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你像風一樣

第30章 你像風一樣

ch30：險境

喻羨是被陽光鬧醒的。

八九點的太陽最亮, 有些刺眼的光透過淺米色的窗簾，落在喻羨的臉上，細嗅尚能覺出些陽光獨有的清新。

她直起身子, 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這回覺徹底地補夠了。

喻羨手指落在自己太陽穴上，輕輕地打着圈地揉。

随着夢裏的場景在眼前越發地清晰, 喻羨不禁笑出了聲。

喻羨垂眸掃了掃自己的指腹。

好真實的觸感,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在夢裏？

手機鈴聲響起——

打斷了喻羨的思考，她利落地按下接聽。

“怎麽啦, 彤彤？”

從彤聲音短暫地靜了兩秒後，傳來：“我一會兒想去趟花鳥魚市場選些品種。”

還沒等從彤說完。

喻羨立即開口接上：“我有, 我有時間！我和你一起。”

她這段時間每天都把自己強憋在創作的狀态裏面, 早就枯燥得不行，聽到有機會去外面逛，自是欣喜得不行。

“你在花店等我哦, ”喻羨腳下的小碎步要生風了似地，“我換身衣服，馬上就到。”

下了樓梯, 喻羨便看見正在廚房忙碌的陳以洵。

她遲疑了一會兒, 上前打了聲招呼。

“我、我今天和朋友出去。”

陳以洵今天似乎有些不在狀态，喻羨偷偷打量着他。

和他說話了好一會兒, 陳以洵才停下手裏的動作，回身。

又頓了兩秒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喻羨覺得他哪裏不太對勁，剛想問。

“你這算是和我報備？”陳以洵幽幽出了聲。

太過親密的詞彙, 讓喻羨不覺地紅了耳垂。

“才不是，”她反駁, 而後又掩飾，“見到你了, 就和你說一聲而已，免得你找不見我了要瞎擔心。”

喻羨心裏明鏡兒似地。

陳以洵才不會擔心她呢。

扔了這句話後，喻羨轉身推門離去。

“等……”

陳以洵的話沒來得及說出，便被喻羨的關門聲駁回。

他無奈地垂下視線，看了看完成進度70%的兩人份早餐。

算了，帶去喂給喻恒吃吧。

-

裏景今年的冬天，是個暖冬。

才一月，就有些乍暖之趨，結冰的溪流都有些潺潺消融。

喻羨重新獲得了裙子自由。

她米白色襯衫作底，系了個條紋領帶，外搭選了件深綠淺綠拼接而成的松垮慵懶毛衣，下半身則随意扯了個白色長紗裙。

抹好了淡妝，喻羨便連忙趕去與從彤約好的地方。

從彤一見她便遞給喻羨了一捧花。

喻羨有些驚喜，眸子裏的光更亮了幾許。

“謝謝——”

兩人一路聊着近況，沒多久地時間便到了花鳥魚市場。

這裏是喻羨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自然見什麽都新奇。從彤帶着她在其中穿梭來去，一連進了好幾家店，都沒有所獲。

花店的選品，真的好嚴苛……

喻羨在心裏偷偷想着，又馬不停蹄地鑽進下一家花鋪。

喻羨的視線被一簇繡球花吸引去，她伸出指尖，方想觸碰。

餘光裏捕見了一抹黑影。

有了上次在醫院的遭遇，喻羨莫名變得更警覺些。她只是下意識地半回過身子，那男人便急地轉了個角度。

喻羨覺得有些奇怪。

她不動聲色地向從彤身旁靠了靠，用手裏的花束作掩體，拉了拉從彤的衣角。

“後面有個人怪怪的。”喻羨壓低聲音。

“什、什麽？”從彤煞是意外。

她下意識地想回頭看，被喻羨止住了動作。

喻羨拉着她，在幾家花鋪之間繞路，腳步不免加快了些。

再次偏過頭去看時，那個男人還是在不遠不近處“陰魂不散”。

最壞的預想被印證了，喻羨用氣音在從彤耳邊道：“後面那個人，應該是在跟蹤我們。”

“他、他……”從彤被吓得有些語無倫次，“為、為什麽要跟着我們？”

“不知道。”

喻羨心裏雖然也怕，但要比從彤更鎮靜些。

她心裏盤算着要趕快發送消息向喻恒求助，眼神卻在四處尋覓。

當下之緊是盡量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去，這樣就算那人想做什麽都會忌憚幾分。

喻羨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的表現與常人無異樣。

剛踏步進花鳥魚市場裏人流最密的中心廣場，喻羨就撞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孟貞貞一頭烏黑的長發，笑意盈盈地挽着賈往的手臂。

兩人又說又笑地。與喻羨第一次在警局遇見時互怼的相處畫風截然不同，有種詭異的和諧，像是故意裝出來的。

可能是在執行任務？

喻羨在心裏猜到。

她視線稍加搜羅，便見到了一身複古牛仔服，貼着小胡子的喻恒。喻羨剛擡手，想示意身邊的從彤噤聲。

從彤比她快了一步，擡手指向了喻恒的方向，驚呼：“诶，那不是你那個刑警哥哥嗎？”

跟蹤之人礙于人流洶湧，跟兩人跟得很近。

從彤這一句不可免地落進了那人的耳朵，他眼神陰骛，心裏暗咒自己的掉以輕心，當機立斷地從後腰掏出多功能刀具。

飛快地切作為短匕首。

他猛地上前一步，控制住喻羨。

喻羨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脖頸便被人勒住，她整個人被拖着只能後退。

腰後像是被抵了什麽東西。

喻恒和一衆潛伏在暗處的便衣第一時間地沖了上來。

人群四散着地竄開。

“黃廣軒！你別沖動——”

喻恒聲音有些發抖，他沖在警隊的最前位，大聲喝令道。

“設套是吧？”

喻羨聽見男人粗粝的嗓音混在她自己的耳鳴裏，像是把利刃逼近。

她緊張得要哭出來了。喻羨強咬着嘴唇，不讓眼角的濕潤成淚流下。

嘈亂的人群裏一閃而過一個身着黑色連帽衫的男人，他腳步稍有停頓，似是淡淡地往這邊投了個眼神。

“好久不見啊，喻副隊長。”黃廣軒的音量加大。

“你逃不掉的。”喻恒将手裏的槍放下。

擡手，像是感覺不到疼地一把将貼的胡須扯下。

“你們警察幫我數着數呢吧？”

黃廣軒将喻羨鉗得更緊寫，拇指抵着刀柄，往前推了些。

他下巴往喻羨的方向揚了揚：“她該第幾個了，第十個？湊個十全十美，怎麽樣？”

聽着他嚣張的語氣，喻恒氣不打一處來。

又看着黃廣軒誇張了搖起了頭：“哦不對，我忘了，你們警察計數計得也不太行——”

兩人來回交鋒的話語，落在喻羨的耳邊，都轟隆地聽不真切。

她只能感覺到腰側傳來的疼痛。刀尖漸漸地抵進，大概是劃破了她的肌膚，喻羨能感覺得到好像有血液從傷口流淌而出。

喻羨連喘氣都不敢大聲，眼角的淚再也忍耐不住，似是斷了弦的珠子般落下。

被黃廣軒覺察，他呲牙将刀尖又捅深了些。

無措中，喻羨看見喻恒将右手耷在褲縫旁側，微蜷，只留下食指和中指，輕地點了兩下。

這是小時候，喻羨幫他放風時候定下的“準備行動”手勢。

喻羨努力讓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淚花泛在眼眶裏，模糊了視線，她卻一直緊緊盯着喻恒的手不放。

耳機裏傳來警力布控完畢的彙報。

喻恒半眯起眼，随着隐晦向手下發布號令輕輕的一聲“嗯”，将雙指收回。

是小時候背着大人偷偷玩電腦時候的“行動”手勢。

喻羨得了哥哥的號令，在有人從背後沖上來控制黃廣軒的瞬間，整個人往前撲去。

鮮紅的血滴滴答地染紅了她半邊的白裙，淚水不必再控制地傾瀉而出。

黃廣軒被賈往等人制服在地。

而喻恒則第一時間地沖向喻羨。

有些惶恐地抹了把她的眼淚。

“哥哥……”喻羨終于找到了依靠，埋頭進他喻恒的肩膀，淚水不一會兒便濕滿他的衣襟，“好疼。”

喻恒一顆心被揪碎了般地疼。

他不喜歡袒露對喻羨的在意，卻在此刻只想把她抱得緊一些。

擡手，輕輕地拍打喻羨的肩頭，像是喻羨還小時哄她睡覺時地節奏。

“沒事了，沒事了，哥哥在呢。”

“去醫院，去醫院就不疼了。”

-

陳以洵收到黃廣軒落網的消息時，剛下高速。

他被學校派去臨市參加一個教學研讨會。

“就是……”電話裏的喻恒閃爍其詞。

沒有以前每次抓住壞人時的亢奮，陳以洵便覺異樣。

心裏的不安感驟增：“說。”

喻恒咬了咬嘴唇。

“喻羨出事了。”

聽筒裏傳來一聲“喻隊”，喻恒應了一聲：“已經從醫院包紮回來了，沒大礙，反正你趕快過來警局，我先去忙了。”

像是一塊巨石墜入深海。

陳以洵的心，撕裂般地抽疼。

沒有任何猶豫地，猛輪兩圈方向盤，一個調頭，油門踩到了底。

如果喻羨碰巧在案發現場，要接受問詢、做筆錄等系列流程都是不允許攜帶手機的。

陳以洵是知道的，但還是一遍又一遍地撥着喻羨的電話。

似是在無邊無際的占線聲中才能偷取些安心來。

陳以洵擔任技術顧問時只去會議室開會，有很長時間沒有踏進刑偵專案組的辦公區域。

但一切的一切都不算陌生，經過長廊，推開一扇磨砂玻璃的門，白牆上的警徽熠熠生輝。陳以洵一如從前般地從中穿梭而過，與多年前從容的意氣風發不同。

這次的步履太過急匆。

“陳隊！”孟貞貞和賈往忙着整理案宗的間隙，見到了他，有些意外地喊出了聲音。

一個梳着鍋蓋順發的小男生手裏捧着一摞案宗，第一時間地沖到陳以洵的面前：“陳隊！您回來了！”

陳以洵壓着起伏的胸口，微微點頭回應。

“小池，”眼下陳以洵沒有多餘閑心與這幾個小孩招呼，“喻恒呢？”

“喻副在審訊室。”

陳以洵擡頭看他。

這回輪到剩下在場三人面面相觑。

他們雖曾經都是陳以洵的隊員，對他也是幾近超級英雄般地崇敬。但畢竟公安局是戒律森嚴的地方，沒得到上級的許可，他們怎敢帶陳以洵去審訊現場。

他們的動作一滞，陳以洵就明白了。

他表情勾了個苦澀的笑，拿出手機想聯系喻恒。

池硯動了動嘴唇：“對不起，陳隊……”

陳以洵：“沒事，又和你們沒關系。”

陳以洵左手叉腰，右手擡手機到耳邊。

占線音剛響了兩下，餘光中便剛好出現了喻羨的身影。

陳以洵沒有絲毫猶豫地扭頭走到了她身邊。不由分說地扣上喻羨的手腕，陳以洵往她身邊的門牌掃了一眼，決然地握扣下門的把手，稍加力度，将喻羨帶進了屋裏。

屋子裏的光線不算太充足，随着兩人的動作甚至還揚起了些灰塵。

陳以洵胸膛起伏得劇烈，眸子裏複燃了些什麽。

他沒急着開口，只顧得用目光來回不斷地描摹着喻羨，一遍又一遍。

小姑娘看起來倒算還好，似是剛剛補了妝。柿果色的唇釉将她的嘴唇勾畫得楚楚動人，看不出嘴唇的顏色。

陳以洵不免多傾注了些視線。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喻羨才眨着眼地出聲。

“陳以洵，你……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