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随便搪塞

随便搪塞

第二天一早。

徐樹勵剛來到店，就收到了蒲钰的信息。

［小钰：樹，吃飯了沒？］

早上的時候，徐樹勵來店很早很早，淩晨五點多點，在家給徐月梢做好早飯他就來了。

早點來好準備一下新一天要賣的東西。

水餃什麽的，需要一早起來去集市買新鮮的肉菜做餡料，花半個小時，買完一包東西回店，差不多就是淩晨六點了。

蒲钰不是今天早上四點有事情嗎？怎麽這個時間給自己發信息問早飯的事？

［樹：沒呢，先不着急吃，也不餓，打算先調餡包水餃，存的一些已經賣完了，再不包沒得賣了。］

［樹：小钰，你怎麽有空問這個啊？不是在工作？］

蒲钰發了一張照片過來，那是一堆擺在地上的石頭，看起來和普通的石頭沒什麽兩樣。

［小钰：是啊，一大早就來這裏搶毛料，好礦裏采的石頭，一到地方，就得趕緊來搶，要不然啊，剩下的都是破爛。］

徐樹勵意識到，剛才蒲钰問“吃早飯沒”，大概只是一句“開場白”。

［樹：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辛苦，平時還覺得你的活兒輕松呢，看來也不見得，各有各的心酸苦楚啊。抿茶.jpg］

所以，徐樹勵打算随便搪塞過去得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明明沒有什麽重要的“話頭”，就是突然想逮住一個随便什麽人，聽自己說說沒頭沒腦的廢話，也沒有什麽一本正經地目的，就是想讓從自己嘴裏鑽出來的句子，有個人接住了，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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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樹勵表示理解。

徐樹勵不讨厭聆聽，也非常願意被分享別人的生活軌跡，但是他還是會有點不由自主的“敷衍”，因為他手裏還有活兒要幹。

徐樹勵很麻利地把菜洗好，切好，把豬前腿肉放進絞肉機，今天他打算和兩種餡料的水餃：芹菜豬肉餡兒，和拉瓜粉條素餡兒。

和好了兩大盆餡兒，徐樹勵哼哧哼哧搬出一大包面粉，撸起袖子，準備開始和面。

之前，他都是直接從面粉廠買現成的餃子皮的，結果那餃子皮不知道廠家怎麽做的，特別的不好使。

還沒來得及包的時候，摞在一起，塑料袋一裹，放進冰箱冷凍間，還沒有兩天呢，拿出來就呲了，全他媽粘在一起，根本沒辦法一張一張好好地撕下來，撕一張廢一張，餃子皮直接廢物成了“迷你版手抓餅”。

好不容易扯下來幾張完整的吧，包的水餃還老是破皮，煮出來就算完整的水餃也都是塌塌的，沒有一點兒型兒，看起來特別的埋汰，讓人好沒有食欲。

之前刷到過很多新聞，說有一些黑心廠家，為了面粉更好保存，會在面粉裏加過量的滑石粉。

工業用的滑石粉可比面粉便宜了不止一點兩點，摻在一起，幾乎看不出異常，還可以降低面粉的成本，但是會大大影響面食的口感。

雖然不知道真假，徐樹勵覺得，從那個廠子批發來的餃子皮肯定原料、工序或者其他什麽環節出現了問題，要不然不會這麽垃圾。

所以這次，徐樹勵特意又往上跑了個環節，直接從一個熟悉的農民手裏，買了20斤麥子來。

他親自送到面粉廠裏磨面，親自監工，一斤麥子大約出0.8斤的面，20斤麥子能出18斤面粉左右，又因為麥子是從單戶農民那裏買來的，自己家種出來的麥子出粉率可能會打折扣，也沒有準頭，出粉率很難用官方數據來保證。

滿打滿算，再怎麽呲，也能出15斤的面粉來。

結果，磨出了13.8斤，徐樹勵還是高估了今年地裏的情況，那個賣麥的大爺提醒過他，今年天不咋好，種出來的麥子都不咋香。

但還好。

起碼自己折騰了一路，花出去了的錢沒有全部打了水漂，雖然不知道忙了一大圈，忙出來了什麽結果，但起碼還是好好的拿着13.8斤的面粉回來了不是。雖然這是之前預想到的，最壞的結果了。

但是，只要這個所謂的“最壞的結果”真的發生了，那就說明，它本可以有“更壞的結果”不是嗎。

所以，這個“最壞的結果”也不算“最壞”。

徐樹勵發現自己竟然可以“樂觀”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他自嘲似地輕輕一笑。

兩個手掌上沾滿了黏黏的面絮，不能再加水了，再加水就泡騰了。

徐樹勵手臂用力，一只手把住面盆，開始和起來。

和好的一個個面團，圓滾滾地躺在不鏽鋼盆裏，裹上保鮮膜做的“小被單兒”，舒舒服服睡着舒坦的保濕“美容覺”。

徐樹勵特意挑出來一團面做了燙面，燙水和得面團适合拿來做蒸餃，蒸出來的面皮薄而精亮，帶着和冷水面團不一樣的暖黃色。

這是徐樹勵特意準備的，也是拉瓜粉條餡兒，說實在的，拉瓜餡兒還是做蒸餃更好吃，多放一點花生油，蒸出來更加的香噴噴，再撒一把白色的小蝦皮，加一些鮮味兒，絕了。

不知道蒲钰會不會喜歡吃，畢竟，之前就答應他再包水餃，一定叫他來吃的。

其實，徐樹勵一開始還沒有這個打算的，他也不知道怎麽就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而且意識到自己在“想”的時候，燙面團已經做好了。

徐樹勵擡手，隔着塑料膜，摁了摁燙面團，很容易就戳出來一個圓圓的“小酒窩”。

燙面團像個突然出生的小羊羔一樣，團在窩裏，睜着一只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徐樹勵，比他還懵逼：“咩？”

徐樹勵趕緊把那個“小酒窩”抹沒了。

徐樹勵你就多餘想吧，你看看，幾點了幾點了幾點了，一會兒來食客了！趕緊包其他的啊，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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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完了一盤芹菜肉餡兒的水餃，店裏來了第一個客人，是個常來的小姑娘，背這個芭比公主的粉色小書包，捏着一張十塊的紙幣，蹦噠蹦噠地就來了。

“哥哥！我要一個肉餅！”

說罷，啪地一下，非常豪爽地把紙錢“賜”給徐樹勵面前的桌子上，桌子上面撲裏的面粉都跟着抖了三抖。

小姑娘剛上小學，每天早上她媽媽都會開着車來送她上學。

她家就住在這排對外出租的商戶門頭所屬的那個小區裏，冬天天冷，車要先預熱後才能打火發動，她媽媽就給她錢讓她自己來買早飯吃。

“好嘞！這位女俠。”徐樹勵也跟着“江湖義氣”起來，端着那盤包好的水餃，一起進了配餐室。

小姑娘絲毫不客氣地坐在徐樹勵剛才坐過的凳子上，鞋跟抵着地面，晃動翹起的腳尖玩兒，一會兒左右同時晃，一會兒相互磕着“腦袋”晃。

“哥哥，你不用上學嗎？”小姑娘突發奇想地問。

徐樹勵笑：“不用啊，哥哥已經上完學了，現在在上班呢。”

“嗷。”小姑娘點點頭，突然有點憂慮了，扭起小眉毛：“那我什麽時候能上完學呢。”

徐樹勵想了想：“慢慢上，慢慢上就能上完了。”

“嗷。”小姑娘點點頭，又有點郁悶：“慢慢什麽時候才能出現啊，慢慢它好慢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樹勵被逗笑了，小孩子的話雖然不着邊際，但是出乎意料的說到了點子上。

徐樹勵把做好的肉夾馍轉進袋子裏，紮好，親手遞給小姑娘：“耐心點啊丫頭，你聽哥哥的，你慢慢地慢慢地學，比慢慢還慢，慢慢她就着急了，就出現了，然後，你就上完學了，哥哥現在想回學校都沒這個機會了呢，你一定不要急哦。”

“嗷。”小姑娘好像習慣了聽人說完話後，不管聽沒聽懂，先答應着，然後再發表自己的觀點。

“所以，我要一定要有耐心對不對。”小姑娘仰着腦袋，巴巴看着徐樹勵。

徐樹勵笑開，把找的零錢給她：“是啊是啊，耐心很重要的。”

“嗷好吧。”小姑娘跳下凳子：“那我走了哥哥。”

徐樹勵送她到門口。

店門口的大院，停着很多的車，早上來來往往，挺危險的。

徐樹勵看到了她媽媽的車，車哼哧哼哧的，已經預熱好了，車燈一閃一閃，駕駛座的車窗放下來，女人探出頭來，瞠着一雙怒目，罵道：“死丫頭，讓你去買個早飯，你是死裏面了嗎！！？？快點的！遲到了！！”

“嗷！”小姑娘趕緊應了一聲，收緊背包帶，準備往那兒跑。

跑到半道兒回了一下頭，小姑娘笑了笑，很無奈地對徐樹勵道：“哥哥，你看，媽媽那裏就沒有耐心唉，真奇怪。”

徐樹勵還沒來得及接什麽話，小姑娘就上了她媽媽的車，走了。

徐樹勵站在原地呆愣了半秒，顯然是沒想到小姑娘會這麽說，直到黏在他手上的面糊開始幹裂，揪着他的手皮變得發緊，徐樹勵才繼續回去包剩下的水餃。

“耐心”這種東西啊。

徐樹勵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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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包完了所有的水餃，店裏來吃飯的食客也漸漸多了起來，徐樹勵收拾好占用的餐桌，把一盤盤水餃放進大冰櫃裏凍着。

店門口停下一輛黑色的皮卡，直直擋在徐樹勵的店門前，特別的惹眼。

正在忙着配餐的徐樹勵餘光被擾動，他擡眼一觀，皺皺眉。

店門前是有一塊專門可以停車的畫線的，這輛車正好停在了店和畫線中間，走道過人的地方。

而且，車停下了了，車門也沒有即刻打開，不像是要下人的樣子，而且把徐樹勵的店擋了個嚴嚴實實。

徐樹勵手上一動，剛想放下手裏剁鹵肉的菜刀，出門去把亂停的車支走。

只見，背着店門那一側的車門開了，從門縫上長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來。

人身還沒露出來，剛探出來幾根自來卷的頭發毛，徐樹勵就收回了動作，剛還調動起來準備應付麻煩事的神經，瞬間就放松了下來。

原來是蒲钰回來了。

沒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