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梁偉

梁偉

天氣驟冷。梁恩景沒有參加期末考試，從那天他看見外婆為他鞠躬道歉之後，他就很愧疚，但沒有後悔。與此同時，他也沒有刻意和夏霖之聯系。

他看見外婆為了自己付出一切，而自己總讓她失望，他內心很糾結，他不敢面對夏霖之。

【東街縣】

寒假後的又一個星期，他一個人窩到家裏，家裏燒着暖爐，他穿着黑白條紋睡衣，看着電視，手機就在他旁邊，他眼中閃爍着電視畫面，而心裏一直關注着手機，時不時往旁邊看一眼。

他不知道怎麽了，不敢和她聯系，但心裏還有點失落，他不聯系她，那她就不能主動聯系他嗎？

梁恩景打開微信，卻看到了她發的朋友圈，在他印象中，她基本上不發朋友圈。

朋友圈內容是一張合照，是和一些人的合照，其中有盛謙，配的文字是“下次再聚。”

他慌了，只是半個多月沒有聯系，她竟然……

梁恩景沒有猶豫，給她發了信息，問她朋友圈怎麽回事？

沒有回複。

“今年東街縣，她還會陪我放煙花嗎？”

“會的，她我們約定好的。”他在心裏安慰自己。

“我想見你。”他又發了一條。

還是沒有回複。

“我去找你。”

……

沒有回複。

“我現在就去！”他徹底慌了。

這時候手機響了一下，是夏霖之的回複。

X： 【別再找我了。】

梁：【什麽意思？】

X：【我們都先冷靜一段時間吧。】

梁：【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X：【別再懷疑我了。】

梁恩景永遠不知道，這是夏霖之捂着疼痛的臉給他回複的信息，就在剛剛，許佩逼問着她選誰，她和夏季業準備離婚，要夏霖之做選擇。

【夏縣】

“霖之！你為什麽這麽不懂事！你跟着他生活，你瘋了嗎？”

“你跟着你爸……你怎麽想的！”

許佩聽到她的回答，氣不打一處來，果斷的扇了夏霖之一巴掌，力度挺大，夏霖之踉跄了半步，但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掉，她還在堅定的說“我選他。”

這時候，坐在客廳裏的夏季業發話了“再緩一段時間吧，給她點時間接受。”說完就出門了。

哪是給她點時間接受啊，明明是給她時間重新做選擇，他根本就不想養她。

“媽，你每個月按時給我生活費，我不要他的一分一毛，我過我自己的，還有半年，我就能考大學了。”夏霖之看着許佩說。

“還有半年，我就能……”她在心裏默默的說。

“你為什麽非要那麽執着夏縣？這裏有那麽好嗎？去龍城不好嗎？”許佩說。她已經找好城市了，在北方，工作也是。聯系好那邊的學校，就差夏霖之的答案了。

“我再給你點時間好好考慮，如果到時候你還是這樣，我也就不逼你了。”許佩說完，也出門了，她回溫市了，房子裏就只剩下夏霖之一個人了。

夏霖之晚上簡單煮了碗粥，将就吃了點。

她躺在床上，看着他的朋友圈，他什麽也沒有發，一直如此。

時間很晚了，夏霖之也準備睡覺了。

第二天，她很早起床，去了臨江市找楊因，好巧……周添也在。

她們在一家餐廳吃飯。

楊因注意到了夏霖之的臉，很腫，她特意戴了口罩，不過吃東西的時候還是沒辦法遮掩。

“霖之，你臉怎麽了？怎麽這麽腫？”楊因皺眉，滿眼都是擔心。

“沒事。”夏霖之回答，她找不到借口，這樣的傷一看就是被人打的，她不能說原因，只能說沒事。

楊因也默不作聲了。

……

“今天怎麽來找我們玩了？平常你都是和梁恩景在一起。”楊因說完看着她。

夏霖之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只是笑了笑。

“夏霖之，你是不是想和他分手？”周添一擊質問，讓夏霖之剛舀出的馄炖掉進湯汁中。

瓷碗發出清脆聲響。

“沒有。”她回答。

“沒有？整整半個多月了，你怎麽不聯系他？”周添說。

“沒時間。”夏霖之不準備再吃了，拿着紙巾擦了擦嘴角。

少女頓了頓。

“他也沒有聯系我不是嗎？”夏霖之擡頭看着周添。

“再說了，我和他又沒有吵架，他的事我什麽都不知道，他要是生氣，大可可以自己告訴我。”

意思是，我和他的事情不需要你過問。

周添看着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突然情緒暴漲，說話毒了些“沒時間？那你怎麽有時間和盛謙出去玩？”

“碰巧遇到的。”少女的回答一直都是淡淡的。

語氣卻很生硬。

“我看你是真的想綠了他，順便找下一家。”周添話說的難聽，楊因看着周添也毫不掩飾出的反感。

“你說是就是吧，我吃好了，先回去了，因因你回家小心點。”夏霖之說完，抽了一片紙巾擦了擦眼角，她聲音有點哽咽，她再也不想給任何人解釋了。

至少，梁恩景如同她最初的希望那樣慢慢變好了不是？

她也該退場，舞臺也該交給更好的人展示。

楊因連忙起身卻被周添拉住，他說“有什麽可擔心的！說不定她就去找盛謙了！”語氣充斥着譏笑與傲慢。

夏霖之頭也沒回。

這時候，下雪了，不過半刻鐘，雪勢很大，整個臨江市雪茫茫一片，路邊随處可見幾個小孩子嬉戲玩耍，嘴裏嚷嚷着堆雪人。

夏霖之編了雙麻花辮，上身穿着粉色棉服，下身是灰色短裙，白色運動鞋，南方的冬天也不是很冷，但雪下的很快，增添了冷意。

少女小口呼着氣，天色漸晚。但她并不想回家，在臨江市随便逛逛，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她走到一家蛋糕店，看見櫥窗裏的蛋糕，她俯身，櫥窗內暖黃色燈光映照着少女的眼眸，讓她的臉色顯得紅潤瓷白。

她漸漸發了冷，嘆了口氣，她沒帶很多錢，買不起蛋糕。

在她起身之後才看見他。

是盛謙。他穿着黑色大衣，整個人又高又瘦，他這次并沒有戴眼鏡，頭發全部梳了上去，臉色被凍的通紅，多了點男人味。

“想吃？”盛謙笑着問。

“班長？你怎麽會在這裏？”夏霖之很驚奇。

“應該是我問你，我家就在附近，出來買點東西，在遠處就看見你在這發呆了。”

“怎麽回事？”盛謙問。

“沒怎麽，就是突然想出來玩了。”夏霖之說，她側身看着雪花，雪依然在下。盛謙看着少女的側臉，微微紅了臉。

“進來吧，班長請你吃。”盛謙沒等夏霖之回答，直接推開了蛋糕店的門，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夏霖之看了看盛謙的動作，也沒有拒絕。

走進去，蛋糕店暖色調的裝修風格，使人內心溫暖，兩人走到櫃臺。

“姑娘要哪個？我們家的蛋糕都很好吃，都是用新鮮動物奶油制作出來的，售賣的的最快是我們店的芒果千葉酥。”

“姑娘，其實你面前的藍莓起司蛋糕味道也不錯。”

“它旁邊的黑森林也賣的很快。”店員不停的介紹着。

此時夏霖之臉上逐漸出現了尴尬。

“我們讓她自己慢慢選好嗎？”盛謙注意到了夏霖之的窘迫。

夏霖之看向盛謙，溫然一笑。

“謝謝你。”她說。

“姐姐，我想要這個草莓星糖蛋糕，您可以幫我拿一下嗎？”夏霖之看了很多蛋糕，忽略了香草蛋糕，她已經不喜歡吃香草蛋糕了。

“好的，稍等。”店員說。

“還是我付吧……”夏霖之剛說完，盛謙已經把錢給付了，沒有等她一點。

盛謙幫她拿着蛋糕，店內在這個點兒，人不怎麽多了，他們找個地方坐着。

夏霖之看着蛋糕，拆開了包裝，拿起刀叉，準備享用蛋糕，這個蛋糕很漂亮，草莓很多，灑的是草莓味的碎糖。

她低頭吃着，殊不知被對面的人偷拍了一張照片。

“好吃嗎？”盛謙問。

“嗯！好吃！”夏霖之回答。她現在心裏很快然，吃了點甜的，心情果然會變好。

“那……多吃點。”盛謙說，他轉身看向窗外，外面雪一直在下着。

心卻在跳動，他極力掩飾。

……

許久。

兩人說了會話，就各自離開了。

夏霖之走到車站的時候，公交車馬上就要來了，這時候，周添給她打了電話。

“喂？”夏霖之問。

“夏霖之，你馬上去溫市！”周添那邊呼吸急促，聽着是像在跑。

“溫市？”夏霖之很疑惑，現在已經快八點半了，很晚了，還下着雪。

“怎麽回事？”

“別問那麽多了，只有你能勸住他！不然的話他就要犯罪了！”

周添話沒有說明白，他也是剛知道，聽梁外婆說，梁偉回來了……就在溫市李曼珠給梁恩景買的房子裏。

說是已經回來好幾天了，梁恩景今天想着去溫市把那個別墅好好打掃一下，偌大的房子，瓷磚板上只沾染了點灰塵，他走到門口，大門卻有被人打開過的痕跡。

不知道他怎麽想的，突然回溫市了。

他警惕起來，慢慢進去，梁恩景以為是小偷，但當他走進客廳，沙發上的隔罩已被人揭開，茶幾旁還有地板，都是啤酒瓶，房間裏還有很重的煙酒味，他進去不由自主的捂住口鼻，待看清沙發上躺着的是誰之後，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臉上老相明顯，很憔悴。梁恩景有部分還是長得和他挺像的，特別是那雙桃花眼。

梁偉，他回來了。

梁恩景心口猛地一震，看到他，那段不堪的回憶又浮現在眼前。他雙眼猙紅，青筋暴起，他快步走到那男人面前，梁偉喝的醉乎兒，嘴裏喃喃自語，梁恩景卻聽清了。

是……“曼珠……對不起。”這句話，那兩個字，是梁恩景的底線，從這個男人嘴裏說出來，他覺得惡心至極！令人作嘔！

這個男人，離開了六年，期間一點音訊也沒有。李曼珠一直等着他，直到葬禮他都沒有出現過一次，梁恩景此時眼前浮現的是李曼珠躺在病床的憔悴與失望，雙眼如同枯涸的水井，看不見一點生機，她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枯萎下去。

李曼珠苦澀的人生，在梁恩景的高一，結束。

梁恩景把他從沙發上拽起來，直接把他甩到一邊。

“別髒了我的地方……”他說。接着他去洗手間接了一盆水，潑到了男人臉上。

水的涼意，使梁偉醉意全無，他怔怔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怔了好一會兒，他才終于看清。

是他的兒子，是他抛下六年的兒子，梁恩景。

梁偉依稀記得六年前少年勃發生長，那時候沒有任何變故，而梁恩景還在叫他“爸爸。”回憶消失。現在再看，梁恩景小學時候的稚嫩已不複存在，棱角分明的臉，下巴瘦的似乎能刺傷人，他臉上的被燈光照射的側影，寬闊的肩膀與高大的身軀使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恩……景……”梁偉的聲音很顫抖，很沙啞，很苦澀。

“你不配叫我。”少年淡淡的說。

說着。

梁恩景看見桌子旁邊的紫瓷花瓶，他心灰意冷，鬼使神差的拿起花瓶準備朝梁偉頭上狠狠砸去！

他的悔！他的恨！在這一刻，全然彰顯。

“你……你你幹什麽！你這是在犯罪！”梁偉看着他手上的動作，驚恐萬分。

夏霖之終于跑到他家，她外婆家雖說在溫市，但溫市太大太繁華了，雪一直下着，絲毫沒有要停的的意思，她一路上跌了好幾個跟頭，摔傷了膝蓋，一瘸一拐的跑到這棟別墅附近，她并不清楚梁恩景的住址，靠着周添發來的摸索着，黑夜，一個姑娘，獨自一人，冒着大雪，不顧自己，去找他，去阻止他，

但到了地方，但當她看到他手上的動作，她內心驚恐不已，細長紅白的手指不停的顫抖，眸子裏閃不出光，她對梁恩景的認識全部歸零，換個說法就是她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他的過去，她不知道，但他的未來，她卻可以保證。

她害怕，害怕他犯罪，害怕他前途盡毀，眼前的少年，明明那麽閃耀，她絕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墜入地獄。

她趕緊大聲喝止他“梁恩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