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推測

第038章 推測

今天是一個美好的周日。

黃老師小小睡了個懶覺, 但依然是家裏起床最早的一個，妻子和女兒都還在美好的周日上午時光裏酣睡。

他家裏住一個小平房，門口有幾株向日葵,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突然有一天就長起來了。

黃老師專門查過, 這是很耐幹旱的植物，通常在西北生長，其實不太适合新城的氣候, 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麽樣的機緣, 竟然落下種子, 開出花來, 一直都沒有死去。

他今天一看，還是長得好好的。

然後出門散步，剛好趕上早市的尾巴，回來手裏拎着菜肉，準備給妻女做午飯。

菜剛切好, 還沒下鍋，門口傳來敲門聲。

黃老師狐疑極了。

自從不久前在辦公室腦卒中，被學校領導打發去做閑職以後, 就已經很久沒人再來敲他家的門了。

就像是很多人常說的那樣, 一場大病之後，往往你就會看破紅塵。

因為當你躺在病床上所有人都以為你要死掉的時候, 所有人都對死人摘下了面具。

誰想要你死, 誰想要你活……在病床上都看的清清楚楚。

如果你有幸活下來，個中滋味, 實在是難描難言。

一場大病，再疊加職位邊緣化。

黃老師的人生天翻地覆。

他打開門, 看見門口一男一女一小三個人。

“你們是？”他的目光落在那個看起來是高中生年紀的人身上。

往常，他在新城高中有些地位，每年确實有很多人帶着家裏的孩子來找他，請他幫幾個小忙。

但後來他轉去做體育老師，已經好久沒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黃老師眯起眼睛，請三位來客進來之後，從茶幾上拿起眼鏡戴上，才認出那是誰來。

“馬朝吉同學！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秦萌萌、張三日和馬朝吉。

秦萌萌微笑着說：“黃老師好。”

黃老師殷勤地給他們倒茶，三個人并排坐在沙發上，抱着玻璃杯。

秦萌萌與張三日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位黃老師初見面給人的感覺，與新城高中內那位體育老師截然不同。

友善、殷勤、無心計。

甚至無心計到了可怕的地步。

剛一坐下，他就主動開口說：“哎呀，是馬朝吉同學還想回去上學嗎？怎麽找到我這裏來了。”

秦萌萌順手推舟：“聽說您有門路……”

黃老師點點頭：“哎呀，好說好說，校長是我當兵時候的老首長了。”

此話一出，秦萌萌都懵了。

她是準備給馬朝吉找個路子重新回去讀高中，但是她以為這件事會很麻煩，最少也需要十天半個月的功夫去專門找渠道。

沒想到，就只是來拜訪一下黃老師，直接就解決了？！

黃老師十分唏噓，摘下眼鏡擦了擦，愧疚地說：“馬朝吉同學那件事，我也沒能幫上忙，實在是枉為人師。”

秦萌萌懵逼地說：“啊……這，這也不是黃老師您能管得了的吧。”

黃老師問：“你們現在是準備讓馬朝吉同學怎麽辦？”

秦萌萌大為震驚。

聽黃老師這意思。

只要她今天說了，他今天就給辦。

她今天來可是什麽也沒帶，好煙好酒好鈔票，什麽都沒帶——她從來不搞這一套，她害怕進監獄。

秦萌萌和張三日面面相觑。

看得出來就連張三日也沒怎麽見過這麽懇切這麽好說話的人。

更遑論眼前這位黃老師還和體育老師長着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昨天晚上，秦萌萌還在直播間裏和那位陰險狡詐不懷好心的體育老師打交道呢。

秦萌萌全程都提着三個心眼子生怕被那個老陰逼給坑死。

她輕咳一聲，說：“我準備送馬朝吉同學去上文化課。”

“他原本不是學廚藝課的嗎？”

“現在經濟條件好了。”秦萌萌說。

事到如今，這位黃老師竟然還沒有問過她和張三日兩個人的身份。

秦萌萌真是有點蚌埠住了。

“我準備送他去念文化課，以後還是參加一下高考，就算考不上大學，考個大專，出來再專升本，慢慢念書，也不錯的。”

自然，秦萌萌如果到時候還活着，她一點兒不介意出學費。

學費才幾個錢。

黃老師也捧着玻璃杯，說：“不錯不錯，考學嘛，雖然現在學歷不怎麽值錢，但家裏經濟條件好起來了的話，多念書是好事。”

秦萌萌捂臉。

當着學生的面說現在學歷不值錢。

這位黃老師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有點兒呆萌了。

“這樣。”黃老師說：“其實高考嘛，我們學校就有資格的，我運作一下，讓馬朝吉同學的學籍挂在我們學校。但是學習呢？我還是不建議在我們學校，我們學校的文化課水平實在是不怎麽樣的。”

正常老師不能這麽當着剛認識的人面，說這種大實話的。

秦萌萌一聽就明白：“去別的學校借讀？”

黃老師點頭：“對，學籍挂在我們學校，去普高借讀。”

馬朝吉中考分流已經結束，從職高籍回到普高籍是一個難度，去普高借讀以職高身份參加高考，又是另外一個難度。

秦萌萌沒什麽意見。

馬朝吉複學這件事，主要就困難在學籍。

沒有學籍只能參加成人高考，但只要有學籍，哪怕是職高學籍，也可以參加普通高考，和正常普高學生一樣的待遇考大學。

學籍的事情解決之後，別說借讀，就是在家看網課自學都行。

“我去找老首長說一下，這件事能辦。”黃老師送別三個人的時候，很熱情地給他們手裏塞了一箱牛奶，還招呼他們下次再來。

秦萌萌三個人走出去老遠，秦萌萌還如在夢中。

“就這樣……”秦萌萌喃喃道：“小馬上學的事情就解決了？”

張三日看了一眼馬朝吉手裏的牛奶，肯定地說：“小馬的事情解決了，免費的，不僅免費，我們還額外順了一箱牛奶出來。”

秦萌萌蹲到地上，冥思苦想。

“我們剛才是去找他做什麽的來着？”

張三日站在她身邊望天。

馬朝吉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難道去找黃老師不是為了他之後回新城高中上學的事情嗎？

想了半天秦萌萌才想起來。

她是去黃老師家裏調查體育老師的弱點是什麽，以便之後和他打交道的時候用的。

“黃老師他……”

秦萌萌狠狠點頭：“确實是一位好老師啊！”

張三日在一邊也點頭。

好的過頭了。

所以體育老師才那麽壞嗎？

就像是小鬼和馬朝吉一樣。

體育老師和黃老師，就像是同一個人的不同側面。

秦萌萌工作之後，見過形形色色許多人，很清楚人性有善有惡，有黑有白。

就好像是天上有太陽也有月亮一樣。

但黃老師和馬朝吉似乎好的超出了普通人的範疇。

小鬼和體育老師的偏激和陰狠，似乎也超出了普通人的範疇，到了鬼的範疇之內。

回想着黃老師的熱情、殷切、不設防，秦萌萌很難把他與之前在直播間裏認識到的那個體育老師畫等號。

但另一方面，黃老師天真到讓人懷疑他怎麽活到這麽大歲數的。

“我有一個不成熟的猜測。”秦萌萌望向天空。

白日橫空，耀眼奪目。

與圓月下的夜晚，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