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騙子

騙子

下水道裏頭陰暗潮濕，充斥着以腐臭為主的各式各樣的味道，垃圾也是，這一塊那一塊，時不時有幾只老鼠跑過，有些會暗自擡頭看着這位打着手電筒的闖入者。

那個五官扭曲的人在花崎清奈與自己相離較近的時候，就會自行往前走，然後又停下腳步，直到花崎清奈再次跟上。

花崎清奈眯眼，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在為她引路的人。

眼前的人像是長在藤蔓上一般，數不清的藤蔓從他穿着的那件和服下方穿出來，伸入那看不到盡頭的下水道，和服很髒，但依稀能分辨而出，那件和服上繡着一朵又一朵的櫻花。

“松本一郎？”

雖然花崎清奈的聲音很低，但她也知道這足以讓面前的那個人聽到了。

可是那個人什麽反應都沒有，依舊只是按着先前那樣，為她引着路。

花崎清奈抿了抿唇，但已經對這件事有了些許的思忖，她偏眸看了一眼依附在牆上并且正在緩慢爬行的藤蔓，眉心多了幾分的不安。

若真的是那個東西，那麻煩可就大了。

但花崎清奈也知道，那東西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夜晚下的小鎮很寧靜，時間趨向午夜，很多戶人家熄了燈，也使得這裏慢慢地與黑夜融合，但是正準備陷入夢境或者已經陷入夢境的他們是不會看到小鎮上的學校已然被詭谲漆黑的“幕布”給籠罩了，若是能看見，這如同半球形狀的“幕布”給人的視覺沖擊效果還是蠻大的。

“啊哈～來晚一步了。”

五條悟看着眼前的“帳”，正欲伸手去觸碰，卻猛地被彈了回來，他垂頭，看見了手掌心滋滋冒了一瞬的黑煙。

“要幫忙嗎？”

一道很冷靜的聲音在旁邊的黑暗中響起，話落，一副精英模樣的男子就走到了五條悟面前。

“七海？你怎麽在這？也來泡溫泉嘛？”

“只是路過，然後就看見了，這忽然降下來的‘帳’，剛想進去來着。”

七海建人伸手，在五條悟的注視下，那只手輕而易舉地穿過了那烏黑的屏障。

五條悟明了地啊了一聲，笑嘻嘻地說道:“有趣啊有趣，這東西居然是沖着我來的。”

然，下一秒，他就放淡了聲音。

“虎杖他們在裏面，先麻煩七海你去幫一下忙了，我随後就到。”

往前走了一段路，花崎清奈在手機快沒電的時候，感覺到自己進了一個很寬大的空間，她不清楚下水道的結構，不知道這寬大的空間到底與這裏合不合适。

那五官扭曲的人在把她引進這裏之後就消失了，只留下花崎清奈還有那滿地的藤蔓。

花崎清奈借着手機手電筒的光看清了離自己最近的那條藤蔓，然後順着那慢慢蠕動的藤蔓往空間深處看去。

手電筒的亮光有局限性，她看不到深處那裏到底有什麽，此時手機已經亮起了還剩百分之十的提示。

靜靜地在原地站了一會，花崎清奈才擡手對着那漆黑的空間淡聲說道:

“閣下，引我來這裏，不打算露面嗎？”

這句話砸地過後的片刻，黑暗裏頭傳來了很清脆的響指聲音，一道溫潤的笑聲也随之響了起來。

“等一下，我先開個燈。”

“啪！”

又是一道響指聲。

頭頂上方的空間忽然炸了幾道綠光，爆出了無數個亮着綠光的小球，然後像是活着似的，在天花板那裏來來回回緩慢地移動，整個看上去，像是大號的螢火蟲在漆黑的環境之中飛着。

在綠光的照拂之下，花崎清奈看清了這個空間裏頭的環境，原本平靜如水的眼底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棵約莫十幾米長，直直往天花板伸出的大樹安安靜靜地凝視着花崎清奈，如同神袛一般，明明沒什麽動作，只是與它對視着，便能感受得到從四面八方而來的那如浪潮一般的壓迫感。

空間裏頭滿滿都是這棵樹散發出來的藤蔓，遠看如同吐着信子的蛇，緩緩挪動，睜着冷漠的豎瞳盯着自己的獵物，伺機而動。

“花崎清奈？是吧？”

聞聲而去，花崎清奈見一道黑影從樹的頂端跳下來，落在了離花崎清奈還有幾米高的某條藤蔓之上，那個人滿身都是白色的繃帶，露着半只眼睛，正咧嘴朝她笑着。

“你看上去沒這麽害怕，”

“怪人怪事遇到多了，也就習慣了。”

繃帶人哈哈笑了笑，然後輕輕一揮手，許許多多的藤蔓便朝花崎清奈湧了過去。

“那些人拖不了五條悟太長的時間，我得節省一下時間，就不和你聊太多了。”

花崎清奈看着往自己逼近的藤蔓，很平靜地笑了笑，道:“在殺我之前，能讓我知道我的死因嗎？”

“啊嘞？”

不知是不是那天花板那大號的螢火蟲的緣故，繃帶人此刻唯一露在外頭的眼珠子此刻冒着詭谲的綠光。

“五條悟，是這個國家咒術界的扛把子，他的妻子，怎麽可能是一個普通人？我只是來驗證一件事的，畢竟很快啊，五條悟就要被我們收拾了，我們得排除一下未知的危險。”

花崎清奈拉長了聲線“哦”了一聲，繼而不甚在意地說道:“我的确只是個普通人，早在很久以前，那些人就來給我試驗過了，我的确只是一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

“不要急嘛，我剛剛說的，只是你第一個死因，第二個嘛……鈴木，你應該還記得吧，那個傻不拉幾的人。”

繃帶人攤開右手的手掌，上面是一些新鮮翠綠的葉子。

“這些葉子好看吧～而且也非常地好用，能幫我做好多的事情，不過可惜了，有一些人卻能受這些葉子的庇佑，甚至對這些葉子還有——”

繃帶人伸手指了指腳底踩着的藤蔓。

“這些小可愛，但是明明我查出來的消息表明，那些人是死透了的，然後我就發現了你。”

繃帶人指向花崎清奈。

“我給鈴木那東西，就是和那些人有關的，在五條悟沒有強行沖進去之前，你就打開了那個封印，這可太讓人匪夷所思了，除了那些人，我想不到第二個人能打開那道封印的。”

“所以，我順帶也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那些人其中的一員，如果是，哇塞，那你可就太值錢了。”

聞言，花崎清奈無奈地攤了攤手，道:“從那封印裏頭出來，是因為原本就有人解開了那封印的方法，只是時間不夠了而已，她沒能出來。”

“咦～誰信啊？你要是真的沒什麽問題，也不會自動跟着我養的那小東西過來了。”

繃帶人也學着花崎清奈攤了攤手。

“說起來，那就是诓騙鈴木的那個人？”

“是啊！那傻不拉幾的人可真好騙，說什麽都相信，要不是想看看那封印的威力，我才不想把那匕首給他。”

花崎清奈斂眸，轉了轉眼珠子。

“你不會是那個失蹤的探險索隊隊員吧？”

“怎麽會？！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是他啊！雖然我是假扮過他啦，畢竟要混進探索隊拿東西！早知道不就混進去了，直接搶就行了，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還挺有禮貌的。”

花崎清奈眼底閃過一抹精明，繼而想到什麽，又問道:“我之前還遇到過一個很怪的人，也是長着很多的藤蔓，也和你有關？”

“沒錯，正是在下，我——等一下，我跟你說這麽多幹嘛，沒什麽時間了，若你不想死的話，就拿出你的實力，或者看看我從那棵樹提純的藤蔓會不會殺了你，若你是咒術師但不是和這些東西一起的，那對不起了，什麽話就留到下去再說吧，若你是兩者一起的，那麽恭喜你，今天還不會死喔～”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繃帶人信手一揮，那些藤蔓先是頓了一下，然後便如同蘇醒了的蛇，迅猛地朝被視為獵物的花崎清奈撲了過去。

“我說過了，我的确是個普通人。”

花崎清奈再次攤了攤手，但臉上依舊很平靜，絲毫沒有迎接死亡的驚恐慌亂。

“刷——”

還未等那些藤蔓把花崎清奈給圍住，就自己先灰飛煙滅了，于此同時，一道身影頓生在了空間之中，并且在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閃到了繃帶人面前，然後——

只見那繃帶人瞬間被卸成了四五塊，被釘在了牆面之上。

樹木也在蘇醒，可直接就被一個光球砸碎了，随着那棵樹在慢慢地枯萎，原本鋪滿了整個地面天花板牆面的藤蔓也在慢慢地消失。

整個過程，一分鐘不到。

“假的。”

五條悟撇了一眼這人如同樹木的斷肢，眼罩脫落在頸部，那雙裸露在外的藍瞳還殘留着幾分方才的瘋狂還有殺意。

“嘻嘻——”

被釘在牆上的人此刻繃帶脫落，露出了自己拿猶如木偶的皮膚，許是因為省事，做這個木偶的人，只給他做了一只眼睛，另外的那個眼窩裏頭黑漆漆的。

五條悟瞬移到了花崎清奈面前，上下仔仔細細打量了她好幾番。

“我沒事，真的，什麽事也沒有。”

五條悟緊繃的肩膀松了下來，伸出一只手探了探她的脖子，無奈地說道:“下次，不太想用這一招了。”

聞言，那牆上的木偶在雜亂地說了好些話後，才很僵硬辛苦地吐出了好幾個清晰的字。

“你——你們騙我？”

然後那木偶唯一的眼珠子暗了下去，随着噼裏啪啦的一頓響，成了一堆廢木頭，好幾支綠葉子在空中緩慢地打着旋，最後也落在了地上。

“上面怎麽樣了？”

“還可以，沒人員傷亡。”

花崎清奈點點頭，然後看向了那不遠處地面之上，躺着的好幾個已經幹枯了皮膚的人。

其中一個，五官扭曲，穿着和服，是引着她走到這裏的人。

“他說的很簡單，他在養這些葉子，并且和鈴木探索的東西有關，比如他說的‘那些人’，并且好像是沖你來的，而且還有同夥。”

五條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語氣甚為輕松地說道:“看來我還是太強了，被這麽多人惦記着。”

“……”

花崎清奈走向了那躺着幾個人，彎腰蹲身去查看離她最近的那個穿着和服的人。

“已經成幹屍了，可能是被那個人用來當那棵樹的養料的。”

五條悟也在她身邊蹲下了身子，也學着花崎清奈去認真看着這幾具屍體。

“我的建議是，把這些人，統統打包送給硝子當禮物。”

花崎清奈現在已經能确定這個穿着和服的男生就是松本一郎了，道:“這件事的後續處理完成後，會怎麽對待這些屍體？”

“不好說，但也有概率會把屍體送還給他們的家人，放心吧。”

五條悟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說實話，”花崎清奈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對着五條悟那雙漂亮得不可一世的藍瞳，很輕地說道:“我覺得你還是提高一下警惕，那些人是沖你來的。”

“你不能出事。”

她上半身都埋在了黑暗裏頭。

“你要是死了，我也要活不了。”

聞言，五條悟挑眉，擡手扯了扯自己落在頸部的黑色眼罩，也站了起來，往花崎清奈彎腰低頭湊了過去。

兩人的鼻息相交，離得極近。

“所以，我死了，你會為我殉情是嗎？清奈醬，你說的，是我理解的意思嘛？”

聲音被刻意放輕，加深了這周圍有些不合時宜的暧昧。

花崎清奈對上眼前的藍瞳，這雙眼眸像是能把人吞進去的漩渦，即使危險，但因為過于美麗，依舊讓人想不顧一切地闖進去，只是，她沉默片刻後，伸手扯過五條悟的眼罩，遮住了那雙有些溫柔卻逼人的藍瞳。

“走吧，我累了。”

她再一次，率先側了頭，躲開了那不屬于自己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