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天山埋心事
天山埋心事
謝臨衫臉色也不好看,忍着仙力被壓制的難受,一步步登上聆喻臺。
洛竹楓早已站在中心,額角冷汗涔涔。
那個代表天道的神像一手拿着卷軸,一手拿着劍。見到謝臨衫上來,一道蒼老威嚴的聲音響起。
“汝等,為何遲遲不派人下界滅魔?還需要凡人幫忙?”
滅魔?
謝臨衫蹙眉,卻是恭敬彎下腰,道:“不知,尊神指的是誰?凡間确實魔氣大盛,可并沒有人真正入魔。”
憑人體入魔,比仙神堕落成魔的難度更大。也更容易失去理智,大開殺戒。
“怎麽?仙界是要包藏禍心了嗎?”
這幾乎可以說得上是仙界想脫離天道掌控了。這句話下來,謝臨衫面色驟然變了,他沒有直起腰,而是冷靜分析道:
“不知何時令尊神這樣認為?凡間那些頂多是即将入魔,可距離成魔還是有差距的。若是有仙君自甘堕落……我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說的倒是冠冕堂皇。”
謝臨衫沒吭聲,連續幾日的高強度工作令他有些難以忍受。靠着仙力強撐還好,現在仙力被天道壓制着,反倒讓眩暈感更盛。
好在天道并沒有揪着這一件事,而是問起來另外一件事。
“十七年前,吾曾降下天诏,本欲點一凡人飛升……”
如今仙、神尊二人對這個數字都敏感了,心裏都有個猜測。
“可最終,那人反倒是被凡間修士封印在冥炀山,甚至其中還有仙界的手筆。”
謝臨衫瞳孔微縮,他哪怕沒擡頭都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看過來,他在問責。
謝臨衫略微抿唇,雙膝一彎,直接跪下,道:“我并不知曉事情原委,更不知有仙君……早已背叛仙界。”
他還欲再說,一道身影擋在他面前,替他隔絕了撲面而來的壓力。洛竹楓擡眸,看向雲層之中,道:“十七年前那少年雖确實有飛升潛質,但是因為突逢變故,才險些入魔。但他如今神智清醒,且根骨奇佳。就算是如今點召上來,也并無不妥。”
他說完,謝臨衫只覺得壓在身上的壓力瞬間消失。他暗暗松了口氣,等着天道的指示。
“還有半月,汝等……好自為之。”
陰雲散開,陽光穿透雲層落在聆喻臺上。謝臨衫剛想站起來,眼前再次發黑,雙腿一軟,險些再次摔到。洛竹楓眼疾手快扶住他,難掩焦急,“怎麽了?”
“沒事……我緩一會……”
等到仙力緩緩在體內流動,謝臨衫臉色才算好起來。只是依舊蒼白無力。洛竹楓心疼地厲害,擡手将神力源源不斷輸送過去,過了會謝臨衫才擡手示意他停下來。
“還有半個月……半月後是凡間會發生什麽大事嗎?”
謝臨衫沒什麽力氣,輕聲分析,回答道:“潇瑤說他一直在準備什麽,要去天山揭穿什麽。可能是指凡間動亂吧。”
可是凡間再怎麽動亂,總不能真的影響到仙界神界。
除非……
洛竹楓瞬間思考到一個可能性,“若是半月後,他會正式入魔呢?”
“但是可能性太低了。畢竟他為凡人……”
說着說着,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謝臨衫和洛竹楓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那個足以讓他成仙的機緣!”
……
天山,論道壇。
千碧玦早早把自己出世并在後日會再次“拜訪”天山劍派的消息傳了出去。
此時此刻,天山劍派正進行內部讨論。
天山掌門臉色極其難看,他一個即将步入大乘期修為的,居然被一個小輩嚣張下了戰帖,簡直是丢臉!
他兩側坐着的長老通通一言不發,其中一位長老道:“他畢竟怎麽說本體也未離開冥炀山,定然無法使出全部修為。”
十七年前,千碧玦夜闖天山劍派,一劍破開了天山劍派的劍陣,重傷四位長老的事實擺在眼前。哪怕有對方不能使出全部修為這個安慰理由,他們也不敢賭。
畢竟被重傷的四位中,兩位早已步入輪回。
至于剩下那兩位,直接從排名靠前的長老掉到最底下。要說最恨千碧玦的,必然有這兩個人。
“諸位莫要忘了,他身邊,可還跟着一位仙君呢,一位當年平定了南海的元微仙君。”
說到這裏,七位長老的臉色就難看極了。有人小聲嘀咕:“真的就确定了是仙君嗎?好好的仙君,怎麽會和他同流合污。”
“澤靈劍,青鸾羽。不是那位元微仙君,又會是誰呢?”
開口嘲諷的是一位帶着面具,離掌門很近的二長老。天山掌門眯了眯眼,冷冷開口:“南桦長老,別忘了,他最終是沖着你來的。”
被喚作南桦長老的男人笑了下,撫摸着手指上的戒指,篤定開口:“是又如何。十七年前沒什麽長進,十七年後依舊如此。”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近乎惡意道:“就算有仙君幫忙又如何?只要入了魔,就算關系再好,也必須親手斬殺。啧,想想就……令人興奮。”
天山掌門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個瘋子。他身邊,大長老嘲諷道:“你如何保證他一定會入魔?若失算了,整個天山劍派都要陪葬。”
南桦長老笑了下,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邊,笑眯眯道:“因為,他重情啊。”
大長老瞬間明白過來,卻不屑道:“虎毒尚不食子,你可真是……”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
……
千碧玦最近總覺得心緒不安,有時候甚至看到天山上那影影綽綽的屋舍就有忍不住上去毀了的沖動。
暴虐的因子不斷幹擾着他的內心,千碧玦揉了揉眉心,異常疲憊。
見雲潇瑤拎着吃食上來,他瞧着對方的神色,沒再和往常一樣,開口調侃些什麽。
“怎麽?不舒服?”
雲潇瑤瞥見對方慘白的臉色,蹙眉,沒有多想擡手撫了下他的額頭,喃喃道:“也不熱啊。”
千碧玦有氣無力笑了下,道:“我都快冷成冰雕了,怎麽可能熱。”
這句自然是信口胡扯,雲潇瑤“呵”了聲,坐到千碧玦對面,支着手看着他吃。看的千碧玦不自在了,“你……”
“嗯?”
雲潇瑤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舉動有什麽不合适的,他盤算着剛剛仙尊說的話,又看了看千碧玦如今看上去病殃殃的狀态,确實有些擔憂。
按照仙尊所說的,看來自己是必須要保護住他不被心魔幹擾,然後徹底入魔了。
“你明日,是打算如何?”
雲潇瑤知曉他大張旗鼓放出消息時恨不得打死他,人越多意外越容易發生。千碧玦眯了眯眼,思索片刻,癱在桌子上,開口說:“我就針對一個人。其他人無所謂。他要是打過來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嗯。針對誰?他知道嗎?”
雲潇瑤不走心拿了塊糕點,細細品嘗。見千碧玦焉了的模樣,挑眉看着他。
“啊……你不用想,明日和我對罵的那個就是。”
千碧玦懶洋洋靠着窗框,看着雲潇瑤欲言又止的神情,道:“我盡力明天控制情緒。不入魔。”
雲潇瑤一愣,随後笑罵了句:“你以為以凡人之身入魔,會很容易?”
千碧玦笑而不語,他的指尖無意識敲打着桌案,反複把所有細節想了一遍。眼底閃過一絲陰鹜,壓抑了多日的殺意終于再次燃起來了。
這明顯的殺意,雲潇瑤自然不可能錯過,他微微抿唇,還是留好了那條退路。
……
翌日,天山論道壇人山人海。
一來大家知曉了十七年前那夜闖天山劍派的人出關後不僅不隐藏做人,還招搖到給天山劍派下戰帖。
二來,也想見見當初這人到底抱着什麽樣的心态去闖天山劍派。找死也不是這麽找的。
四周人山人海,最前面天山掌門臉色黑的可以,而南桦長老自然而然主持大局。
雲潇瑤挑了個不顯眼的地方站着,然後看向千碧玦,道:“我不太想暴露身份,若有危險,澤靈自會保護你。應對不過來了喊我就行。”
千碧玦面無表情看着從這裏到論道壇的距離,真誠發問:“請問,您真的看得見嗎?”
“啧,你身上有我留下的印,更何況還有緣契。慌什麽,看那邊。”
雲潇瑤朝不遠處揚起下巴,千碧玦順着那個視線看過去,就看見邬輕羽和千離舟帶着數十名弟子也隐藏在人海之中。許是察覺到視線,邬輕羽微微擡眸,看過來。
“諾,去吧。有人在你身後的。”
“嘩!”
千碧玦笑了下,拿起折扇消失在原地。再出現,就是在人群中間的空地上了。
頓時,人海沸騰。
“真的來了啊?!我的天,膽子也太大了吧!”
“啧,你瞧,玄玉門和浴心門也派人來了,今日可是有好戲看了呢。”
“噓,聽說玄玉門掌門的眼睛就是被天山劍派的人下藥毒瞎的。”
叽叽喳喳的聲音不絕于耳,羅橋汶踮起腳,勉強看清後,擔憂道:“前輩到底想做什麽?他和天山劍派什麽仇啊?”
這也是所有人不理解的,千碧玦微微擡手,拇指向下一壓,聲音降下來幾分。然後他擡起頭,看着上面老神在在的南桦長老,掀開了埋藏了十七年的心事。
“南桦長老……或者我該喚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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