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秘密

第17章 秘密

和程雲冉分別後, 許甜霧上了車，她的車停在咖啡館的街邊，天空陰暗, 還飄着小雨，細小雨絲垂落在道路水窪中, 暈開小小的圈痕，空氣隐隐浮動清冽寒涼的秋意，她坐在駕駛座上, 沒有立即開車。

她依舊在思考剛剛程雲冉在咖啡店提出的建議。

提前離開陸與頌。

她慢慢吐出一口氣, 将車窗降下一半, 随後從杯架上抽出一罐薄荷糖, 将蓋子撬開，晃蕩兩聲，糖果滾落在她的掌心。

甜味裹挾舌尖，她望着車窗外的場景，不由有些出神。

她這時才想起, 陸與頌提出要帶她搬離陸家老宅那天，也是在一個即将入冬的秋日午後。

當時陸與頌剛滿十八歲，正在念大二, 他和陸父感情很淡, 成年後就準備搬出去住。

當時她和陸與頌關系已經很不錯，得知他要搬出去住, 她心裏其實有些惆悵。

因為除去一個阿姨, 當時住在陸家的只有陸父、她和陸與頌三人，陸與頌一搬走, 她感覺少了個可以抱團取暖的戰友，要她一個人孤零零地面對長輩, 她的心情實在算不上美妙。

得知消息當天，也是個下雨天，屋外的雨點滴滴嗒嗒下個不停，讓人心煩氣悶，氣溫變化無常，陸與頌的身體也不太好，需要靠中藥溫養。

許甜霧替阿姨把煎好的中藥送到陸與頌面前，陸與頌将藥喝光，白瓷碗餘下淺淺一層棕黑藥液，清苦藥香溢出，充斥着小小房間。

許甜霧坐在陸與頌身側，鼓起勇氣問他：“你搬出去住後，多久會回來一次？”

陸與頌聞言笑了笑：“這個說不準，得看情況。”

許甜霧有點失落：“啊……”

但下一刻，陸與頌轉頭看向她，清潤的嗓音響起：“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搬出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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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陸與頌。

陸與頌語氣溫和，但神色卻無比認真：“只有我們倆，以後我來照顧你。”

這一句話，許甜霧一直記得，就連他當時含笑的嗓音，恍如還在耳邊重現。

她和陸與頌差不多一起生活了八年，而現在，要讓她離開陸與頌，她好像一下子做不到。

和陸與頌待在一起，好像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一下子無法更改的習慣。

許甜霧開車回家，一路上都在想着這件事，但到最後，她依舊沒有糾結出一個結果。

理智告訴她，搬走是切斷這段情感發展的最佳做法，但她的心底似乎還存在小小的妄想希冀。

萬一陸與頌對聯姻對象沒想法，他沒有打算這麽早結婚呢？

那她是不是能在他身邊待久點？也不用這麽早搬走？

她到家時，家裏沒人，她心不在焉地上了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事情想得口幹舌燥。

樓上的飲水機沒了水，她準備下樓倒杯水，剛剛下樓到一半，她卻聽到會客廳傳來說話聲。

許甜霧怔愣片刻，旋即輕手輕腳地靠近，隔着屏風牆的聲音漸漸清晰，許甜霧也辨認出說話的人——是謝司敘和陸與頌。

謝司敘和陸與頌關系很好，所以許甜霧對他也很熟悉。

陸與頌問他：“怎麽突然過來了？”

謝司敘聲音清亮：“我過來只是想提前通知你一件事。”

陸與頌問：“什麽事？”

随後他清了清嗓子，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我準備訂婚了，訂婚宴的時候，你和霧霧一定要到場啊。”

許甜霧微怔，她記得謝司敘沒有女朋友，怎麽就突然訂婚了？

陸與頌顯然也這樣認為：“這麽突然？”

謝司敘的聲音低了些：“算是協議婚姻吧，對方家裏出了點事，昨天求到我面前，請我幫個忙，人家姑娘之前幫過我的忙，現在我不能忘恩負義，最重要的是，我也需要一個妻子應付家裏，她剛好合适。”

“你知道的，聯姻這種事只要一定下，就可以開始走流程了。”

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陸與頌只是中途應答幾聲，謝司敘似乎是說累了，話題倏然轉到陸與頌身上。

“你呢？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對面靜默下來。

許甜霧站在原處，悄無聲息，但她的掌心卻不由自主沁出細汗，對她來說，或許這段沉默是最煎熬的幾十秒，被拉長至一個世紀之長。

良久，陸與頌才出聲道：“霧霧現在還小，等霧霧畢業後再說。”

許甜霧被這句話死死釘在原處，不知怎麽，她甚至能聽出他話中的些許愉悅笑意。

他在開心什麽？

許甜霧的視線盯着光線下飛舞的細塵，原本算是妄想的希冀徹底幻滅，她也終于在紛亂的思緒中，讀懂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對于陸與頌來說，她現在年紀還小，不能照顧好自己，但等她畢業後，陸與頌就完成當初照顧她的承諾，她就可以搬出去住，可以自己獨立生活，他也就不用再照顧她了。

沒有她當累贅，确實是他結婚的最佳時間。

-

她沒有驚擾到任何人，獨自一人悄聲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将自己埋進被窩裏。

他也只是出于長輩的職責，覺得自己年紀小，沒辦法獨立生活，才不允許她提前搬走。

但她卻産生了不該有的情感。

悵然，難過，這些情緒充斥着身體，堵得她難受。

手機震動，是程雲冉的消息發過來。

程雲冉：【你到家了嗎？】

許甜霧：【嗯。】

許甜霧：【雲冉，我打算提前搬出去住。】

程雲冉：【你确定？太突然了吧？】

程雲冉：【你這樣貿然搬走，我感覺老陸可能會很生氣，雖然我沒見過他生氣，但我猜，會很可怕。】

程雲冉：【要不然你到我這邊住一段時間？】

許甜霧：【不用，這件事我自己解決就好，好過被他發現我對他圖謀不軌，我覺得這個更可怕些。】

她說的是實話，比起被陸與頌發現她的心思，她寧願忤逆他。

因為陸與頌實在太聰明，只要時間一久，他肯定會發現端倪，而且她也無法想象，陸與頌知道她的那點隐秘小心思後，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又會做出什麽舉動。

她只能趁現在，那點僭越的情感才剛剛萌芽，偷偷從他身邊離開。

只要遠離對方，減少和陸與頌的相處，原本不應該有的情感也會随着時間淡化切斷，直到恢複正常。

許甜霧深吸一口氣，從床上起來，走到窗臺邊。

窗外小雨初歇，雜亂泛黃的枯葉落滿花園，顯得有些清寂，潮濕的涼風順着半開的窗戶溜入，輕輕吹起她的烏發，許甜霧伸手将發絲勾到耳後，低頭從聯系人中調出一個對話框，編輯消息發出。

【你好，最近有沒有合适的公寓，我着急搬出去。】

-

對面是她之前機緣巧合下加的一個租房中介，她打算先找着房子，之後再找個合适的時間去探一下陸與頌的想法，盡量能征求到他的同意，讓她提前搬出去住。

如果可以，她不是很想為了搬出去住，而和陸與頌吵架。

中介那邊也很盡職盡責，一連給許甜霧介紹了好幾處房子，只是許甜霧都不是很滿意。

中介委婉提醒：【許小姐，你這個預算，再加上你想要的條件，基本不存在這種房子。】

許甜霧看到這條消息時，有些啞然。

既然決定離開，那她不可能再用陸與頌的錢，她一般用的是陸與頌的副卡，還有一張卡是存放陸與頌額外給她的零花錢的，除此之外，她自己還有一張存放各種比賽獎金的卡，這才算是真正意義上，屬于她的積蓄，她清點了自己的積蓄，才發現自己離開陸與頌，完全窮得響叮當。

許甜霧再次默默降低租房子的預算，也再次降低對房子的要求。

如果房租太高，那按照她現在的積蓄，她将會在北城這個消費水平極高的城市無法生存。

因為她的預算不算高，即使她對房子的要求降低了，找房子這件事進展依舊緩慢。

而天氣漸漸轉涼，大四的結課考試周已經悄然臨近，許甜霧返校的頻率也多了起來。

這天有早課，許甜霧抵達練功房時，已經有幾個同學在練軟開度了，還伴随着聊天聲。

将近畢業，大家聊的話題大多都是未來工作問題，畢竟是全國名校，舞蹈家的搖籃，大部分同學還未畢業都已經有了未來規劃，還有一些同學轉行留在北城當演員，或者簽了劇院舞團。

走出象牙塔，就要面臨很多瑣碎的生活問題，例如租房。

看到許甜霧進來，有人把話題轉移到許甜霧身上：“甜霧是本地人，保研上岸，還不用擔心租房的問題，羨慕。”

在藝術類高校裏，家庭優渥的同學比比皆是，許甜霧不算顯眼，但從許甜霧的各方面都能看出，她的家庭條件優渥，但家裏具體是做什麽的，所有人無從得知，只知道她不住寝室，每天都有人接送回家。

許甜霧也只是笑笑，沒有接話，話題很快從她身上跳過，繼續下一個話題。

早上滿課，大家在練功教室待到中午才結束，一上午的課能量消耗大，中午下課，大家都離開教學樓去吃飯。

許甜霧和季若收拾好後，也一起往飯堂方向走去，季若在聊工作實習上的事，準備留在北城的一個舞團，目前正住在舞團的宿舍裏。

季若一邊和許甜霧聊天，一邊感嘆：“北城的房租太高了，還好我能住宿舍，能省下一筆錢，還是你這種本地人好，完全不用擔心吃食住行。”

但許甜霧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其實我打算提前搬出去住，也就是說，我也要到外面租房子住。”

季若“啊”了聲，疑惑道：“為什麽？你和你小叔叔吵架了嗎？”

許甜霧垂眸：“不是，是我的個人原因，想要提前搬出來。”

季若留意到許甜霧的神色，知道她并不想多說，也就很識趣地沒有再繼續問，而是換了個話題：“那你找到房子了嗎？”

許甜霧聞言嘆了口氣：“我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季若聽完笑了：“這件事簡單，你想要找什麽樣的房子？現在大家都在找房子，消息資源比較靈通，我可以幫忙找朋友問問。”

許甜霧思索片刻，覺得可行：“那我一會把要求預算發你，麻煩你了。”

“沒事。”

季若很爽快地攬下這個任務。

另一邊，中介不舍得放棄她這個潛在客戶，依舊隔三差五給她發新房子的視頻信息。

她剛從學校回到家，在中島臺前倒水喝，手機恰好震動一下，正好是中介發來的消息。

【許小姐，這是我們這邊最新為您挑選出的一套房子，比較符合您的要求。】

消息後，還附着幾張房子的照片，許甜霧一邊喝水，一邊将圖片點開。

正當她準備劃到下一張照片時，她嗅到熟悉的氣息，只覺得身後似乎攏下一道陰影，将她整個人遮蓋住。

随後，陸與頌的聲音冷不丁從後方傳來：“你在看什麽？”

這道聲音把吓得許甜霧身形一僵，差點連手機都沒拿穩。

他走路怎麽沒有聲音的？！

許甜霧側過臉，就看見站在身後的陸與頌正看着她手機中的房子照片。

許甜霧不自覺地将手機屏幕按滅，把手機藏在身後，幹笑幾聲：“啊……是我同學最近從學校搬出去住，剛剛給我發她新家的照片呢。”

“是嗎？”

陸與頌語氣淡淡，他擡眼看向她，伸手扶了扶半框眼鏡，藏在鏡片後的眼眸深不見底，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許甜霧不擅長對他撒謊，所以此時心情有些忐忑。

但陸與頌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拿起杯子倒水，見他沒什麽反應，許甜霧暗暗松口氣，卻突然升起一個想法。

她可以趁現在，稍微試探一下他會不會同意她提前搬出去，如果他表露出一點松口的意思，她也能心平氣和地談這件事。

她不想和陸與頌吵架。

她就像是閑聊般，不經意地說出口：“看着她們的照片，我都想提前搬出去住。”

試探的話就這樣極其自然地說出來，她盡可能避免露出破綻。

原本陸與頌還垂首倒水，聞言，倒水的手頓了下，他将水壺輕輕放在桌面上，才緩緩出聲，不輕不重地擋了回來：“霧霧，如果你搬出去住，你根本沒辦法照顧好自己。”

許甜霧垂下眼睫，看着玻璃杯中的水泛起細微氣泡，随後她僅存的希望，一個個破裂。

她的心沉下去，又是這句話。

看來只能瞞着陸與頌偷偷找房子了。

就在她出神間，陸與頌掌心很輕地覆上她的背脊時，許甜霧的身體卻倏然緊繃，她下意識躲開他的觸摸。

自從察覺到自己那不能見光的感情後，她害怕陸與頌發現她那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所以總是在盡量避免和陸與頌有肢體接觸，因為每一次肢體接觸，她都會想起那個難以啓齒的夢。

陸與頌察覺到她的緊張，放下玻璃杯，像是玩笑般開口：“怎麽了？這麽緊張？你有事瞞着我？”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直接讓許甜霧心頭一跳，她急切地和陸與頌拉開距離，但手臂在後退時碰到放置在一旁的玻璃杯，“砰”地一聲，玻璃杯砸落在地面上，玻璃碎片霎時四處飛濺，四分五裂。

霎時，許甜霧只覺得小腿處傳來細微的刺痛感，她穿的是裙子，裸露的小腿似乎是被濺起的玻璃碎片劃傷了。

許甜霧正要挪動位置，查看傷勢，卻聽到陸與頌沉聲道：“別動。”

她立刻站定，沒有再動，陸與頌彎身，将她打橫抱起，往客廳沙發走去。

許甜霧被迫靠在他懷裏，有些僵硬：“我只是劃傷，可以自己走。”

陸與頌沒同意：“如果你鞋子裏不小心留有玻璃碎片，走動時會紮傷你。”

許甜霧對他的細心無言以對。

陸與頌把她放在沙發上，防止有玻璃殘留在棉拖垂首查看她的傷勢，原本光潔的小腿被玻璃碎片劃出一道很小的傷口，冒出零星血珠，傷得不是很嚴重，但陸與頌卻微微蹙眉，直起身去拿醫藥箱。

醫藥箱放在沙發上，陸與頌想要替她處理傷口，許甜霧卻先他一步，自顧自打開醫藥箱，拿出酒精噴霧：“我自己處理就好。”

見許甜霧态度堅決，陸與頌的手停在半空，止住想要繼續的動作，随後默不作聲地站起身，安靜地看着她處理傷口。

氣氛也陷入寂靜。

許甜霧垂眸，拿起藥箱裏的酒精噴霧，酒精撒在傷口上，傳來細密的刺痛，但許甜霧是舞蹈生，早就已經習慣受傷，這點疼痛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而陸與頌站在一旁，沉默地觀看全程，原本在保姆房休息的周阿姨聞聲趕來，将碎玻璃被收拾幹淨。

許甜霧換上新的棉拖，把醫藥箱整理好，重新放回原處，但她回過頭，卻對上陸與頌意味深長的目光。

“沒什麽。”陸與頌彎唇，“只是覺得今天的你有點不一樣。”

“沒有啊。”

但許甜霧這句話顯然有些底氣不足，但好在手機鈴聲及時救場，許甜霧看了眼來電人，是季若，她立刻晃了晃手機：“我同學找我，我上樓接個電話。”

說完，許甜霧匆匆上樓，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陸與頌的眸色漸漸晦暗不明。

-

回到房間，許甜霧才接起季若的電話，季若在電話那邊語氣有點興奮：“霧霧，你最近不是在找房子嗎？有個編導系的師姐準備辭職回家發展，正好有個一居室公寓轉租，就在學校附近的小區裏，朝向樓層什麽的都還算符合你的要求，價格也不算很高，你要不要去看看？”

房子內部的視頻已經發給許甜霧，許甜霧看了視頻，很簡單的一居室，只是相對更大一點，相比起前幾個中介推薦的房子，這一間房布局算得上是她最滿意的了。

季若接着說：“聽說那個師姐她已經準備好回家入職新工作了，所以轉租得比較急，你要是有時間，下周一去看房。”

看過視頻，許甜霧決定去現場看看：“好，謝謝你若若，回頭請你吃飯。”

季若笑道：“你謝錯人了，這個忙不算是我幫的，真正幫忙的另有其人。”

許甜霧微怔：“誰？”

季若：“巧了不是，這人你正好認識，是宋淵幫的忙。”

許甜霧頓住。

和季若打完電話後，她第一次打了宋淵的電話，對面很快接起。

“宋部長，我聽若若說，找房子的事是你幫的忙，謝謝。”

宋淵對他的電話毫不意外：“只是偶然聽說有位相熟的師姐打算回老家工作，正好就她租住的一居室空出來，位置朝向都很好，房租也合理，而且季若剛好提起你正在找合适的房子，我就把這套房推給她，沒想到剛好符合你的要求。”

“對了，你打算周一去看房了？”

許甜霧“嗯”了一聲：“難得遇到合适的，先去看看，如果沒問題，可以立刻簽租房合同。”

宋淵停頓一下，才開口：“我和轉租的師姐還算熟悉，周一需要我陪你一起去看房嗎？”

許甜霧遲疑：“啊……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宋淵清冷的聲音似乎透着無奈：“許甜霧，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不用這麽客氣。”

許甜霧不是喜歡麻煩別人的性格，但她确實和轉租人不認識，有個熟人陪同會更好些。

既然宋淵都這麽說了，許甜霧沒再拒絕：“那就謝謝了。”

聽到許甜霧的回答，宋淵的語氣帶上些許笑意：“好，那我們周一見。”

結束通話，許甜霧的一大心事有了進展，她後知後覺有些累，打算今晚早點睡。

在睡前，她給自己設個周一看房的提醒，許甜霧熟練地輸入解鎖密碼，卻在解開手機的瞬間，頓住了。

她現在才發現自己這個密碼已經用了很久了，是陸與頌的生日倒序，2221，她當時設置密碼的時候不知道在想什麽，居然用了他的生日，之前覺得沒什麽，但現在許甜霧覺得有點別扭，她猶豫片刻，還是給自己的手機換了新的解鎖密碼，才洗漱上床睡覺。

-

深夜，陸與頌從書房出來，站在許甜霧房間前，伸手按下把手，很輕微的“咔噠”聲後，門開了。

房間內一片寂靜，只餘床頭的小夜燈灑落淡淡光輝，床上拱起小小弧度，許甜霧顯然已經熟睡。

許甜霧晚上睡覺，必須開着一盞小燈才能睡得着，這是她的習慣。

陸與頌緩步走進房間，映入眼簾的便是睡相随意的許甜霧，她抱着薄被，軟紗蕾絲睡裙被卷上去一角，小夜燈光線柔和，給瓷白如雪的肌膚籠上一層柔潤光澤。

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許甜霧小腿上的那道淺淺劃痕已經結痂，陸與頌才将睡裙裙擺拉下，随後他站起身，緩緩走到床頭，伸手替她整理被她揉成一團的被子。

他傾身捏起被角，給許甜霧掖被子，幽暗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許甜霧沉睡的臉龐上，久久沒有移開。

她長得明豔精致，面若濃桃豔李，此時烏發散亂，就算是沉睡的時候也嬌憨動人。

陸與頌垂眸看了許久，擡手替許甜霧撥開淩亂的烏發，指腹很柔地撫過她的臉頰，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你到底對我隐瞞了什麽秘密？”

他太了解許甜霧了，所以能敏銳感知到許甜霧對他的态度變化，之前的她不會拒絕躲避他的親昵靠近，她最多只會抱怨幾句他愛操心，就任由他擺布，但今天的反應，顯然是反常。

對他的靠近觸碰感到緊張，這是很罕見的情況。

她向來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緒，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許甜霧肯定有事情瞞着他。

從前許甜霧也對他隐瞞過事情，但都被他一一發現，次數多了，許甜霧也沒了和他鬥智鬥勇的心思，有事都會和他說。

而現在，許甜霧又有了新的秘密，不打算和他分享。

他的直覺告訴他，許甜霧隐瞞的事，可能觸及他的底線。

他的願望很簡單，他只想讓許甜霧永遠依賴他，永遠待在他身邊。

陸與頌蓋好被子，視線落在許甜霧的手機上，他緩緩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混合着小夜燈的柔光，折射在他的鏡片上。

他熟練輸入一串密碼，結果卻顯示密碼錯誤。

許甜霧把手機密碼換了。

他沒有再嘗試解鎖密碼，而是将手機摁滅，放回原處，離開許甜霧的房間。

回到書房後，陸與頌坐下，撥出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他垂下眼睫，遮掩眼中情緒：“最近幫我特別留意一下霧霧最近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