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嫁女
嫁女
“夏侯徽,我在你心裏,究竟是什麽!”
大火如他所願将他包圍,卻像是一把鋒利的短刀在刮他的逆鱗。
無論他訴說什麽,她對他都毫無回應,只有他以她哥哥性命相要挾的時候才令大火燃起。
火起,羊瑜再也不能假裝無知無覺,先去暖閣尋兩個孩子,正遇見鼓瑟翼護着兩個孩子出來。致兒牽着桃符的手,眼神與羊瑜相觸時,眼中冰冷令羊瑜一驚。但她無暇多想,命鼓琴也去幫鼓瑟保護孩子們下樓去,自己轉而去尋司馬師。
“就算是為了你哥哥也好,你總算是肯聽話了,谖容。”她聽見他說。
“我會勸父親,不株連夏侯家。”他站起身,擦幹自己的身體。
“如果你還想你哥哥活着,你必須愛我,谖容,像我們從前那樣。”他去衣架便抓起袍服,随意披裹在身上。
他松松束好衣帶,一擡臉,羊瑜正好撞見他的笑容。
司馬師右眼赤紅,早已廢掉的左眼下則有一行觸目驚心的血淚,人卻是笑着的。
見此情景,她一時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倒難得見你露出失态。”他手持銅燈笑着向她走來,另一只手捏起她下巴,沒有吻她,只賞玩地笑了笑,暢快地大笑着離去。
正月初十,宮中內侍張當被捕,嚴刑拷問之下供稱曹爽和何晏等人計劃在三月起兵讨伐司馬氏。司馬懿以謀反為由将曹爽等人下獄,滅三族。
夏侯玄雖是曹爽表兄,平日也一貫在曹爽陣營效力,但未受株連,只被改任為大鴻胪。
天子年少,根基薄弱,曹爽等人死後,司馬家在朝中一手遮天,飛揚跋扈絲毫不亞于舊時曹爽。司馬懿托辭久病,不入朝奏對,每遇大事,天子都要親自到司馬府中去征詢意見。比起曹操當年挾漢獻帝以令諸侯,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年後,嘉平三年正月,司空王淩反叛。四月,司馬師攜司馬攸跟随司馬懿征讨王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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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就連桃符也都已經六歲了。她又在司馬家蹉跎了六年。
六年,對羊瑜來說漫長,但對即将被帶到戰場上的桃符來說,卻太短:六歲,畢竟還是小孩子。
司馬師問她:“戰場兇險,刀劍無眼。看你平日裏很疼他,原以為你要勸,沒想到你竟同意他與我同去。”
羊瑜道:“公爹和夫君要帶他,自然是有道理在——雖然不知道是要自幼歷練他,還是怕有人反攻洛陽、偷襲家邸。”
司馬師笑笑,垂着眸子看向地面,良久無言,忽然說道:“那你帶着致兒也跟來吧。”又幽幽嘆道:“再沒有人比你适合做司馬家的大少夫人了。”
五月,司馬懿平定叛亂,将罪魁禍首王淩等人夷三族,并逼楚王曹彪自盡,又趁機将曹姓王公全部拘捕,軟禁于邺城。六月,司馬懿卧病不起,八月去世,享年七十三歲。
司馬懿死後,長子司馬師襲爵舞陽侯,自封為撫軍大将軍,執掌魏國軍政大權。
他為了拉攏郭太後娘家西平郭氏的勢力,将致兒許配給了掌管宿衛禁軍的宣德将軍郭立長子甄德。(魏明帝愛女曹淑夭折後,追封平原公主,與文昭甄皇後已故侄孫甄黃舉行冥婚。郭德被皇帝過繼給甄黃夫婦,改姓甄,襲爵平原侯。)
致兒今年十七歲,仍然不能開口說話,讀書似懂非懂,寫字則勉強不得。不過豪族世家聯姻,女兒本身資質本就無關緊要。女兒最多只是母親的女兒。于父族和夫族而言,女兒就像一根有血有肉的活紐帶,将一個家族的血和利益與另一個家族系在一起,僅此而已。
“我去打聽過,甄德是個人品中正的孩子。”羊瑜說:“你嫁過去,至少可以與他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可以平安度日。”
致兒只神色淡淡地點頭。在她的親事裏,本就沒有她置喙的餘地。就算打聽出甄德的品行低劣,難道父親就會輕易讓這樁婚事作廢麽?
司馬致為祖父服齊衰一年之後,嘉平四年,終于出閣。而那天晚上那場大火的秘密,羊瑜終于可以得到答案了。
“致兒,你現在可以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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