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小彤和應小澄聊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她馬上要離開科爾馬前往巴黎,以後再見應該就是在國內了。應小澄和她交換微信後,兩人揮手道別。

應小澄轉身走向柏浔,走近了問:“醫生怎麽說?”

“熟悉的環境有利記憶恢複。”

應小澄長長地嗯了一聲,好像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這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柏浔轉身就走,應小澄跟在他身後,繼續道:“小彤要走了,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

“她走不走,和我們有關系?”

應小澄看着他的後腦勺,“是沒什麽關系,我只是想知道我什麽時候能離開這裏。”

“醫生在觀察你的腦震蕩後遺症反應。”

“我知道,可是不是檢查過好多次了嗎?都說沒什麽事。”

柏浔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說:“所以你可以出院了。”

應小澄怔了一下,瞬間大喜,快走兩步和柏浔同行,看着他的側臉問:“真的嗎?我是可以回家了嗎?”

“對。”

“我可以看到我的父母嗎?”

“他們在西北。”

“那我想回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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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今天他和醫生的談話主要是這一周對應小澄的觀察。應小澄剛醒的時候有一些頭痛頭暈,惡心嘔吐的典型腦震蕩反應,但這些反應在兩天後有明顯的減輕,到今天已經可以确定沒有任何問題了。唯一無法确定的就是他的記憶究竟什麽時候可以恢複。

見柏浔實在擔憂,醫生給了他一個建議,出院後可以帶病人去他熟悉的地方走走,住一住,或許可以刺激記憶複蘇。

柏浔當時想到的就是西北水陽村,那是應小澄從小長大的地方,哪裏都比不過他的家鄉來得更熟悉。

能回家了應小澄當然高興,雖然他都忘了父母長什麽樣,家具體在什麽地方,可回家的喜悅還是緊緊包裹了他。

“你會跟我一起回去嗎?”

“嗯。”

應小澄高興得走路都想蹦起來走,“我們什麽時候走?”

“最快今天,最遲明天。”

“那我們今天就走吧。”

柏浔沒說不行,“會很趕。”

“我想快點回家,可以嗎?”應小澄兩步走到柏浔前頭,倒過來走。漆黑的眼睛明亮,像一簇火苗也像一簇星星。

柏浔沉默地和他對視,緩緩說:“回病房換衣服,一會兒我過來接你。”

“好耶!”應小澄高舉手臂歡呼,轉身撒歡地跑遠了。他就算失憶了也是專業運動員,不只是跑得快,姿勢也标準。不一會兒人就跑沒了影。

由于應小澄歸心似箭,柏浔也只得陪他颠簸,火車轉機場,中途轉機,落到西北再轉火車。

一路上兜兜轉轉,趕路趕得灰頭土臉。如果不是這兩個月的旅行多少鍛煉了他的體力,在飛機轉巴士,巴士再轉火車的時候他就該累生氣了。

當然他現在也累,不過除了臉看着黑一點,倒沒有明顯要發火的跡象。

應小澄看他累得話更少,人好像都瘦了一點,也挺不好意思給他添麻煩。在火車上看到小推車來了,小聲問:“你想吃什麽嗎?我給你買。”

柏浔眼睛都不擡,“不用。”

“你都瘦了,我幫你泡個方便面吧,再加個火腿腸。”

柏浔聽到他吸溜口水了,“你不能吃。”

應小澄眼巴巴地看着裝滿好吃的小推車來了又走,遺憾地問:“為什麽?”

“你是運動員。”

“可是我在飛機上都可以吃。”

柏浔轉頭和他對視,“你沒發現你出院後一直在吃素?”

應小澄現在不會注意這些,柏浔只能幫他多上心進嘴的食物。

“發現了,可是那不是因為飛機餐就是那樣的嗎?”

他以為飛機餐就是那麽簡陋,不會有大魚大肉,殊不知他吃什麽都是柏浔篩過的,仔細到用了什麽調味料。

“那我回家了總能吃吧。”

“不能。”

應小澄瞬間垮了臉,“為什麽回家了也不能?”

“還想當奧運冠軍就給我閉嘴,吃任何東西前都必須先問過我。”柏浔累得腰酸背痛,被應小澄吵得電量跟耐心都快速掉了一格。

應小澄失憶後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吃,他對食物的熱愛發自靈魂,做夢都在饞肉。哪裏還記得當運動員的不容易和殘酷。

“我吃一點點應該不怕吧?”

“被檢測到瘦肉精會當興奮劑處理,嚴重會被終身禁賽。”柏浔在座椅裏閉目養神,“我警告你,舔一口都不行。”

應小澄聽得微微震驚,“這麽嚴重。”

“嗯,所以你聽話。”

應小澄聽得點頭,“我知道了,我不吃了,吃之前一定先問你。”

柏浔閉着眼沒有說話。

火車外能看到祁連山,連綿不絕的山脈像一幅沒有盡頭的畫卷,偶爾能看見放牧的人和羊群。

應小澄目不轉睛地看着外面的世界。這裏的風景不同于他來的路上看到的任何一處,因為這裏是生他育他的地方,哪怕高山荒無人煙,沒有城市裏的高樓大廈。對這片土地的感情早已被以前的應小澄寫進骨頭和血液裏,看到祁連山,那些思鄉思家的感情就會從骨頭和血液裏跑出來。

他怔怔地看了很長時間,忽然扭頭對醒了在看書的柏浔說:“太神奇了,我明明一點也不記得,但是我好喜歡這個地方,好像這個身體知道自己回家了。”

柏浔翻過一頁書,沒有說話。

應小澄又回過頭繼續看景色了,“你小時候是被賣到這裏,回到這你會有心理陰影嗎?”

“不會。”

“為什麽?”

“因為有應小澄。”

失憶的應小澄從不理解他們的感情,也不理解從前的應小澄。在他看來,以前的應小澄就是過得很累很辛苦,而讓他這樣累這樣辛苦的人就是柏浔。

他和柏浔相處這些天,不好聽地說,他還沒有看到他身上有值得讓人死心塌地的優點。難道以前的應小澄就是因為柏浔長得特別好看才喜歡他的嗎?可是比柏浔長得好看的人就算不常見也肯定有的吧。他覺得這樣的理由并不足以支撐這樣的感情。

“他從小就對你好嗎?”

“嗯。”

“為什麽?”

“不知道。”

應小澄又問:“是只對你好,還是對其他人都一樣好?”

“只對我。”

“竟然從小就是個癡情種嗎?”應小澄有些震驚。

這話對也不對。對,在于對原本的應小澄而言,确實算得上是個癡情種。不對,在于這句話不能對小時候的應小澄說。

柏浔懶得糾正他。

應小澄又想替原來的應小澄打抱不平了,“竟然不是你追他?”

柏浔無話可說。

應小澄說:“我真想和他聊聊。”

他們是同一個人,可是內心世界截然不同。

“我爸媽知道我失憶了嗎?”

“不知道。”

“奇怪了,這麽多天他們也沒有主動聯系我。”想到這,應小澄突然有點忐忑,問柏浔,“我跟我父母的關系怎麽樣?”

“很好。”

“真的嗎?”

“嗯。”

柏浔也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楊娟和應禾勇,但記憶裏應小澄有幾次在自己面前和父母通電話,他能感覺到電話的氣氛溫暖融洽。

應小澄稍微放心一點了。

出了火車站還得坐客運車到縣城,在縣城有車可以去水陽村。

這些年應小澄的家鄉變化很大,路修好了,就沒有真的與世隔絕的地方。只是和發展更好的縣城還有相當的距離,還有很多年的發展要走。

在車上,應小澄每看見一個村就要問是不是這兒。但柏浔說不是,車子也繼續向前開。

開了很遠很遠,應小澄都驚訝了出生地竟然是這樣偏遠的地方,也終于聽到司機說:“水陽村,水陽村到了,拿好行李下車。”

應小澄跟着柏浔下車,兩個人和行李站在公路邊,眼前是一片村莊,能看到有些年頭已經無人居住的土坯房,也能看到明顯是翻新過房子。村裏的道路幹淨平整,夏榮的季節,村裏的樹木長得翠綠。

“和你小時候住在這時一樣嗎?”應小澄問。

“不一樣。”柏浔看着眼前變化極大的村子,心裏多少生出一點很複雜的情緒。率先拉起行李箱往村子裏走,另一只箱子則由應小澄拉。

走進村口,應小澄第一反應是哪裏是我家,第二才是,“好安靜。”

村子裏确實很安靜,看不到小孩也看不到一個人。

進村後他看到的第一個活着的東西是一只黃狗。那只狗好像認識他,遠遠的就像一顆炮彈沖過來,圍着他的腳打轉,尾巴都快搖斷了。

應小澄看着這只使勁親近他的狗,無措地看向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得遠遠的柏浔,“它是不是認識我?”

柏浔說:“它身上可能有跳蚤。”

應小澄低頭跟那只狗對視,“你認識我嗎?那你帶我去找我爸媽吧。”

黃狗原地轉了兩圈,往跑來的方向走了。

應小澄樂呵呵地跟上,回頭招呼柏浔,“快,走這邊。”

柏浔早就不記得路了,只好跟着走。

走了一段路,開始能看到人了,只不過都是老得快走不動的人。看到有人來了,眯着快看不見的眼睛目送人走過去。

引路的黃狗跑進一條筆直的長路,走到這柏浔才想起來,突然停下回頭望,遠方就是祁連山。

已經走出去的應小澄見他沒跟上又走了回來,站在他身旁,陪他一起看,說:“那是什麽山?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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