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鑽木取火

第044章 鑽木取火

直播結束。

秦萌萌打開賬戶餘額, 香火和陰德都在穩步增長。

怨氣依然是100/1000，來源于體育老師的一條胳膊。

原本按照一開始談好的價格，尾款拿到之後, 秦萌萌升級的進度就有200/1000了。

可惜，尾款送小鬼吃了。

秦萌萌倒也不覺得遺憾。

小鬼與體育老師實力究竟誰高誰低, 不好判斷，臨陣在即，究竟是否會真正爆發沖突, 也不好判斷。

撕下來一條胳膊, 當然是讓小鬼立即吃掉, 增強實力備戰。

否則如果走到最後雙方交戰, 小鬼惜敗的結局，那就太糟糕了。

至于升級。

活過這一次，升級才有意義。

有些坎兒，走過來了，回頭看, 不過是簡簡單單輕輕松松一件小事。

沒走過來，那就……沒了。

叮咚一聲。

手機上張三日的對話框中，傳來一張直播截圖。

是秦萌萌之前拜托截圖的那張圖片, 高空俯瞰鏡頭, 照見空曠夜色中四個小小的身影。

秦萌萌笑笑，将圖片放到電腦文件夾裏存起來。

現代人的電腦就相當于是一個屬于自己的私人博物館。

秦萌萌的電腦裏存儲着很多對她來說意義重大的圖片、文檔、信息。

她創立一個新文件夾, 将昨天與張三日做的思維導圖, 和這張意境悠遠的直播截圖一起放進去。

文件夾命名為：一個不錯的開始。

此時已經天光明朗，朝霞透過窗戶, 将橙紅的日光射在秦萌萌的書桌上。

秦萌萌拉上窗簾，定了鬧鐘, 睡覺。

然後她在早上十點鐘起床，神清氣爽，精神健康。

洗漱完畢下到一樓，秦萌萌到廚房冰箱裏找飯，看見秦大山在廚房中忙碌。

他手裏擎着兩只長長的筷子，站在滾燙的油鍋前，一只手往油鍋裏下面團，一只手拿筷子把迅速炸熟的面團撈起。

“爸爸。”秦萌萌問：“你不是今天就走了嗎？”

秦大山說：“晚上走，晚上有一車豬要拉到京海去。”

“那你不好好休息，在這裏炸油條？”

“給你炸的。”

秦萌萌：“？”

她确實挺愛吃這種沒營養的油炸碳水，炸小油條，炸馍片，炸丸子，炸燒餅，炸串兒，甚至炸帶魚。

但是她爹怎麽突然這麽慈愛了？

秦大山和孟美麗都屬于典型的中老年人，而且職業和階級地位的原因，遠遠不如張三日新潮。

古板中老年人的典型特征就是愛在心裏口難開。

秦大山唏噓地說：“趁你現在年輕，有什麽好吃的，抓緊時間吃，吃一次少一次了。”

秦萌萌：“……”

她低頭拿手機發消息給秦川。

“發生甚麽事了？爸爸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啊。”

秦川竟然還真知道為什麽。

“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老叔家兒子頭七。我們去上禮來着。”

“死的那個才23歲，年紀輕輕就沒了，老叔白發人送黑發人，哭的那叫一個慘。”

“爸爸觸景生情吧。”

秦萌萌沉默了。

她想起來了，上次秦大山出現這種形态，還是她躺病床上那會兒。

秦萌萌尴尬地溜回到樓上卧室。

秦大山一片好意，她中午是非得在家吃不可了。

幸好今天也沒什麽真正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天周一，新城高中開學，秦萌萌本來是打算去一趟新城高中，調查一下宿管的事情。

但這其實也不着急。

成年人的生活嘛，什麽事情都是可以往後拖的。

今天真正拖不得的事情，也就只有去接小梅到新城安頓下來這一件事而已。

然而新城本就是個因為交通而建立的城市，自然而然是交通樞紐，無論是火車站、高鐵站、飛機站，都離得很近。

小梅的飛機下午五點鐘到，秦萌萌開車四點二十出發，五點鐘準時到機場。

機場在城外，路好走，速度快，來回用不了秦萌萌兩個小時。

秦萌萌決定今天休息。

難得今天家裏人多，秦萌萌發消息給孟美麗。

“你老公今天做飯捏，要不要關店回家吃飯啊？”

孟美麗回：“你就不會把飯菜打包送到店裏？”

秦萌萌發一個噘嘴表情包。

孟美麗不為所動。

“好嘛！那你中午別吃飯了，爸爸炸了油條，炒了菜，我給你送過去。”

“那女王陛下，小的退了。”

孟美麗仁慈地說：“退吧。”

秦萌萌退出對話框，在卧室床上來回翻滾。

其實她不太習慣和家裏人聯絡感情，盡管她已經是個成熟的社會人了，但在家裏，她總覺得自己還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孩子。

秦萌萌通過電視、電影、網絡和各種故事，知道一個健康的家庭是什麽樣子的。

但卻與她的家庭不同。

并不是說他們彼此不相愛，只是……他們都很獨立。

雖然如果彼此需要，他們可以為彼此傾家蕩産，但除了危難時刻，平時他們基本不怎麽說話。

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的，哪怕是來自家人的管束，也很容易會讓人不自在。

保持距離是一種互相尊重。

但就是像這種偶然出現的親子溫馨時光，秦萌萌沒有經驗，就很難應付。

要去廚房幫個忙嗎？

還是算了吧，廚房太小，站不下兩個人。

秦萌萌猶豫着，很快在卧室睡着了，睡着之後，煩惱立刻就消失無蹤。

中午十二點，秦川敲門喊她去吃飯。

秦萌萌打着哈欠坐在餐桌旁等飯，發呆片刻，忽然問：“為什麽我們家沒有，類似于電視劇裏那種，家庭活動日之類的。”

秦川淡定地說：“因為家裏沒有一個是有周末假期的。”

秦萌萌恍然大悟：“是哦。”

“怪不得他們都考公呢。”

公務員有周六日。

秦大山從廚房出來，他一炸東西，就收不住手，一口氣炸了一大堆油條，一大堆丸子，還有一大堆小酥肉。

恨不得一口氣把那一鍋油一點兒不浪費的全用完才好。

這是老一輩人的節約。

但之後，留在家裏的那個人就要把那些東西全都吃完。

秦川嘆了口氣。

“你最近不需要去外地打工吧？”他問秦萌萌。

秦萌萌呆呆地說：“啊，是啊。”

她一拍手，說：“啊對！我準備開個茶葉店，之前忘記和你們說了。”

秦大山在圍裙上擦手：“茶葉店？”

秦川說：“那正好，一起吃。”

秦萌萌：“？什麽一起吃。嗯，對，是茶葉店。”

秦大山說：“那能行嗎？賣茶葉煙酒的那些店，都不是普通人能開的。”

秦萌萌哦了一聲：“我知道哇，但是我啥時候是普通人了。”

秦川：“……”

秦大山：“那好吧，資金夠嗎。”

“夠。”秦萌萌說：“資金有，人也有，人脈也有。”

她很不滿意：“我又不是傻子，開個店而已，有什麽好擔心的？”

秦大山：“好吧，那你想幹就幹吧。”

秦川：“……”

他想起小時候所發生過的許多事。

作為秦萌萌的雙胞胎弟弟，和秦萌萌一起長大，可能就連秦萌萌自己，都沒有他更清楚她的情況。

他們剛從農村搬到城裏的時候，家裏什麽都沒有，沒有房子也沒有車，一家四口住在一個小車庫裏。

車庫住人，嚴格來說，是違法行為。

但是，新城是個小地方，十幾年前，管的也不嚴，所以他們住了很長時間，一直到攢夠錢買房子。

有一次，在車庫裏，秦萌萌說：“我想試試燒火做飯。”

當時她可能有七八歲，已經識字了，經常自己坐在書店裏找書看。

“我在書裏看到說，鑽木取火不僅僅是個神話，而是一種現實裏可行的技術。”

秦川說：“啊？鑽木取火是什麽東西？”

秦萌萌說：“笨蛋，我才不告訴你。你要不要一起來。”

當時手機并不普及，兩個人呆在車庫裏，實在也沒什麽好玩的東西。

秦川說：“那好吧。”

然後秦萌萌指揮秦川到外面撿來幹燥的樹枝削尖，開始進行最艱難的一部分，雙手握住那截樹枝抵在另一個樹枝上，不斷的旋轉。

而她自己就坐在一邊看。

活像是個等待實驗出結果以驗證她的理論是否成功的大科學家。

在晚上孟美麗回來之前，以秦川手上長泡為代價，他們真的成功了。

但是車庫住人之所以違法，就是因為……消防危險。

車庫裏住人必定有很多雜物，極為擁擠，特別容易起火。

他們把床燒了一小半兒。

然後秦萌萌打開了水龍頭，把整個車庫都淹了。

秦川雖然當時沒怎麽讀過書，還是正在上小學二年級的笨蛋，看着現場就已經知道要糟。

但秦萌萌卻很滿意。

“書上說的是真的耶！鑽木取火真的不僅僅只是騙小孩子的神話。”

那天孟美麗把兩個人一起揍了一頓，秦川大聲辯解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鑽木取火，毫無作用，而且因為他是男孩子，所以孟美麗下手更重。

事後秦萌萌三天就行動自如了。

秦川躺了半個月。

從此之後，秦川就學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課。

——秦萌萌是個很厲害的人，她想做事一定能做成，反對無用。

但是如果秦川和她混在一起，他就一定會倒黴。

後來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驗證了這個結論。

“茶葉店別讓我當法人就行。”秦川虛弱地微笑。

秦萌萌皺眉：“怎麽會呢？你是我親弟弟。”

茶葉店的事情就此揭過，三人埋頭吃飯。

秦萌萌覺得氣氛似乎有些蕭瑟，難得家人團聚，想要說些什麽活躍氣氛。

忽然手機叮的一聲。

張三日發來消息。

“我今天聯系朋友調查了一下，小鬼吃掉的那個宿管。”

秦萌萌眉頭一挑。

張三日說：“人還活着，就是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有空最好還是去看看。”

他發過來一份檔案，檔案的名字是劉春梅，當中附有一張2寸照片。

秦萌萌将照片放大了看，果然是宿管。

秦川坐在秦萌萌身邊，湊過來看了一眼：“咦？這不就是昨天葬禮上那個瘋婆子。”

秦萌萌：“0.0”

她知道新城很小，但是。

這麽小？

“你認識？”

秦川搖頭：“我不認識啊。”

他把秦萌萌的手機拿過來給秦大山看：“爸爸你記得不？”

秦大山接過來擰起眉頭看了一眼，說：“這是譚山明他老婆。”

“譚山明是誰？”

“跟我們一起跑車的一個男的，你不認識也正常，我們也不熟，就打過幾次招呼。”

秦萌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有些懷疑人生。

張三日又發過來另外一份檔案。

“我拖朋友調出來了新城最近幾個月的死亡人口資料表。”

“之前七十六個主播的名字都在上面。”

“請小心一點。”

“現在的情況推測是，新城高中的鬼，其實都活着，鬼被鬼吃掉，也還活着。但是主播被鬼吃掉，就會真的死掉。”

秦萌萌解壓縮之後打開那個文件夾。

翻出七天前死掉的那一個人，74號主播。

年齡，23歲。

“這個，”秦萌萌把他的照片給秦大山和秦川看。

“這個你們不會也認識吧？”

秦川看了一眼，說：“這不是老叔家兒子嘛，昨天我們就是去的他的頭七。”

秦萌萌：“……”

你們兩個怎麽什麽人都認識，新城常住人口好歹也有個幾十萬人？就算爸爸你認識人多，也不能多到這種程度吧。

張三日還在不斷發消息吐槽：“這是不是有點兒不公平。”

秦萌萌百無聊賴地回一個：“？”

“主播的命難道就低鬼一等嗎？”

“鬼死了就沒事，主播死了就真的死了？”

秦萌萌笑：“樂，你之前一點兒都不害怕，難道是覺得在直播間死了也沒事？”

“說起來其實也很合理。”

秦萌萌說：“那些人變成鬼但還沒死是因為現實裏有icu，能救回來。”

“直播間裏什麽都沒有，不到月亮消失絕對不下播，不等送icu人就涼透了。”

“可見icu實在是mvp！”

“對了。”秦萌萌關閉對話框，問秦川和秦大山：“老叔家兒子是怎麽死的？”

可憐的75號主播。

秦大山說：“大半夜在家睡覺呢，也沒有女朋友，自己一個人睡，出事兒沒人發現。第二天見一直沒起床就開門進去，進去就發現人已經沒了。”

“我還專門問了，說是心梗。”

張三日發來的檔案上，七十六名主播，全部都死于心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