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寡婦門前

秦雪回家的時候，到了自家院子外頭西邊，看到兩個人影迅速的分開。

她留心了一眼，天色昏暗，瞧不大清楚。

她回了自己屋裏，看到秦義在油燈底下做作業，她媽卻不知道去哪裏了。

“媽呢？”她問秦義。

“說院子裏去拿東西。”秦義頭都沒擡的說。

秦雪心裏覺得奇怪，探腦袋往院子裏一看，院子裏哪有半個人影。再聽大門“咯吱”一聲，外頭走進來一個人，手裏拿着一把鍬，可不就是她媽嗎？

張春華擱了鍬就進屋了，見女兒看她，眼神躲閃的低下了頭：“還不進屋幹嘛呢？”

秦雪這下納悶了，她媽平日裏懦弱也好，愁苦也罷，從來沒跟今天這樣眼神閃爍不敢看自己的。難不成做了什麽虧心事？

驀地，她腦海中浮現出剛才那兩個影子，其中一個影子，怎麽想，怎麽有點像她媽呢？瞅着這時間點、這動靜，也挺像她媽的，難不成……

她耳邊響起大伯母之前經常罵罵咧咧說的話：“寡婦門前是非多！”

難不成……她媽守不住了？

秦雪雙眼一眯，不行，她得搞清楚！她媽守得住守不住，她都得搞清楚。

她趕緊鑽進屋裏，仔細看張春華的臉色。

張春華瞧見女兒在一旁淨顧着瞅她，有點惱火：“幹嘛呢？去洗洗睡。”

秦雪眼珠一轉：“媽，剛才我在院子西邊看見兩個人影子呢。”

張春華一愣，手一動，不小心把桌上裝着鞋墊的籮筐給碰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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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張的收拾東西，嗔道：“姑娘家，別瞎說！”

秦雪這一瞧，一清二楚了，有鬼！

她媽是個老實人，不會撒謊，心裏一慌就亂，就手忙腳亂了。

秦雪看看秦義，蹲在張春華身邊小聲音說：“媽，你老實告訴我，另外那個人是誰？”

張春華驚慌的看着女兒，壓低聲音斥她：“別瞎說！”

秦雪耐着心子道：“媽難道覺得我是外人？給我瞧見，總好過給外人瞧見吧？媽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就是村子裏的張二狗子是不是？”

秦雪這是為了訛老媽，故意說了一個無賴的名字。那個無賴以招惹寡婦聞名。

“當然不是他！”張春華生氣了，“別胡扯，你媽我不是那種人。”

“那就是村頭的三叔。”她換了一個人。

張春華實在沒奈何，低聲說：“別瞎猜了，是你陸大叔。沒啥事，白天地裏他借了鍬，忘了還我，現在還鍬來了！”

秦雪嘿嘿一笑，原來是那位陸正平陸大叔啊，瞧她媽這心虛的樣子，太不會作戲了。

她坐在床頭上琢磨，她媽結婚早，生她時也才十八九歲，現在不過三十五六，這個年紀，擱在現代還不少在相親呢。她媽呢，已經成了寡婦。

老媽以後的日子還很長，做子女的也不能一直陪着她，還不如在這個還算徐娘半老的年紀找一個合意的人，以後老來也有個伴。

不然的話，她瞅着她媽這輩子真挺可憐的。

那位陸正平，她記得當初跟她爸關系挺好的。原先小的時候，她瞧見陸正平跟爸爸兩個人對桌喝酒，談笑風生。後來爸爸死了，過了幾年，陸正平的老婆也得病死了。自打那以後，她瞧見這位陸叔叔總是寡言少語郁郁不樂的樣子，看來過得也很慘。

陸正平沒有孩子，人也老實，說起來，跟老媽還是挺配的。秦義應該不會反對吧？

她回頭瞅了那小子一眼，對老媽的事兒一無所覺。

但是這個年代的農村這麽封建保守，寡婦再嫁肯定會被人說三道四，以她媽的性子和秦家人的兇悍，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瞎琢磨什麽呢？”張春華瞅着她一直在轉眼珠子，有些惱火，肯定在琢磨自己的事兒。這事兒本來沒什麽，可是說出來她總覺得羞愧的慌，叫女兒知道更加難堪。她不想女兒把自己想成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

秦雪悄悄的問她媽：“媽，你想過再婚嗎？”

張春華一聽變了臉色，瞅了秦義一眼，低聲斥她：“別說了，瘋丫頭！再什麽婚啊，你媽就這個命了，能拖扯大你們姐弟倆就不錯了！”

看來老媽這次真的生氣了，秦雪只好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臨睡覺，她不甘心，又問了一句：“媽，說真心話，其實……”

張春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再不閉嘴，信不信我把你嘴巴縫起來？”

這次老媽真的發狠，兔子急了也咬人。

“好吧，我閉嘴。”秦雪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安靜的躺下睡覺。

她想，這事兒也不急，順其自然吧。

一大早，秦雪積極的起床洗漱，打算往柿紅村跑一趟。她正在屋門口開自行車的鎖，就看到堂嫂牛翠花扶着肚子走過來：“喲，你這是去哪兒呢？”

牛翠花本來就胖，現在懷孕更是胖的三下巴都出來了。她素來好吃懶做，起晚睡早的人，今兒起這麽早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我去隔壁村逛逛。”秦雪随口說，“你今天倒是起的早。”

牛翠花哼了一聲：“我一早餓醒的。”

秦雪撇撇着，原來如此。

“哪像你們，”牛翠花得意的摸着肚子，“我這肚子裏可是個大胖小子，兩個人吃東西，不吃飽吃好怎麽行？”

秦雪問：“你怎麽知道你肚子裏是個小子？萬一是個姑娘呢？”

牛翠花急眼：“怎麽可能是姑娘，我做夢夢見了龍，龍可不就是小子？”

秦雪撇撇嘴，誰知道。大伯母指望着她這胎懷個兒子，要是生個姑娘，還不知道大伯母啥臉色呢。

牛翠花上下看看秦雪的自行車，有幾分嫉妒：“你倒是舒服，有個當工人的小姨，天天游手好閑都行，還有自行車騎。哦，對了，告訴你一個消息，咱們村的會計換人啦！”

她說這話時緊緊盯着秦雪的表情。

秦雪一愣，原來的會計是張俊，現在換人了？

“換誰啦？”

“換誰要緊嗎？”牛翠花得意的說，“關鍵是，你心心念念的情郎沒做成會計，走啦，不在咱們村啦！你不難受不傷心嗎？”

她幸災樂禍的想在秦雪臉上找出痛苦的表情，可惜，一無所獲。

秦雪只是愣了一下，說了一句：“走了就走了，我有什麽好難受好傷心的？”

“哎，你……”牛翠花大吃一驚。

眼看着秦雪推着自行車就往外頭去了，牛翠花在後頭跺着腳罵道：“你這小妮子，還真是石頭心腸啊！先前要死要活，這麽快就抛到腦後了？”

“照你這麽說，我還得記一輩子呢？不膩得慌也累的慌！我可不做那傻子！”說完，秦雪騎上自行車跟燕子似的飛走了。她沒功夫同情那白眼狼張俊，她大把的事情要做呢！

牛翠花在後頭氣的直跺腳，直罵：“真是個沒心沒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