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永恒

第045章 永恒

秦萌萌吃過午飯, 去包子店裏給孟美麗送午飯。

包子店離家裏其實不遠，但是在市中心，人流量好的爆炸, 車流量也好的爆炸。

車如流水，堵得一批。

所以秦萌萌不愛去。

偏偏這次三個人, 非得開車去，才能一家四口團聚一下。

只能堵在車流裏慢慢往前蹭。

秦大山開着車，倒是十分耐心, 秦萌萌和秦川兩個人坐在後排座位上, 四目相對。

秦川清了清嗓子：“你怎麽會開茶葉店呢？”

為了洗錢。

這自然是不能說的。

秦川的直覺是很有點兒東西的, 他比父母難對付得多。

秦萌萌默默說：“因為我之前在外地打工的時候, 認識了一個家裏是山裏的，他能聯系到茶廠，低價拿到好茶葉。”

“哦。”秦川說：“那你店開了給我也拿點兒茶葉嘗嘗？”

秦萌萌微笑：“好啊，沒問題。”

她真的在一個工地上打工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南方工友，他家裏那邊全是茶山。

并且他還兼職在朋友圈裏賣茶葉。

她說的全是真話。

秦大山忽然開口, 語氣十分欣慰：“不管怎麽說，開個店留在本地，比天南海北的跑着下工地強。”

“工地上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尤其是你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

秦萌萌不高興了：“你是說我不行？”

秦大山嘆氣：“唉, 我不是那個意思，總之, 回來就好。”

他沉默下去, 開車往前。

靈光閃念，秦萌萌突然明白為什麽他們一家人平時都不怎麽說話了。

她可能平時有些過于能怼人了。

對于體育老師這樣的敵人而言, 這當然是門好用的技術。

但是對于家裏人而言，有時候還是需要懷柔的。

但偏偏秦萌萌覺得因為都是家裏人, 所以不需要刻意僞裝，展露本性也無所謂。

“我是說……”她修改措辭，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難為情。“我不覺得工地很苦，我待着還是挺順心的。”

秦川冷笑：“那肯定是因為你讓他們都不順心了。”

秦萌萌翻了個白眼。

“那也是我的本事，他們要是讓我順心我肯定讓他們順心，他們要是讓我不順心我還沒有讓他們不順心的本事的話，那我肯定待着就不順心了。”

這一長串繞口令一樣的話說出口，秦萌萌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我沒幹工地可不是因為我待不下去逃跑了。”她強調說：“是我發現賣茶葉賺的更多。”

以及直播間比工地更有難度。

秦大山說：“賺多賺少都行，夠花就行。”

終于，孟美麗的包子店到了。

孟美麗的包子店是新城開了十幾年的享有盛譽的美食之一，小店前面是店鋪後面是卧室，租金不便宜，但是每天客流量都拉滿，甚至時常有人排隊，一天三頓飯點兒都有收益，盈利頗豐。

孟美麗雇了兩個親戚在店裏幫工，這會兒已經下午兩三點，店裏人少了一些。

孟美麗讓幫工看店，走出門張望，看見家裏的車子，連忙脫掉圍裙走過來。

她是一個其實并不美麗的中年女人，白白胖胖，臉上挂笑，是所有人眼中，包子店老板娘會有的模樣。

“飯呢？”她坐上車，伸手要飯。

秦萌萌把打包好的飯盒遞過去，她坐上副駕駛，慢慢吃起飯來。

這頓飯吃完，四個人便又要各奔東西。

秦大山出車，秦萌萌去機場，秦川回家，孟美麗又回去守包子店。

秦萌萌有時候覺得，他們全家除了秦川，可以說得上是滿門忠烈。

建築工人，貨車司機，飯店老板。

說好聽點算是建築、交通、餐飲三個行業通吃的社會支柱，說難聽點叫上不了臺面的社會底層。

想着想着秦萌萌沒忍住笑出聲來，引得一家人側目。

“幹嘛呀。”孟美麗吃着飯，含含糊糊地說：“天天精神病一樣。”

“我可沒有精神病。”秦萌萌正色說：“我有醫院開的證明的，我精神挺好的。”

這是之前她躺在醫院裏的時候，學校幫忙，義務聯系的精神病院。

主要是為了她診斷出精神病的話學校就能少承擔點兒責任。

秦萌萌說完，又覺得她終究該對媽媽好一點兒，解釋說：“我就是高興。”

她們一家人能夠團聚的時間其實從來都不多，縱觀未來，似乎還會越來越少。

歲月無情，且生命無常。

秦萌萌有些想說什麽，看了一眼身旁的秦川，終究還是忍住了。

或許她竟然會在這種好時光想起和死亡有關的事情，确實是一種精神疾病。

“我以後估計就不會離開新城了。”秦萌萌說：“你高不高興？”

孟美麗端着飯盒，翻了個白眼：“高興個屁，你愛往哪兒跑往哪兒跑，我才懶得管你呢。”

秦川偷笑一聲，小聲說：“我才不信呢。”

孟美麗吃完飯，把飯盒遞給秦萌萌，秦萌萌原樣裝回到塑料袋裏裝好。

孟美麗便下車去了，臨走，她囑咐說：“老秦，你路上注意安全，秦川，你在家記得拖地，兔崽子你，你随便吧，我是管不住你。”

秦萌萌嘻嘻一笑，搖下車窗沖她擺擺手。

“走吧，拜拜。”

回去的路上，秦川偏過頭，将額頭抵在車窗上，背對着秦萌萌，悶悶地說：“為什麽你這麽傷心。”

秦萌萌說：“我不傷心。”

秦川說：“你瞞不了我，你忘了嗎？我們是雙胞胎。”

秦萌萌沉默了。

是啊，明明是這麽值得高興的時候，為什麽她會傷心。

“沒什麽。”她說：“只是美好的時光轉瞬即逝。”

世界上沒有什麽是永恒的。

父母會老，兄弟姐妹會分離，有共同目标和任務，合作愉快的同事，也會在項目結束之後天各一方。

與人有關的東西，都是美好卻短暫的。

但建築也并非永恒，他們可以屹立千百年，卻還是會在時間裏風化，倒塌，會反複修複依然不能恢複正常使用。

直播間裏，或許有永恒的奧秘，可是如果只有秦萌萌一個人永恒，又有什麽意義？

秦萌萌有時候希望她能夠在所有美好破碎之前死去。

将有三個人為此心碎，所以她不能。

她想，或許确實有一只鬼在暗地裏追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