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驚喜

驚喜

許安然真的在路城的辦公室裏把群論的第一課內容給學了一邊。

等他被放出辦公室的時候，許安然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态已經無限趨近于零了，出門的時候連以前的老師跟他打招呼，他都跟沒聽見似的，直直地走了過去。

惹得物院裏年輕些的老師們都紛紛扒拉着窗子圍觀。

猜測到底是誰欺負這麽有朝氣的陽光小夥子了。

只有許安然知道，他是遭了路城了。

路城在辦公室裏真的一直都在對他講題，瘋狂講題，最後講得毫無上課自覺的許安然都真的學會了。

不過，主要是因為他聽課不認真，路城會直接親他，親到他認真為止。

在回公寓準備驚喜的一路上，許安然都在想，路城要是看見他去領養了一個有點兒像他的女兒回來，會有多驚喜。

路城還是挺喜歡小孩子的吧？

許安然記得自己以前跟着青協去殘聯做志願者，路城沒課的時候就會在外面等他結束了出來，他們一塊兒去街上吃好吃的看電影到處玩。

在等他的時間裏，有時候看着周圍沒人，路城還會趴在探視窗口的玻璃上，逗距離窗口最近的那幾個殘障兒童玩。

平常很冷淡的路城在那些反應力比較低的小孩面前都表現得挺溫柔挺有耐心的，如果是正常的小孩子，他應該會更喜歡一點吧？

許安然覺得自家貝貝還是很讨人喜歡的，要不然他們去維和的那地方那麽多慘得不能更慘流離失所的小孩子，憑什麽就只有他家貝貝能認了他們一群隊友做爸爸呢？

當然，這跟貝貝媽是個聰明人知道求到他們門前找他們幫忙，不會跟其他當地人一樣看不清局勢，又或者是被其他維和部隊的“壞蛋”給吓破了膽了，靠着一口颠三倒四的英語硬是在他們隊伍門口給自己找了份謀生的活計。

在外面的當地人裏，貝貝媽也會盡量給他們這支東方人面孔的隊伍說好話。

一定程度上算是幫助了他們外派和平任務的執行。

只可惜貝貝媽的身體底子還是太差了，就算他們部隊哥幾個被還很小的貝貝跌跌撞撞拉着褲腿過去窩棚那邊發現了不對，連夜把人給擡上車抓緊時間往大城市裏的醫院裏拉了，也沒趕上把人給救回來。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們幾個才對貝貝特別好，結果貝貝年紀小也沒受過什麽教育，就把他們幾個當自己的爸爸了。

當着來視察的外交領導的面就喊他們爸爸，差點沒害得他們幾個集體寫檢讨。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他們幾個好說歹說，年紀最大的班長甚至都說自己為了家庭和諧都結紮了，他們還拉着領導去窩棚那邊找他們幫助的一些當地人給自己作證。

結果，最後他們就成了維和友好的經典案例了，不僅他們幾個被表彰了，就連他們的直屬領導都被誇了一筆，貝貝也被允許正式住進了營地裏，他們幾個也成了貝貝的“真爸爸”。

聽說後來外交裏那夥愛整活的家夥，還拿着他們幾個的表彰案例采訪新聞去陰陽“其他”行事離譜還要聯合部門出手擦屁股的外派隊伍，似乎是挺解氣的。

但這都跟許安然沒有什麽關系了。

他已經離開了，只有未來做不出什麽大事的人，才會一直揪着以前的一點點功績不放。

許安然覺得自己已經在隊伍裏學到了很多的東西，這些東西足夠支撐他回家之後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軟綿綿的許安然了。

他是硬……嘶，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許安然一邊牽着貝貝的小手，一邊往公寓走，貝貝的身上還挂了個小小的精致竹簍子，簍子裏裝了一點點她自己喜歡的小零食。

大概小孩子真的是最适合學習語言的時候，貝貝跟着親媽在營地外的窩棚裏住了一年，後來又被特批允許在營地裏跟着他們爹幾個生活了大半年，這會兒已經自學地能說差不多的口語中文了。

所以，半路上貝貝問他們現在是要去幹什麽的時候，許安然直接就跟貝貝說：“當然是帶貝貝去見其他的爸爸啦。”

已經擁有十幾個爸爸的貝貝顯然對自己還有其他“流落”在外的爸爸這件事，接受非常良好，她不僅沒有問自己為什麽還有別的爸爸，而且還主動問許安然——

“那這個爸爸是貝貝的幾號爸爸呀？”

許安然當場就面不改色地開始坑自己缺大德的隊友們：“貝貝現在是不是最喜歡我這個爸爸了？”

貝貝懵懵地點了點紮着兩根很簡單的沖天辮的小腦袋。

許安然順勢就把已經走了一會兒的貝貝給抱了起來，并且将自己的“爸爸排序”給廢除了，然後就讓貝貝喊自己爹。

诶——在隊伍裏的時候，那幾個老油條排他前面，他就不說什麽了，他畢竟年輕資歷淺，但這會兒貝貝都已經上了他許家的戶口本了——雖然是以他爹媽的名義領養的，但那也不能改變貝貝是他女兒的事實——既然是他許安然的女兒，那他許安然說什麽這個大爹都當定了。

甚至許安然還哄小孩地跟貝貝說：“其實吧，你就是我親生的，我親自生的。你看我都沒有帶其他的小朋友回家，就帶了你一個回家。但是一般的男生都是不會生小孩的，只有你許爸爸我會生，這是個天大的秘密，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貝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過她歪了一會兒小腦袋，終于還是弱弱地問許安然：“可是，爸爸，我們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啊。”

許安然抱着孩子上了樓，熟練地打開了公寓的房門，進門之後，才對着懷裏的貝貝說：“所以啊，我現在就是在帶你去見你的另外一個親爸爸。”

貝貝還是有點不敢置信：“真……真的嗎？”

許安然：“真的，騙你是小狗。等你那個爸爸回來，你就知道，你真的是我們親生的了。”

本來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拘束的貝貝頓時就跟解開了封印似的。

“所、所以，我、貝貝不會再被送回去住棚子了嗎？”

許安然的眉眼都不由自主地更柔和了一點。

他其實都能感覺到的，在把貝貝接回國之後，貝貝就一直都處于一種類似于流浪小貓被人給領回家了的緊繃精神狀态裏。

哪怕被臨時交給相對臉熟的表姐照顧着，貝貝都表現得特別乖巧懂事不哭不鬧的。

就連今天出門是許安然這個梳頭的廢柴給她梳的糟糕發型，貝貝都很努力地讓自己表現得開心，還要感謝爸爸。

許安然輕輕地把貝貝放在了路城家已經變得很舊的沙發上，他摸了摸這只遠隔重洋被帶回來的小小的人類幼崽的頭發，放緩了聲音繼續哄小孩。

“你真的是爸爸親生的，而且爸爸已經知道自己犯錯了，不應該為了保守秘密就把你送給你媽媽養的。爸爸已經把你帶回家了，就不會再讓你過不好的生活了。你以後會一直生活在爸爸家這邊的，再也不會餓肚子了，也不需要出去翻垃圾堆，過兩天等手續辦好了你也可以跟這裏其他的小孩子一樣去上學，要是有別人欺負你的話，你直接還手就是了，爸爸一定會來保護你的……”

許安然哄小孩的時候真的是很有一套的。

只不過這次是哄貝貝相信自己真的是他親生的，這種明眼人都不信的艱巨史詩級任務。

但是貝貝真的相信了。

她緊張地揪着許安然的袖口：“是因為我是爸爸親生的，所以爸爸才會偷偷給我媽媽塞錢嗎？”

許安然：“……對，沒錯，我們家貝貝真聰明。”

貝貝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她确實有好幾回看見許爸爸給她媽媽偷摸地塞錢。

是真爸爸的話，應該就不會再丢掉她了吧？

就算她多吃一點點飯飯，真爸爸應該也不會嫌棄她吃的多，就讨厭她吧？

實在不行……她……她已經長大了！這裏的垃圾桶裏東西也很豐富，她一定能翻垃圾桶養活自己的！她最會找垃圾堆裏的寶貝了！她媽媽都誇她厲害呢！

許安然抱了抱終于放松下來的一團小崽子。

其實不僅僅是他，他的那些隊友也是感激貝貝媽的。

貝貝媽在身體還好的時候，可是叉着腰幫着他們教訓那些思想歪七扭八的當地惡漢懶婆的。

大約是有貝貝媽從旁協助的功勞在，他們的工作開展才比其他地方的其他部隊開展得要更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許安然還挺佩服貝貝媽的。

因為他們入駐沒兩個月，貝貝媽就學會了一點不标準的基礎中文口語，還分辨出了他們跟上一批部隊的不同，就敢來找他們求助了。

這一點連當地的那些強壯男人都不敢做。

雖然，許安然也明白貝貝媽本意是來找他們做什麽的。

但他們的隊伍終究是跟其他的維和隊伍紀律不一樣的。

而且就算如此，貝貝媽也是第一個來找他們求助的女人，更沒有第一時間就丢掉自己的骨氣。

反而是努力當着他們的面重複着“孩子”“餓”“吃的”“請”“我”“幫”，這幾個她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中文詞彙。

搞得他們隊友幾個都很驚訝，連忙給人先拿點吃的，慢慢地才有了後面一連串的事。

許安然走的時候就确定自己要跨國收養貝貝了，所以他還特意交待了戰友們，讓他們把自己手裏有關于貝貝媽的各種不經意間記錄下來的東西，還有貝貝媽原本留下來的那些遺物，全都保存好到時候寄回來給他。

雖然現在他需要盡量讓貝貝安心地生活，就只能先胡言亂語騙騙小孩子了，但是以後等貝貝長大了，她能承受現實了，那他就可以把貝貝媽的東西全都交給貝貝并且告訴她真相了。

她的媽媽雖然并不完美甚至連讓自己的孩子填飽肚子都很困難，但毋庸置疑，貝貝媽是很愛貝貝的。

貝貝媽也是在做了媽媽以後，才敢硬着頭皮咬着牙克服對未知的恐懼面對警戒的槍口，來他們營地求人的。

她已經竭盡所能地在這個并不公平的世界裏給自己的孩子争取一點點活下去的可能性了。

沒有什麽可以指摘的。

只是許安然正輕輕安撫着終于把他當親爹的貝貝呢，就聽見背後一聲帶上了咬牙切齒意味的“篤篤”。

他一回頭，果然就看見路城抱臂站在門口，已經不知道站在那兒聽了多久了。

再擡眸……

路城好像看起來有點被氣得七竅生煙？

誰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