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靈參
靈參
經此一事, 聽危樓元氣大傷,有近半數的弟子被朝廷鞠谳審問,剩下的人都在清理業火留下的痕跡。
流筝去找祝錦行, 不僅沒見到人, 反受了一番冷待。
季應玄心裏笑她自讨沒趣, 面上仍裝模作樣安慰她道:“許是祝公子心中愧疚,羞于見你, 像他這種名門正派,肯定有很重的道德包袱, 你現在去安慰他, 反叫他心裏更難受。”
流筝嘆氣:“我本也不想逼迫他,但只有他清楚掣雷城的情況, 還有哥哥如今的下落。”
季應玄問:“你這就打算去掣雷城了嗎?”
流筝說:“越快越好, 我想明天就走。”
今天是十五,明天是十六。
流筝打算今晚去一趟雲白山找萬年參, 碰碰運氣,若是找不到,就等她從掣雷城回來後再繼續找。
如果她還回得來。
她怕找不到空惹人失望,所以未将此事告訴季應玄, 只說今夜想好好睡一覺。
聽她說今夜不走, 季應玄一時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墨問津已經在趕來聽危樓的路上, 今夜十五月明,雙生臺靈力開啓, 正是剖換劍骨的好時機。
可是……要将劍骨的真相告訴她嗎?
她這樣心無城府、光明磊落的人, 又如此鐘愛她的命劍, 若是知道了劍骨的真相,心裏該有多麽難過。
與其見她抱愧而死, 倒不如……不如什麽都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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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筝見他默然凝眉,肩膀歪過去輕輕撞了他一下,含笑揶揄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麽,是不是舍不得我?”
季應玄長睫輕垂:“我舍不得你,你能帶我一起去掣雷城嗎?”
掣雷城可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去的地方,否則流筝當初也不必求到祝伯高頭上。
流筝正想着怎麽勸解他,見蘇家姐妹與幾個姑娘走進來,正要起身去迎,她們卻見了她就拜。
“雁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姑娘至少受我們一禮,否則我們于心難安。”
流筝只好受了她們三叩拜,連忙将她們一個個從地上扶起。
季應玄望着這一幕,想起在北安郡外,她受萬民朝拜時的情形。
那時只覺得她欺世盜名,如今卻改了觀,想起她這段時間歷險勞心,只覺得三叩九拜、塑像供奉也是應該。
她們此行也是來向流筝辭別。
蘇啼蘭說:“朝廷銷了我們的賤籍,我們打算離開向雲郡,住到山裏去,從此不問紅塵,與諸位姐妹同心修道。”
這倒是個不錯的安排,流筝也替她們高興。她問蘇如茵:“祝仲遠也與你們同行嗎?”
蘇如茵搖頭,輕聲嘆息道:“他說他的性命并不為他所有,今早已經告辭離開了。”
流筝似乎對他格外同情,聞言也生出了許多傷感。
幾位姑娘離開後,她仍對祝仲遠的下落念念不忘,問一臉毫不知情的季應玄:“你說他會不會被祝錦行抓走了?祝錦行修為那樣高,不會真要殺了祝仲遠給他爹償命吧?”
季應玄說:“我不知道。”
流筝自顧自嘆氣:“那祝仲遠也太可憐了,本是天之驕子,平白被人奪了命格,毀身污名,這輩子都難以再回正軌,若是我遭此無妄之災……”
季應玄幽深的目光靜靜凝着她:“若是你,你待如何?”
“肯定也要找兇手報仇,”流筝義憤道,“天經地義嘛。”
季應玄笑了笑,沒說什麽。
***
入夜,漏斷人初靜。
有了昨天走正門撞見季應玄的前鑒,這回流筝連燈也不敢點,摸黑收拾了幾樣東西,從後窗翻出了落腳的館驿,禦劍往北安郡雲白山的方向飛去。
她心裏記挂着萬年靈參,禦劍飛得極快,只覺腳下雲霧如流,高空月明似銀。
十五的月亮可真好看吶,流筝心裏美滋滋地想,這禦劍的感覺比乘鳶可爽多了。
說起乘鳶,流筝在心裏默默盤算着,在去掣雷城之前,一定要把機關鳶送給季應玄。
雖然知道他身上有些古怪的本事,但此後他獨自在凡塵行走,要躲避墨族的追殺,沒有代步的法器可不行,至少被人揍得狠了,得能跑得脫吧。
流筝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飛到了雲白山。
果然如蕭似無所言,此山蜿蜒如龍卧,首尾相盤,是個彙聚天地靈氣的好地方。
山生密林,透過朦胧的夜霧從高空俯瞰,見林中偶爾有光影竄過,不知是什麽妖精在化形嬉鬧。林中有一條清溪,沿着溪水向上游追溯,于密林中望見一t池清泉,泉臨千仞高的斷崖,崖上有瀑布飛落,碎玉聲響徹山谷。
想必這就是蕭似無說的人跡罕至的高崖。
事不宜遲,流筝禦劍沿着山崖往上飛,離得近了,可見崖壁上爬滿了綠藤,将崖壁遮得嚴嚴實實,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
流筝打算一口氣飛到崖頂。
命劍托着她的雙腳向上飛,幾乎與山崖平行,她越飛越高,直到空氣都變得稀薄寒冷,滿月的光毫無遮擋地籠在她身上。
月亮很亮。
突然,流筝覺得頸後微微刺疼。
她伸手摸了一下,感覺劍骨所在的地方正慢慢發燙,有種令人乏力的疼痛感沿着劍骨漫向她的四肢百骸。
“怎麽回事?”流筝摸了摸自己的臉,竟也變得滾燙。
她腳下的命劍開始發抖,最初只是輕顫,漸漸開始站不住腳,流筝心中又驚又怕,擡頭見崖頂只在數丈高的地方,決定先上去再說。
不料就在她雙手即将觸碰崖頂岩石的那一剎那,腳下命劍突然散作了一團星芒。
然後……消失了。
岩石和帶刺的藤蔓擦傷了流筝的手臂,她急切想要抓住什麽,卻還是不可控制地向下急速墜落。
疼!好疼!
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滾沸,劍骨生出的血脈像千萬條荊棘,絞碾着她的骨肉,就連風刮在皮膚上,也變成了刀割式的疼痛。
在急速的下落過程中,流筝倉促召出機關鳶,堪堪在落地前将她托住,但她疼得連坐都坐不穩,從機關鳶上摔下去,掉進了泉池中。
所幸池水淺緩,沒有将她淹沒。
不知在池水中躺了多久,直到薄雲遮住了月光,流筝才漸漸緩過勁,努力撐持起身,濕淋淋地爬上了岸。
“剛剛是怎麽了?我的命劍呢……”
流筝伸手向後頸下三寸,劍骨所在的地方摸了摸,只覺得餘溫仍然燙手。
她在忐忑與驚疑中試探着念祭劍訣,還好,命劍又被召了出來,流筝輕輕松了口氣。
只是劍身的光芒好像弱了許多。
流筝不明所以,望着千仞高崖,又看看手裏突然抽風的劍,心裏有些打鼓。
但是好容易來到此處,她又不甘心就此折返。
于是她收了劍,改乘機關鳶,再次向崖頂飛去。所幸機關鳶雖然飛得慢,卻十分平穩,載着流筝順利地到達了崖頂,流筝跳下機關鳶,在它頭上摸了摸:“還得是你靠譜。”
崖頂林木蔥郁,植株生得比別處粗壯碩大,樹的虬根露出地面,竟也有一人環抱那麽粗。
流筝右手持劍,左手提燈,向密林深處走。
剛走了沒兩步,她就發現了好幾株人參,紡錘狀的葉片舒展着,頂上托起一簇紅色的果實。
越向裏走,人參長得越密,年歲越久,直到流筝停下腳步,望見了一棵一人多高的人參草株,它的葉片和頂上紅果散發着瑩瑩柔光,一看就是彙聚了山中靈氣。
看這模樣,沒有一萬年也得有八千年了吧!
流筝喜笑顏開,掏出機括鏟子就去挖,将那靈參周圍的土都挖松了一圈,用劍光縛住它,猛得将那靈參從土裏拔了出來。
拔出來的靈參瞧着并不大,卻是遍體金紅,十分漂亮。
她尚來不及高興,忽聽身後風刃呼嘯,她下意識禦劍去擋,劍光猛然一亮,将那偷襲的東西彈開,流筝這才看清楚,原來是一片人參葉子。
她将這靈參拔出來後,其餘人參仿佛一起活了過來,密密麻麻朝流筝所在的方向蛄蛹。
它們一齊伸出葉子去纏她,拔下頭上的紅色漿果砸她。
那漿果爆出黏膩難聞的紅色漿液,流筝差點被熏吐了,一陣頭暈眼花,不提防被它們的葉子纏住,葉邊鋸齒割進了她的皮膚裏。
“這是什麽運氣,難道人參也能成精嗎?!”
在諸多花木中,人參又被成為“草靈儲”,是因為無論它吸收幾千幾萬年的靈氣,只能将其儲備在身體裏,而無法收為己用,成妖成精。
流筝揮劍砍斷割進她肉裏的葉片,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什麽狀況,因此不敢纏鬥,趁劍光将它們逼退的間隙,飛快召出機關鳶跳了上去。
時夜将半,明月高懸,機關鳶載着渾身狼狽的流筝向北飛去。
***
向雲郡,館驿內。
季應玄站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指腹在後窗窄窄的窗棂上一抹,抹下了幾粒鞋底的泥塵。
墨問津倒挂在檐下,從窗外将頭探進來:“難道跑了?”
“不會,”季應玄說,“她不當不告而別。”
墨問津“啧”了一聲:“許是窺見了蓮主的用心,或是感知到了殺意。”
季應玄的态度十分确定:“不可能。”
除了想取回劍骨之外,他自問對流筝沒有表露過惡意,何況依她的性格,倘若真是知道了劍骨的真相,只怕會比他更迫切地想要物歸原主。
季應玄說:“她與她父兄不同,她是真的重情義,行事磊落。”
聽了這話,墨問津只覺得牙酸,腹诽他是打雁的被雁啄了眼。
他呵呵一聲:“那她人呢?”
季應玄的目光在房間裏四顧,看見自己買給她的那套衣裙整整齊齊疊放在床頭,桌上還有幾瓶未來的收起來的藥瓶,一些随意放置的機括彈丸。
季應玄聲音微冷:“比起她跑了,眼下我更擔心的是她可能出事了。”
流筝說要回屋睡覺,所以他沒有派紅蓮守着她,眼下失了她的下落,心中竟是擔憂蓋過了懊惱。
“你先去雙生臺等着,”季應玄說,“我得出去找她。”
他從袖中分出幾支紅蓮,散作漫天花瓣,聽從他的命令向四面八方飛去,前往任何流筝可能出現過的地方,祝錦行處、聽危樓、華裾樓……
紅蓮似乎不太喜歡靠近那位皇太子,季應玄打算親自去太子別院裏找。
他提着七上八下一顆心,步履匆匆出了館驿的房間,正要動身,忽聽天邊遙遙響起一聲鳶唳。
他驀然轉頭,月光裏,見機關鳶馱着一個人越飛越近。
機關鳶在半空收攏翅膀,季應玄伸手接住了摔下來的雁流筝,見她雖然尚清醒着,模樣卻十分狼狽。
渾身都濕透了,身上還有七零八落的傷口,像剛被蒸熟的面團,滾燙柔軟,落在他懷裏。
嘴裏喃喃有聲:“怎麽又開始了……好疼……好讨厭……”
季應玄蹙眉望着她:“你這是跑到哪裏去了?”
流筝頭暈眼花地吐出一口氣,所幸還沒燒到意識模糊,看得清眼前人的模樣。
于是她将自己這一路都緊緊攥在掌心裏的那株萬年靈參遞給他,笑得明媚而得意:“你看!我真的找到萬年靈參了!你馬上也要有劍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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