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湯陽騎着三輪車出現在工地。

“來了！”小優拉着鄭伊健, 正要沖過去。身前忽然黑影一閃，有人比她跑得更快，先她一步跑向了湯陽。

一群工人沖過去, “湯老板，你可算來了！今天怎麽比以前要晚了些？”

湯陽停好車, “路上有點堵, 耽擱了時間。”

“原來是堵車耽擱了。還好還好, 來了就好, 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我就怕你不來呢，還好你來了，老板趕快給我拿一份！”

“也快給我拿一份！”

一群人蜂擁而上，擠來擠去，湯陽揚聲, “老規矩，排隊，別擠！”

“這麽多人。”小優拉着鄭伊健趕緊去排隊。

鄭伊健詫異。如果他沒看錯的話, 湯季盒飯旁邊挂的牌子上, 寫的價格是十五元。比周圍其他盒飯都要貴幾塊。

為什麽這群工人，不選擇買旁邊更便宜的盒飯，要一窩蜂去買價格更貴的盒飯？

工地工人不是向來都很節儉的嗎？

他正疑惑, 又一波工人沖了過來。他揚高眉頭。

難道真如小優所說, 湯記盒飯非常好吃？也只有非常好吃, 這些平日裏節儉的工地工人, 才會一窩蜂去買價格更貴的盒飯吧？

買到盒飯, 小優和鄭伊健快速回到車上。吹着涼沁沁的空調冷風, 小優急不可待打開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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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氣噴薄而出，她狠狠一吸氣, “香！”

香味溜進鄭伊健鼻子裏，他鼻翼一動，視線落在小優手裏的盒飯上。

盒飯裏的菜肴色澤鮮明，光潤欲滴，陣陣泛香。

他訝然。這湯記盒飯的“色”與“香”，比工地其他盒飯好許多，一點也不像“經典”的工地盒飯。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想來這湯記盒飯，的确是有幾把刷子。

他身側，小優吃了一大口盒飯，幸福地眯起雙眸。

原本她想催鄭伊健先嘗嘗的，但她吃了盒飯，已經忘記男友，只一心沉醉在了盒飯裏。

濃香侵入肺腑，鄭伊健默默打開自己的盒飯。他夾起一塊肉，輕輕一咬。咀嚼幾下，他神情微變。

随之，他露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他吃過許多高檔餐廳，最高星級的餐廳也吃過，但沒有哪一個餐廳，能給他這樣至高的味覺享受。

簡直不可思議。堪堪十五塊的工地盒飯，居然比他以往吃過的任何餐廳都要好吃。

這怎麽可能？

緊接着，他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震驚，手不受控制挪動，夾起菜往嘴裏送。

無盡的美味融化在口腔裏，他喉間溢出一絲滿足的嘆息。

靈魂都因此發出喟嘆的幸福感。

還沒在這幸福感裏多享受幾下，盒子裏的飯已經掃蕩而空，一滴不剩。他不假思索下車，準備再買一份。

工地邊上已不見湯記盒飯的蹤影。鄭伊健四處環顧。

湯劑盒飯呢？怎麽不見了？他詢問旁邊吃飯的工人。

工人：“人家已經賣完，回去拉第二趟的盒飯了，不過他第二趟拉來的盒飯已經全被預定完了，你買不了的。你要吃的話只能等明天。”

鄭伊健擰眉。

鄭伊健回到車子裏。小優在細細品味盒飯，故而吃得很慢，飯盒裏還有半盒菜。

鄭伊健直接執筷，去夾她飯盒裏的菜。小優把飯盒抱到懷裏，“你幹嘛？”

“我吃一口。”

“你自己的呢？”

“吃完了。”

“那你再去買一份。”

“已經賣完了。”

那小優就更不可能把自己的盒飯分享給男朋友了。她自己都還沒吃夠。她推開他，“那你就等下午再買了吃。”

說完她背過身，繼續美滋滋地享受盒飯。

鄭伊健喉結上下滑動，“給我吃一口吧。”

“我都說了我自己都還沒吃夠。”

“寶貝，我還是不是你男朋友了？”

“叫寶貝也沒用。”

俄傾，鄭伊健實在是沒忍住，偷襲一下，迅速夾了一塊苕粉坨坨丢進嘴裏。

小優怒目而視，“你！你幹什麽！”

咀嚼着豐潤的苕粉坨坨，鄭伊健陪笑，“我就吃一口。”

小優氣地掐他，“你怎麽能搶我的！先前是誰還不願意吃呢？現在居然好意思搶我的！”

鄭伊健感覺自己仿若被人打了一巴掌，臉疼得很。

他先前還信誓旦旦，覺得自己絕對不會搶着吃一個工地做飯。此刻自己去直接打了自己的臉。

他的确在搶着吃一個工地盒飯，還是跟自己心愛的女朋友搶。簡直毫無風度。

僵硬地咳嗽幾聲，他的聲線十分底氣不足，“誰知道……這盒飯能這麽好吃……”

“不準再搶我的盒飯！”小優如同護食的獸類，龇牙咧嘴。

她平素裏并不是一個護食的人。相反她很樂意與別人分享美食。

現在變得如此護食，只怪湯記盒飯太好吃。這麽好吃的盒飯，誰都不會想分享給別人的。

兩趟盒飯送完，湯陽坐在涼席上，高高興興地整理着今天收到的現金。

湯圓拿紙給他擦汗，她拿了一個盒子過來，“哥，看。”

“這是……”

“在網上給你買了個掌上小風扇，出攤的時候可以随時拿着吹風，很涼快的。原本我想買挂脖風扇，可我看別人說，那個挂脖風扇怼臉吹久了會面癱，所以就沒買那種。”

“這得花多少錢？”

“沒多少錢，你拿着試試。”

湯陽打開掌上小風扇，涼涼的風吹到臉上，他笑，“涼快，真好用！”

“還有這個，防曬霜，最近太陽越來越曬人，你出去擦擦防曬霜。”

“我一個男的用什麽防曬霜。我又不怕曬黑。花這些錢幹什麽，用不着的。”

“不是怕你曬黑，是怕你曬傷。”

“我耐曬，不會曬傷。”

“你又不是超人，還耐曬，拿着，以後記得太陽大的時候都得擦防曬霜。”

買都買了，湯陽雖心疼錢，但還是收下了湯圓的心意。

以前家裏是舍不得買防曬霜，現在賺錢賺得快，湯圓便也舍得給湯陽買防曬霜了。她見湯陽收下了防曬霜，染上笑意，“明天又是豔陽天，曬得很，別忘記擦防曬霜。”

“記住了。”

他錢還沒數完，就聽到有人在敲門。來人是金銀珠夫妻和多多。他們來買盒飯。

“已經沒有了。”

“沒了嗎？”多多像是遭受了重大的打擊，整個人如同被戳了洞的氣球，癟了下來。

金銀珠：“都賣完了？”

“對的，你們以後要是想吃，可以提前預定，或者早些來。”

“那這……”金銀珠也一臉沮喪，“早知道就早些來了。”

“媽媽，我要吃盒飯。”多多鼓起腮幫，委屈巴巴地吸鼻子。

媽媽也想吃。可人家已經賣光了。金銀珠無奈，“明天再來吃，乖啊。”

湯圓俯視委屈巴巴的多多，“盒飯是沒了，但家裏還剩一些涼粉，涼粉要吃嗎？”

“涼粉？”金銀珠眼瞳微亮，“可以，那我們買點涼粉嘗嘗。”

湯老板做盒飯這麽好吃，做涼粉應該也不錯。懷着對湯老板手藝的信任，金銀珠買了三份涼粉。

買了涼粉，多多第一個拿筷子嘗。果凍般的涼粉冰冰涼涼的融化在舌尖，多多開心地咧嘴，頰邊深陷出兩朵笑窩，“媽媽，涼粉好吃！”

多多這個不愛吃飯的小家夥都說好吃。那肯定很好吃。金銀珠夫妻倆吃了口涼粉，瞬間被冰涼爽滑的涼粉折服。

“不愧是當老板。”金銀珠感嘆。

金銀珠丈夫嗦着入口即化的涼粉，倏然想起來，他有一個比較交好的同事很愛吃涼粉，便發消息過去安利。

湯圓不知金銀珠丈夫又幫她拉了客，這會兒她在用計算器算今天收的錢，對賬。

今天的盒飯與涼粉，一共賺了三千。還完債的進度又加了一分。湯圓彎彎眉，把錢存好。

睡前把部分菜備好，以免明天忙不過來。一覺醒來，吃過早飯，洗菜切菜備菜，兄妹兩人忙碌起來。

今日林湘有事，沒法來幫忙，兄妹兩人忙得像停不下來的陀螺。

今天的盒飯，苕粉坨坨炒臘肉換成魔芋燒排骨，涼拌木耳藕片換成涼拌黃瓜。

湯圓愛吃魔芋，魔芋的各種做法都愛吃。魔芋燒排骨，酸蘿蔔炒魔芋，魔芋燒排骨，魔芋豆腐煲，等等等等菜式，她都喜歡。

“妹妹，魔芋，給。”湯陽把處理幹淨的魔芋端過來。

很多人烹饪魔芋，第一步總會直接把魔芋焯水，例如張鳳霞就會這樣。

但焯過水的魔芋，又老又硬，口感欠佳。

不直接焯水，用鹽水浸泡，能夠使魔芋口感更嫩，同時也更容易去除魔芋裏的堿味。

熱鍋冷油，湯圓下新鮮排骨翻炒。排骨炒幹水分，炒至焦黃，她把鹽，姜，蒜，生抽，醬油，耗油，小米辣，胡椒粉，以及些許啤酒調進排骨裏。

再下入魔芋，翻炒了兩分鐘，撒入放蒜葉，翻炒均勻出鍋。

兄妹倆坐到桌上吃飯。湯陽夾起魔芋燒排骨。

燒得醬黃油亮的魔芋排骨，熱騰騰地冒香。魔芋入口，嫩嘟嘟水汪汪，質地極其細膩，極其出色，讓人難以抗拒。

嫩嘟嘟的魔芋在唇齒間拉扯時，拉扯出了絲絲排骨肉香，使得魔芋吃起來并不寡淡。

一塊塊醬黃色的排骨，堆積在魔芋和蒜葉之間，湊近一聞，排骨的香氣，宛若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手拉着手，轉着圈兒奔進鼻子裏。

湯陽咬在排骨上，齒尖劃破排骨，肉汁嗖的一下溢出來。

溫熱的肉汁裏，排骨酥軟，香嫩脫骨。鹹鹹的濃鮮中，夾雜着一絲清爽的魔芋味。

湯陽雙目彎成月牙，一口接一口吃着魔芋燒排骨。

湯圓給他夾菜，“哥，你多吃點，吃飽了咱們好幹活。”

現在湯圓每天做的兩葷一素盒飯是什麽菜，兄妹倆的夥食就是什麽菜。

雖不能大魚大肉，只有兩葷一素，也不是多好的菜，但每天都有肉，比以前家裏兩三天吃一次肉要好得多。

一開始湯陽還覺得每天吃肉很鋪張浪費，但湯圓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把身體養好，怎麽去賺大錢，湯陽這才妥協。

湯圓給湯陽夾完了菜，摸出手機，邊吃邊刷視頻。

刷到的視頻裏，海鮮盛宴映入視野。她把手機拿到湯陽面前，“哥，你瞧。”

湯陽沉浸在魔芋燒排骨裏，不可自拔。

“哥。”

他回神，“什麽？”

湯圓：“想不想吃這個？”

他眨巴睫毛，“澳洲皇帝蟹？不想吃，這東西可貴。”

“以後會有錢吃的。我做這個會很好吃，你不想嘗嘗？”

妹妹做的澳洲帝皇蟹，肯定頂頂好吃。湯陽吞咽喉嚨，明顯想吃，口中卻道：“不想。”

“我知道你想吃。等我以後買了做給你吃，”湯圓道，“哥，等以後賺大錢了，咱頓頓都吃雞鴨魚肉，龍蝦鮑魚，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頓頓都雞鴨魚肉，龍蝦鮑魚？”湯陽鼓起眼珠，“每頓都這麽吃，得多有錢才能經得起這麽造啊。”

其實現在每天都有兩個葷菜，而且還這麽好吃，湯陽就已經很滿足。頓頓大魚大肉，名貴海鮮什麽的，他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奢想。

“是要很多錢才能經得起這麽造，但我們現在在賺錢。哥，我們一起努力，賺很多很多錢，争取以後頓頓大魚大肉，龍蝦鮑魚？”

湯陽咽咽唾液，“嗯，一起努力賺錢！”

湯圓莞爾，她慢條斯理咀嚼着魔芋燒排骨，面前浮現出小八胖嘟嘟的身影。

小八也喜歡吃魔芋燒排骨。前幾天小八回了主神空間，說是主神召喚，過一段時間它再來見她。幾日不見，她有些想它了。

湯圓和她哥飯還沒吃完，小優和鄭伊健，還有金銀珠夫妻便早早來買盒飯了。

鄭伊健怕不夠吃，特意給自己買了兩份，給女友也買了兩份。昨天沒吃過瘾，今天定然要吃個夠。他面含笑意，牽着女友的手離開。

周磊提着桶，上天臺去晾衣服。經過四樓，他聞到一陣香得出奇的香味。

他肚子咕咕一叫。快到中午，也快要吃午飯了。

中午吃什麽？還是去那家快餐店吃快餐？

站在原地，他不停吸氣。對面那戶人家，在做什麽好吃的，香得他魂都要掉了。

這時，湯圓和湯陽擡着泡沫箱出來，與周磊目光交彙。

湯陽掃視周磊，目含警惕，“你在我們家門前做什麽？”

“別誤會，你們家在做飯嗎？我到香味了，蠻香的。”周磊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湯陽道：“是我們家的盒飯香，要買一份嘗嘗我們家的盒飯嗎？”

這家是賣盒飯的？周磊意外。他想着反正等會兒要去外面快餐店吃快餐，便道：“行，怎麽賣的？”

聽到湯陽說，盒飯十五元一份，兩葷一素，菜式是魔芋燒排骨，平菇炒蛋和涼拌黃瓜，以及一碗紫菜湯，周磊略微一遲疑。

外面快餐店的兩葷一素，只要十二塊，再加一葷也就十三塊。這家盒飯兩葷一素賣十五，賣得挺貴。

周磊是今年六月才畢業的應屆大學生。這個月生活費已經快花完，試用期工資還沒發，兜裏沒剩兩個錢了，他得省着點花到下個月。

故而，他舍不得花十五塊買盒飯吃。

“咳。”他赧然，“那什麽，以後有機會再買了嘗嘗，我先去晾衣服了。”

然而這霸道的香味，勾得他走不動道。一絲一縷的香味在他鼻子裏叫嚣：“嘗嘗吧！嘗嘗吧！”

湯圓站在哥哥身後，打量周磊。這人說了要去晾衣服，為何還堵在門前不走。

湯圓：“你……”

周磊一咬牙，“我要一份！”

大不了晚上就吃泡面了。

買了盒飯，他迅速上樓晾完衣服，回到出租屋吃盒飯。

“嘶！好香！”他用筷子撥動排骨。

咬到排骨時，首先碰到的是外面滑滑的汁水，汁水裏含着肉骨之氣，咽下去使人不覺間通體舒暢。

汁水過後，便是排骨骨頭上面的肉，精心燒制過的排骨肉，很是酥軟入味。

齒尖一碰到，肉就輕易被刺破。繼而裂開，濃濃的汁液和軟嫩的排骨肉一齊沖出來，極其鮮嫩香濃，汁濃味美。

吸溜，他嗦一下骨頭，排骨肉便全部脫骨，盡數都溜進了他嘴裏。

感受着軟嫩的肉在牙齒底下被嚼爛的愉悅感，周磊味蕾震蕩，只願徜徉在這種愉悅感裏不複醒。

嗦完脫骨脫下來的肉，他本該吐出骨頭，可骨頭引誘着他，仿佛在他耳邊跳舞，“我是骨頭，但我一樣好吃！”

他沒受住誘惑，直接咬穿骨頭。

脆脆的骨頭裏，浸滿了汁水。粘稠的汁水又軟又滑，醇濃入心。只讓人恨不得再啃幾碗這樣美味的骨頭。

連骨頭都燒得這樣香！

整道魔芋燒排骨，香滿心扉。每一口都是關于味蕾的詩篇，讓人流連忘返，回味無窮。

周磊：“操！”

又吃了一口魔芋，周磊：“操操！”

又吃了一口蘑菇炒蛋：“操操操！”

又吃了一口涼拌黃瓜：“操操操操！”

簡直瘋了，一個盒飯竟然會好吃到這種地步！

他火速給室友群裏的室友發消息：“兄弟們，我今天吃到了神仙盒飯！@全體室友！”

楊明東：“什麽神仙盒飯？”

崔星：“嗯？”

周磊：“就我家樓上有一家住戶是賣盒飯的，他家的盒飯，超級無敵巨好吃！兄弟們，什麽時候來我這兒嘗嘗他家的盒飯！”

楊明東：“超級無敵最好吃？”

周磊：“不唬你們，你們要是有時間，就來嘗一嘗這家的盒飯。強子呢？怎麽不出聲？”

崔星：“跟女朋友吵了架，現在正自閉中。”

周磊：“沒事吧？”

崔星：“不曉得。你說的那盒飯真那麽好吃？”

周磊：“你還不信兄弟我？”

崔星：“行，等我有空了去你那一趟。”

放下手機，周磊呼氣，埋頭大吃大嚼。

先前他還心疼自己花掉的十五塊。現在他只想給之前的自己甩一巴掌。

這樣的盒飯賣十五塊，簡直太值！

朝陽工地，今天老王老趙下工早。他倆早早蹲在棚子下面等湯記盒飯。

老王：“看群公告沒有？今天又換菜了，不知道湯老板做的魔芋燒排骨咋樣。”

老趙：“那還用說，肯定好吃。湯老板做啥不好吃？”

“也是。湯老板做啥都好吃。”老王啧啧，“你說湯老板這麽年輕一小姑娘，咋就這麽能幹呢，成績好，手藝還這麽好。我家閨女要是有這手藝，高考都不用去拼了，直接出來開飯館，定能大富大貴。”

“人家這是有天賦，羨慕不來的。”老趙道，“我要是有個這樣能幹的閨女，天天吃她做的飯，那得多享福。”

“是啊。”

有這樣手藝好的閨女，做夢都得笑醒。老王臆想着，忽然眼睛一睜，“來了！”

他飛奔向湯陽。

張大娘自助盒飯攤前，張大娘目含豔羨地瞥着湯陽。這小夥子生意可真紅火。

自從這小夥子來賣盒飯後，工地這邊幾家賣盒飯的生意都減少了。她尋思着，再這樣下去，她恐怕得換個工地賣盒飯。

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她嘆息。注意到李老板甩開膀子跑向湯記盒飯，她扯扯嘴角。

這李胖子也真是，湯記盒飯搶了他們的生意，李胖子還去吃湯記盒飯，還吃得這麽積極！有沒有點尊嚴？有點尊嚴，就不應該去買湯記盒飯，不應該給競争對手送錢！

她正唾棄着李胖子，就見自家閨女拎着湯記盒飯走了過來。

張大娘粗聲粗氣，“你去買他家盒飯幹啥？”

張大娘女兒：“我想嘗嘗他家的味道，看看他家為什麽生意這麽好。”

張大娘女兒坐下來，掀開盒飯蓋子，“嚯，賣相真不賴！”她快速吃一口。

當即安靜下來。

張大娘：“咋樣，啥味道？”

“難怪……”張大娘女兒喃喃，“難怪生意這麽紅火。”

她愣愣地把筷子遞給張大娘，“媽，你嘗一口。”

嘗下一口菜，張大娘也安靜了。

沉默，在母女之間無聲徘徊。母女倆沒說話，但此時無聲勝有聲。

良久，張大娘女兒先開口，“我們永遠不可能做出這樣的盒飯來。他家生意肯定會越來越好，我想我們還是另尋去處吧。”

張大娘幾度欲言又止。張大娘女兒把盒飯拿過來，繼續吃。張大娘也坐下來一起吃。

“媽，你自己去買一份，一份兩個人吃，不夠。”

“我……”張大娘神情有些僵。

前一刻她還在唾棄李胖子給對家送錢，沒尊嚴。這會兒她自己就要去給對家送錢？

“媽，你怎麽不去？”

“還不是太餓。”

“哦。”張大娘女兒嚼着脆脆的涼拌黃瓜，連連贊嘆不已。

張大娘嗓子滞澀。

下一刻，她毫無預兆其身，去往湯記盒飯。

罷了罷了，沒臉就沒臉罷。能吃到好吃的，不要這一張老臉也罷。

“媽，你幹啥去？”

“買湯記盒飯。”

“不是說還不餓嗎？”

張大娘沒應聲，疾步前行。

日落西山，家家戶戶冒起炊煙。周磊攪了幾筷子泡好的泡面。

原先吃着也挺香的泡面，此刻卻如同嚼蠟。他蔫兒蔫兒地嗦面條，整個人宛若失去了靈魂。

吃過那樣好吃的盒飯後，泡面這種以往算是美味的東西，簡直難以下咽。

可他今晚不能再多花錢去買十五塊的盒飯。

到下個月發工資之前，他每天頂多只能吃一次十五塊的盒飯，否則就要吃土了。

食不知味地嗦着泡面，周磊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這個月就不亂花錢玩游戲，否則現在也不會想吃湯記盒飯也吃不了！

他玩什麽游戲，玩什麽游戲！把錢留着吃湯記盒飯多好。

他越想越後悔，越想越後悔，臉也越來越綠，只想給之前亂花錢玩游戲的自己一嘴巴子。

又是一個豔陽天的中午。

張大娘正給客人拿碗，忽而發現湯陽騎着三輪車過來了，她急速把碗遞給客人。

“閨女，攤子你瞧着點，我去買盒飯。”她身子一扭，步伐比李胖子還快。

被張大娘超過的李胖子咋舌，張大娘年紀那麽大，健步如飛呀！真像風一樣的大娘！

泡沫箱裏的盒飯一盒一盒減少，還剩最後一盒。兩個工地小哥同時來到湯陽面前，同時把紙幣放到湯陽手裏，異口同聲，“老板，我要一份盒飯！”

湯陽為難，“只剩最後一份了。”

“給我！我先到的！”

“放屁，明明我先到的！”

“我先給的錢！”

“是我先給的錢！”

湯陽：“其實你們是同時給的錢……要不你們劃個拳，誰贏了誰要這份盒飯。”

兩個小哥都不願意。萬一劃拳全輸了怎麽辦？輸了不就吃不到湯記盒飯了！這萬萬不行！

湯陽一時頭大，“那怎麽辦。”

其中一小哥：“哥，你賣給我吧，我快要餓死了！”

另一小哥見他賣慘，也開始賣慘，“哥，吃不到你家的盒飯，我就活不下去了，你忍心看我這樣嗎？”

湯陽：“……”

兩位小哥一人拉住湯陽的一條胳膊，

“賣給我吧！”

“賣給我吧！”

“都松開，都松開。”湯陽頭疼，“這樣，我把這盒飯分成兩半，你們一人一半，畢竟你們是同時付的錢。這樣公平吧？”

只能吃一半，兩位小哥不願意，“不行！”

湯陽臉黑了，“就這樣分，別我耽誤時間，我還得回家去。”

湯陽黑了臉，兩位小哥立時松開他。他們怕得罪了湯陽，以後人家不賣盒飯給他們了。

那可不成，若以後再也吃不到這麽好吃的盒飯，那人生還有什麽盼頭？

兩位小哥識時務者為俊傑，急忙點頭，“行行行，就一人一半。”

解決了難題，湯陽舒氣。

到底是飯盒不夠賣，否則也不會出現這種狀況。回家他與湯圓說了這事。

“我也想多做些盒飯賣，可人手不夠，現在有湘湘幫忙我們都忙不過來了。”湯圓說到這裏，腦中驟然亮起燈泡，生出了一個念頭。

晚上張鳳霞夫妻下班回來，湯圓道：“爸，媽，我們今天賺了三千五。”

“這麽多？”張鳳霞夫妻木裏帶笑。

“這一天就是我一個月的工資了。”張鳳霞感慨，“這樣下去，咱很快就能把債還完。”

“對，我們争取每天再多賺點。現在盒飯完全不夠賣，可是我們實在是忙不過來了，我們現在很差人手。爸媽，要不你們辭了工作，跟我一起幹吧？”

聽到這話，張鳳霞夫妻遲疑，“辭了工作？”

湯陽接腔，“對，爸媽，你們別去工廠了，咱賣盒飯一天賺的錢都跟你們工資差不多了。你們還不如跟着我們一起幹，這樣咱能賺更多錢。”

“行。”夫妻倆不再猶豫。

他倆工作的小廠，又累又賺不到多少錢，不如跟着閨女賣盒飯。

“我們明天就去辭職。”

商定好，湯圓笑起來，“以後咱家齊心協力賣盒飯，存到錢了再開個館子。”

“成。”

翌日，張鳳霞夫妻去廠裏辭職。當天上午就回了家。回家後，夫妻倆馬不停蹄，進廚房幫忙。

有了父母的幫忙，湯圓湯陽能輕松些的同時，出餐量能提供得更大。也就能賺更多錢。

把明天的菜備了一部分之後，外面已經星光熠熠。忙碌了一日，一家人圍在一起，數錢記賬。

今天食客有自己上門來買的，有在工地買的，加起來一共賺了三千八。

張鳳霞夫妻歡歡喜喜地捏着錢。

“我倒希望食客們都掃碼付錢，這樣好算賬，用紙幣不怎麽方便，現在已經越來越少的人用紙幣了。”湯陽笑着說。

湯圓深表同意，她說：“我更喜歡自己上門來買的食客，這樣我們就能少搬一些盒飯下樓，能更輕松些。”

“可不是嘛。”湯陽深以為然。

忙碌了一整日，歇下來，就想吃點兒有滋有味的東西。湯圓道：“餓不餓？要不要做點夜宵吃？”

“圓圓，你想吃點什麽，我去做。”張鳳霞起身。

“你們想吃什麽？”

“什麽都可以。”

“對，妹妹，什麽都可以，你想吃什麽咱們就吃什麽。”

沉吟片刻，湯圓捏捏下巴，“就吃剪刀土豆怎麽樣？”

剪刀土豆，火遍南城幾十年的街頭小吃。便宜又好吃，深受大衆喜歡。

湯圓從小就愛吃剪刀土豆。上學的路上或放學的路上，她都會時不時買一碗剪刀土豆吃。

“那就吃剪刀土豆。”湯陽自覺去處理土豆。

家裏買的是黃心土豆，正好粉粉糯糯的黃心土豆，很适合用來做剪刀土豆。

湯陽與湯家福一起刮掉土豆老皮，湯圓把刮掉老皮的土豆放到蒸屜上，調準好火候蒸。

張鳳霞在邊上切大頭菜。腌制得鹹鹹的大頭菜切成丁，又切細蔥花和小米辣。

時間一到，土豆蒸熟。湯圓起鍋燒寬油，土豆下鍋半煎半炸。

“滋滋滋滋！”

熱油滋滋地煎炸着土豆，土豆的表皮慢慢變成脆殼，湯圓及時翻面。

土豆煎得越來越金黃，土豆的原味也越來越香。湯圓關火，“煎到這種程度就行，這時候的土豆最好吃。”

少煎一秒鐘，或者多煎一秒鐘，烹饪出來的土豆，口感就會變次，成為有瑕疵的殘次品。

一個個土豆煎得金黃圓滾，宛若一堆金元寶。湯圓把金元寶用剪刀剪碎，剪成碎碎的小坨坨。

鹽，醋，生抽，白糖，花椒面通通拌進土豆裏，再加上大頭菜，小米辣，蔥花與蒜水。

湯圓舀兩瓢紅油，淋進土豆裏，勻速攪拌均勻。

香噴噴的剪刀土豆出爐！

剪刀土豆金黃的鍋巴脆脆的，脆得恰到好處。咔嚓咔嚓地喚醒了味蕾神經。

鍋巴裏面的土豆粉粉糯糯，軟乎入味。每一寸粉糯裏，都夾雜着大頭菜的鹹清，蔥花的蔥辛，以及小米辣，胡椒粉的椒麻香辣。

各種味道多而不雜，反而搭配得很和諧，缤紛而絢爛地組成了絕妙而奇異的滋味。

碗裏的剪刀土豆，外皮金黃焦脆，內裏柔軟香綿，外脆裏糯，鹹辣椒麻，口味豐富絢爛，猶如萬花筒，只讓人吃得“眼花缭亂”！

湯家福摸摸肚子，“巴适，太巴适了。”

張鳳霞和湯陽附和，“對頭，頂頂巴适！”

湯家隔壁，趙晴晴吸吸鼻子。這大晚上的，湯家又在做什麽好吃的。這香得嘞，快把她的魂都勾走。

她尋思，她現在敲門，去買湯家這會兒正在飄香的東西，他們會不會賣給她？

沒踟蹰多久，她拿上鑰匙出門。

張鳳霞開門，聽了趙晴晴的話，她道：“是剪刀土豆。”

“請問可以賣一份給我嗎？”

鍋裏還有多的，湯圓便賣給了趙晴晴一份剪刀土豆。

還沒吃到剪刀土豆，趙晴晴就已經确定以及肯定，這剪刀土豆絕對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剪刀土豆！

為何如此篤定？無它，唯信賴爾。

而盒子裏剪刀土豆的味道，也沒有辜負她的信賴。

娘诶，為何一個簡簡單單的剪刀土豆，也能做到這樣好吃！趙晴晴簡直服了湯圓。

她習慣性地發朋友圈：【深夜放毒，全天下最最美味的剪刀土豆，湯記出品！】

小優：【啊啊啊啊啊湯記出新菜了？】

趙晴晴：【不是新菜，是他們自個兒家裏吃的夜宵。我去買了一份，嘻嘻。】

小優：【還有沒？】

趙晴晴：【沒了。】

小優：【啊啊啊啊我恨你！！！！】

小優猛錘抱枕。鄭伊健回過頭，“怎麽了，小優？”

她說了剪刀土豆的事。

剪刀土豆？鄭伊健舔唇。湯記做的剪刀土豆，或許與湯記的盒飯一樣不凡。可惜現在無法品嘗。

吃飽喝足洗漱，湯圓和張鳳霞美美進入夢鄉。

這一邊，湯家福坐到床上，注意到張鳳霞目含淚意，他問：“怎麽了？”

張鳳霞拂淚，“我就是高興。”

她從未想過，一天就能賺這麽多錢。

湯家福明白妻子為何高興。他握住她布滿老繭的手，“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張鳳霞點頭。

錢會越賺越多，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夫妻倆十指緊扣，漸漸入睡。

月色溫柔地籠罩着湯家，湯家每個人入睡時，頰邊都帶着淺淺的笑意。

次日清晨，湯圓在美夢裏醒來。廚房裏，張鳳霞他們已經在備菜了。

父母和哥哥都特有幹勁，湯圓也渾身充滿了力量。

打包好盒飯，拎着泡沫箱下樓，湯圓道：“哥，要不我們再買個大三輪，我跟你一起出攤，這樣你就不用分幾次來來回回了。來來回回的還耽誤生意。”

想着以後出餐量會越來越大，三輪車分幾次送，又耽誤時間，又耽誤生意，湯陽同意，“好。”

“這事交給我。”湯家福放下泡沫箱，說，“我去買三輪，以後也由我和你哥去出攤，你們娘倆好好待在家裏就成。”

湯圓：“也行。”

湯家福：“就買個二手的，便宜一些，也一樣的用。”

湯圓：“別買二手的，二手的問題多，咱就買個新的，穩妥些。三千塊就能買到新的。”

若是以往，家裏要買三輪車，湯家福肯定毫不猶豫要買二手的，畢竟便宜。

如今家裏每天都賺幾大千，一輛新三輪車的錢，他們一天都能賺回來，湯家福便心寬了些，不再執着一定要買二手的。

湯陽坐上車，湯圓叮囑：“小心着些，仔細看路。”

“知道了。”

車子嗚嗚嗚的聲音裏，湯陽踩着三輪車遠去。

湯圓一家三口上樓回家。

豔陽高照。兩位工人走出工地，其中一位工人道：“真稀奇，周邊更便宜的盒飯無人問津，更貴的盒飯前卻排起長隊。”

“你是新來的？”

“是，今天才來工地的。”

“那你不曉得，排長隊的那盒飯，雖然貴幾塊，但好吃得很。走，帶你去嘗嘗！”

彼時，周磊正慢吞吞地吃着湯記盒飯。他不敢吃太快，吃太快的話，就跟豬八戒吞人參果似的，什麽味兒都沒嘗到就沒了。他也沒多餘的錢，再去買多的盒飯任他品嘗。

他咀嚼着飯，又@室友：“不是讓你們來盛湯記盒飯的嗎？什麽時候來？”

楊明東：“暫時沒空。”

崔星：“加一。”

周磊：“強子呢？又不看群？”

楊明東：“仍在自閉中。”

周磊：“還沒跟女朋友和好？”

楊明東：“沒有，這次估計哄不好了，她女朋友鐵了心要分手。”

周磊：“唉，祝他順利吧。”

他放下手機，細嚼慢咽，慢慢品味口中的美味佳肴。

他準備留一半晚上吃。這樣晚上吃泡面的時候，不至于食不知味得“淚流滿面”。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放在冰箱裏的半盒盒飯，如同魔鬼，一直在引誘他。他的定力搖搖欲墜，最終堅持了不到半小時，他取出盒飯，打熱了繼續吃。

下午，湯陽抱着泡沫箱出門，一開門，就與一人面面相對上。

他驚了一下，爾後道：“你怎麽……不是，你這是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