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認親

認親

雲白山間, 密林深處,靈參舒展着紡錘狀的葉子。

流筝蹲在半人高的灌木從中,從枝葉的縫隙中往外看, 看見了靈參頂上的簇簇紅漿果。

她拽了拽季應玄, 示意他:“那就是我采靈參的地方……小心——!”

靈參十分敏銳, 聽見他倆窸窸窣窣的動靜,馬上就擰了頭上的漿果砸過來。

流筝想起那又腥又黏的漿果液, 吓得往旁邊一躲,躲開了才想起身後還有個季應玄, 眼睜睜看那漿果朝着他秀雅幹淨的臉砸過去, 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半晌,卻未聽見漿果爆開的聲音。

流筝睜開眼, 見一枚輕巧的紅蓮花瓣托住了漿果, 漿果很大,但花瓣很小, 像螞蟻扛起了一枚榛子。

紅蓮花瓣瑩瑩散發着金赭色的光,對面的靈參感受到它的力量,突然将頂簇一縮,渾身顫抖。

它雖然沒有臉, 卻叫人感受到了它的緊張。

緊接着, 那株靈參将大半身體遁進土裏, 逃之夭夭了。

仿佛一枚石子落進平靜的湖面,漣漪擴開, 一傳十十傳百, 日光昏暗的密林裏突然鳥雀驚飛, 簌簌有聲,成百上千柱靈參都像是突然活了過來, 跟随方才那支靈參一起,遁進土裏跑了。

流筝:“……當初揍我的時候,分明很有骨氣。”

季應玄撣了撣袖邊的碎葉,說道:“它們确實是受了紅蓮靈力的影響才化成精怪,所以對更深厚、更高階的紅蓮靈力天生天生就有畏懼。對了,流筝,你是怎麽知道這裏的,這兒不像是雁濯塵會允許你來的地方。”

流筝說:“是蕭似無告訴我的。”

“那位皇太子殿下?”

Advertisement

流筝點點頭:“聽說他突發急病,生死未明,我與他有幾分交情,卻無暇抽身去照看他。”

季應玄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皇太子的名字:“蕭似無。”

兩人上前去查探靈參留下的蹤跡,可惜叫它們都跑了,并沒有查探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流筝說:“若有機會,以後再來查,我記得前面有個小潭,咱們去喝點水,還是趁早趕路吧。”

季應玄點頭,與流筝一起穿過這片密林,往山谷有水聲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低聲對流筝說:“仔細聽,有東西跟着我們。”

流筝克制住自己轉頭往回看的沖動,整個人幾乎貼在了季應玄懷裏。

季應玄的手輕輕攬住她,對上她的目光,一副事出有因、心中無鬼的從容表情。

流筝在心裏嗤了他一聲,低低說道:“進了雲白山不久,我就有被盯上的感覺了,只是一直不太确定……那東西好像有點怕咱們。”

想了想,又說:“哦,不對,應該是怕你。”

季應玄問她:“不管它?還是把它釣出來?”

“它怕的是你,圖謀的卻是我。”流筝說:“當然要釣出來看看t,是個什麽東西。”

兩人商議分開行動,降低那東西的戒心,季應玄再三叮囑她別讓自己受傷:“若我的劍骨有一分損傷,以後就把你綁起來走,明白嗎?”

流筝嘴上“嗯嗯”應得痛快,心中卻想,到時候再說呗。

兩人在岔路口分開,好似一東一西各自探查,待走得看不到對方的身影了,流筝感覺到那東西果然跟了上來,正試探着越走越近。

四條腿,落地重而軟,像是某種大型野獸,隐約又有骨頭錯響的嘎吱聲。

流筝捏緊繡囊,手心裏攥着一枚機括匕首的銅丸,凝神身後的動靜,待感受到耳畔風聲突然變厲時,猛然轉身揮出匕首——

竟然是一只體型碩大的白老虎!

流筝矮身下折,從猛虎腹下滑過,躲過了它的攻擊,回身将匕首刺進了它的後股。猛虎沒想到她這樣靈活,被激怒後轉身朝着流筝咆哮,與她纏鬥起來。

正在此時,一叢高大的白骨趁着流筝不備,從樹上朝她撲下來。

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剛在流筝手裏吃過大虧的那只白骨妖。

白骨妖吃了虧,不知怎麽躲到了雲白山來,與一只虎妖勾結在一起,正打算養精蓄銳一段時間,再去找雁家兄妹報仇,不料今日卻在山林裏撞見了她。

白骨妖這一撲蓄勢已久,尚不及流筝躲避,旁邊突然又竄出另一只高大的猛虎,咬住了白骨妖的脖子,将它撲在地上。

剛趕過來的季應玄紅蓮靈力打了個空,兩人一起去看那纏鬥成一團的白骨妖和……

銀底白紋,華彩流溢,雙目幽藍的猛虎。

說虎又不像是虎,它比方才那只攻擊流筝的白虎要更高大、更威風,動作更加流暢優雅,仿佛是只體型不同尋常的大貓。它将白骨妖按在爪下,輕輕松松就摘掉了它的頭顱。

白骨妖立刻化為了一堆碎骨頭。

流筝:“……這也太輕松了吧。”

她輕輕走近那只肖似神獸的猛虎,試探着喊了一句:“喵喵?”

神虎聽她這樣叫,渾身的毛都炸開了,突然轉身向後竄了幾步,流筝擡頭,看到了不遠處立着一個鬼魅般的人影。

沒有臉,沒有聲息,只有一個影子,流筝卻能感覺到,他正在盯着自己。

季應玄在她身後喊了一聲:“小心!那是伥鬼!”

流筝腳步猛地一頓,只是這一停滞的工夫,那銀底白紋的神虎已經躲到了黑色人影身後,将黑色人影駝起,一虎一人借着叢林的遮掩,迅速消失在流筝眼前。

流筝急聲道:“剛剛那只神虎,長得很像喵喵,喵喵走丢了,會不會是它?”

季應玄說:“可是它養了一只伥鬼,伥鬼的來歷,想必你也清楚。”

流筝不說話了,不知是不能接受,還是不敢相信。

山林精怪裏有傳說,倘若成精的老虎咬死了人,可以奴役其魂魄,使其變為自己的伥鬼,替自己迷惑行路人,尋找生靈作為食物。

但這是一種極耗修為、損德行的邪術,成了精的老虎一旦養了伥鬼,意味着此生此世與正道無緣,只能堕落為被仙門讨伐追殺的邪道妖魔。

季應玄擡腳碾過白骨妖的骨頭,還有方才被他殺死的白虎的屍體,從他袖間飄落一枚紅蓮花瓣,瞬間将兩具屍骨焚成灰燼。

他說:“這白骨妖天生就是死物,因此可與白虎結契,做它的伥鬼,誘導這只白虎來攻擊你。”

流筝說:“可是喵喵它剛才想要救我,它的那只……伥鬼,似乎也對我沒有惡意。”

“它在躲你。”季應玄說。

流筝望向密林深深處,不甘心就這樣失去喵喵的蹤跡。她又向前尋了一段路,直到天色漸暗,林中草木凝露,漸漸泛起冷意。

季應玄也不催她,耐心地跟在她身後,為她擋開生長了細刺的灌木枝。

直到流筝挂在腰上的玉符被靈力點亮,她收到了師姐和母親的靈力傳喚。

“流筝,我和師娘已經到達周坨山了,聽說我們是季公子的朋友,墨族族長為我們安排了住處。”宜楣的聲音從玉符中傳來。

流筝心中稍定:“平安就好,我們晚些時候到。”

宜楣卻态度踟蹰:“竟然還要晚一會兒嗎,你若是禦劍過來,會不會快一些?”

流筝聽出她的為難:“師姐,莫非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宜楣三番兩次欲言又止,支支吾吾說不明白,嗫嚅了半天後只說道:“幾句話說不清楚,總之是鬧了點誤會,你還是快些過來吧。”

關了玉符,流筝滿頭霧水地與季應玄對視一眼。

季應玄倒是不着急,他嘴上說是要把她帶到墨族去看管起來,實則是一副游山玩水的态度,她要找靈參,他陪她一起找,她說要找喵喵,他也沒有阻攔。

眼下,又将行動的決定權抛給她:“咱們可以現在走,入夜前能趕到周坨山,也可以在白雲山逗留一晚,明天早晨再走。”

流筝猶豫了又猶豫,終是嘆了口氣:“走吧,等以後……我再回來找喵喵。”

***

自止善山向東南約三千裏,越過沼澤瘴林,有與世隔絕的數座連山,山中水土滋潤處,生活着諸多古老的部族。

周坨山是連山之首,墨族是數十個部落裏最壯大、最富有的部落。

流筝與季應玄馭鳶落在部落中央的圓臺上,墨族的勇士認得季應玄,态度恭敬誠懇地向他行禮:“歡迎蓮主大人!”

季應玄問:“墨問津在何處?”

墨族人答道:“大公子一直在客居,陪着之前來的兩位客人——也就是您的朋友,在為她們介紹墨族的特色。”

季應玄臉上的表情露出幾分古怪:“墨問津陪了她們一下午?”

那人欣慰點頭:“是啊,大公子很少對旁人這樣有耐心的。”

他指了路,季應玄帶着流筝趕過去,走到被墨族人稱作“客居”的地方,是一處幹淨寬敞的小院。院子裏的建築、擺件、裝飾均是由精巧的機括組成,兩人尚未邁進門,就聽見墨問津的聲音,他正站在一處水井前,侃侃而談地向宜楣介紹自己的新發明。

“只要加上了這組機括,不僅可以自動從井裏打水,而且可以将水過濾、煮沸,可以說是一氣呵成,一步到壺。”

季應玄負手咳了兩聲,終于引起了墨問津的注意。

他請宜楣稍等,三兩步跑過來,将季應玄拉到一旁,因為背着人,滿心的喜悅和激動終于壓不住,沖上了眉梢,露出一個喜笑顏開的表情。

季應玄不解,心想這貨又傻樂什麽呢?

“蓮主大人,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我們墨族的大福星!”

季應玄:“……”

墨問津說:“你請來作客的那位李夫人,不是旁人,竟然是我娘失散已久的姐妹,是我的小姨!”

季應玄懷疑自己聽岔了:“你說什麽?”

“沒錯,沒錯,我娘叫李稚顏,這位夫人叫李稚心,她們可是親姐妹,下午剛認過親!”

墨問津高興地搓了搓手,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壓低了聲音說道,“不僅如此,你記不記得,我同你說過,其實我身上是有婚約的,只是與對方走散了,一時沒有取得聯系。”

季應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正要阻止他說下去,嘴快的墨問津卻已經連珠炮似的小聲嚷嚷了出來。

“沒錯!我與這位李夫人的女兒,也就是我的表妹,自幼就定了娃娃親!我找到了我的未婚妻,我馬上就要有夫人了!”

季應玄只覺額頭一陣青筋亂跳,回頭看了流筝一眼,見她正與宜楣說話,沒有聽見墨問津說的混賬話,心裏微微松了口氣。

然後一巴掌把墨問津拍在了地上。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