作為賠禮，好不好？”

黃嶼檸呆呆地望着牟言，他的懷裏抱着一盒樂高，封面上是一輛保時捷911。

“應該不會有小朋友不喜歡樂高吧？”牟言試探着開口，笑容裏滿是歉意。

“言哥……”黃嶼檸說着，眼淚又含上了。

“嗳？”眼看黃嶼檸又要哭了，牟言皺了皺眉，連訓話的聲音也無比溫柔，“你這小孩，怎麽這麽愛哭？”

黃嶼檸用力吸了吸鼻子，又眨了眨眼想要把眼淚憋回去，反倒把眼淚擠出來了，他掩耳盜鈴似的擦了一把眼尾的眼淚，倔強地否認：“我沒哭。”

牟言也沒有揭穿他，強忍住笑意，把樂高遞給黃嶼檸，追問：“那你原諒我了嗎？”

“我沒生你的氣，我怕我惹你生氣了，怕你不想見到我，不想理我……”黃嶼檸一邊說着，一邊就接下了牟言手裏的樂高，又傻笑了起來，“謝謝言哥，我喜歡你、送給我的禮物——是保時捷911耶。”

見黃嶼檸欣然接受了自己的禮物，牟言心裏的大石頭才總算落了地，也有心情開起玩笑來：“是哦，真的買不起，就只能送你樂高啦。”

“我喜歡！回去就開始搭！”黃嶼檸看向牟言，雙眼明亮，是牟言熟悉的，熾熱又欣喜的目光。

“回去先睡覺吧，你哥說你四點過才回來，這才睡多久——昨晚去哪兒了？喝酒了嗎？”

突然被牟言查崗，黃嶼檸連忙澄清：“沒、沒喝酒！也沒去亂七八糟的地方！我……”黃嶼檸說着嘴又癟了下來，聲音也變小了，還有些委屈，“我在外面晃蕩，馬路上都沒人了，我也困了，才回來的，沒有四點過，是三點過。”

“那你昨晚吃的什麽？”

黃嶼檸底氣不足地搖了搖頭，牟言嘆了口氣，無奈道：“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