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僞骨科

僞骨科

路南讷讷地接過牛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對路北心懷愧疚，但他又膽小如鼠，做了錯事誤會了路北卻不敢認錯不敢道歉不敢請求原諒，連路北最後一面都沒敢見，也沒想過十年後會重逢。

“哥，你現在住在哪裏？”路北的話題出乎路南意料。

路南愣了下擰着牛奶蓋，“就附近的小區。”

“旁邊有房子租嗎？我前幾天剛回來還沒房子住。”路北的語氣完全聽不出他們已經十年沒見，聽不出生疏。

路南還是很不自在，他對這些也不關心，只好搖頭，“那你現在住哪兒？”

“公司對面的酒店。”

路南低着頭小口喝着牛奶：“你想租房的話可以上租房軟件看看，附近幾個小區價格都差不多。”

“等下班我會找找看，不過現在應該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路北說這話的時候偏頭看着路南低頭露出的後頸。

十年過去路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那時候的路南沉默寡言，眼神中總是帶着對他的敵意。

路北知道那是為什麽，但他總是不想說，想讓自己變成路南眼中特別的那個人。

即使知道如果說了，路南就不會那麽讨厭自己。

但只有不說，路南才會永遠記得他。

後來出國，他失去了路南的聯系方式，倒是路南他爸爸聯系過他，告訴他路南離家出走了，不願意回家，比當初帶他回家做得還要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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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北知道，路南真的記住他了。

但他要的不只是路南記住他。

也許那時候是，但現在不是。

“哥，你能收留我幾天嗎？等我找到房子我就搬出去。”

路北這話一出，路南甚至有種他們還在十年前的錯覺，那時候路北就喜歡跟着他。

愣了幾秒，路南呆呆看向路北，“……我那邊比較小。”

他不明白路北為什麽對自己一點都不生疏，也不怨恨。

“能睡覺就好。”路北看起來完全不在意。

路南只好點頭。

本來他也沒有拒絕的權利，是他虧欠了路北，就算路北現在讓他把房子讓給他，路南都能答應。

“那下班後見。”

一整個下午路南都心不在焉，一想到下班後路北要跟着他回家他第一次希望公司加班。

不過這種希望自然沒能成功實現。

下班時間一到，同事就坐着椅子轉到路南身邊問路南晚上要不要出去聚會。

路南瞥着路北辦公室大門，“不行，今天有事。”

“你有什麽事？放心我不會給你介紹對象！今天絕對沒有女生！”

路南一頭栽倒在桌上，“真的有事。”

“難道你背着我有了對象？”同事立馬來了興致，“我們公司的嗎？哪個部門的？叫什麽？你真的跟上次那個妹妹沒有後續了嗎？”

路南：“……”路南還不知道怎麽解釋，同事桌上突然被放了份文件。

啪的一聲聲音很大。

同事吓了一跳，扭頭一看，新主管冷着一張臉盯着自己，看起來特別吓人，同事連忙坐着椅子回去，“要，要今天弄完嗎主管？”

“不用，明天中午前給我。”路北說完看向路南，“路南，走了。”

路南也沒在意路北沒有喊自己哥這件事，聽見這話條件反射地起身，哦了聲跟在已經轉身的路北身後，朝一臉茫然的同事揮了揮手，快步跟上了路北的腳步。

“你們關系很好嗎？”進了電梯，路北臉色才沒剛剛在辦公室裏那麽吓人。

“還可以。”路南說着偷偷看了路北一眼，發現自己需要仰頭看路北，路北出國那會兒就很高，現在已經長得更高了，比路南高出半個腦袋。

路北嗯了聲，“哥，你有女朋友嗎？有女朋友我去住是不是不方便？”

路南看着電梯門上反射出來的兩人的倒影眨了眨眼，“沒有，他瞎說的。”

估計路北是聽見了同事說的話。

他說完看見倒影裏的路北笑了下，但等他扭頭看向路北本人，路北臉上又沒什麽笑容了。

路南又重新看着電梯門，總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麽來緩和一下氣氛。

雖然路北的态度看起來并不覺得尴尬，但他實在受不了這麽沉默。

從高中開始，路南就不喜歡沉默和過于安靜的環境。

偷偷瞄了路北兩眼，路南深呼吸一口，“那你呢？有沒有談戀愛？”

電梯門恰好在這時候打開，路北出電梯的動作頓了一瞬，扭頭看向路南，“沒有，一直沒有談過。”

路南啊了聲，“是沒有遇到喜歡的人還是沒追上？留學的話學校裏是不是也有很多亞洲女生？”

“是很多。”路北似乎放慢了腳步，和路南并排走在了一起，“我沒有追過任何人，剛出國的時候語言不通，初中教的英語根本沒辦法用來和外國人交流，我基本都不和別人說話。”

路南能想象那時候路北是什麽樣的處境，年紀還小，人生地不熟。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關在家裏上私教課，到了大學才正式上學，學校跟我想的也不一樣，所以我一直在想什麽時候能回國。”路北說着笑了起來，看着路南的表情變得溫和：“不過一回國就能和哥哥一個公司，我覺得很開心。”

路南心頭跳了下，想說你別喊我哥，但又猛然想起幼時那些記憶，只好把話吞了下去，轉而問：“你要回酒店拿行李嗎？”

“行李在車上。”

最後路北開車，兩人一起回了路南家。

路南住的公寓并不大，而且還亂糟糟的，領着路北進門的時候路南都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路北看起來完全不介意。

家裏只有一張床，猶豫了半天路南還是沒說出讓路北睡沙發這種事，沙發太小，路北人高馬大睡不了，當然他自己也不想睡，不想第二天上班腰酸背痛。

還好床夠大，床是房東提供的雙人床。

還好和路北提的時候路北也沒有拒絕，只是深深看了路南一會兒。

但身邊突然多了個人睡覺，路南十分不習慣。

幼時路北想跟他睡一張床他不願意，如今長大了反倒實現了這件事。

路南腦子裏反反複複出現那時候的場面，也無比慶幸幸虧路北沒有因為他那時候的欺負而變得體弱多病。

他翻來覆去睜着眼不睡，旁邊的人估計也被吵到，路南感覺到路北翻了個身，立馬老實不敢再動，背後的人倒是出了聲。

“哥，你睡不着嗎？”路北聲音聽起來也挺清明。

路南連忙翻身面對着他，“有點。”

“沒有跟別人一起睡過嗎？”面對面的時候，雖然關着燈，但還是看得見路北面部的輪廓。

路北這話聽起來有些歧義，路南立馬就想歪了，不好意思地嗯了聲，“我也沒談過戀愛，怎麽和別人睡？”

“朋友，坐在你旁邊的那個男生，你們關系不是很好嗎？”

“那也只是關系好，你看我家裏那麽亂，怎麽好意思讓朋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黑暗裏，說話都讓人輕松了起來。

路北靠近了點，“那我是第一個來的嗎？”

“是……你別靠那麽近，我都聽見你喘氣聲了。”路北的呼吸噴灑在臉上，讓路南感覺有些怪。

但路北也沒往後退，反而更往前了，兩人蓋的一床被子，一靠近，路南就感覺到他路北身上的溫度，還沒來得及往後躲，路北整個人就靠了過來，鑽進了路南懷裏，手臂環住了路南的腰，讓他沒辦法躲開。

“哥，我好想你。”路北腦袋埋在路南胸口，聲音悶悶的，環着路南的手臂越收越緊。

一時之間，路南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好一會兒，他才擡起手拍了拍路北的後背，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這種時候說什麽對不起，似乎也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