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看見應小澄緊緊抱着柏浔,出了汗的腦袋一直往人家脖頸湊,戴向亮震驚之餘,竟覺恍然大悟。

幸好應小澄還沒昏了頭,用力親完柏浔的臉頰就把人放開了。轉身朝還傻站在原地的戴向亮跑去,“老師!我回來看你了!”

應小澄沒有恢複所有的記憶,他只是想起了更多的事情。很多記憶還是片段式的,時間線上也混亂,比如他還搞不清楚失憶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和柏浔去爬山看楓葉是在沈沅被收養之前還是被收養之後。腦袋裏幾乎是一團漿糊,但仍不能阻礙他想起自己對柏浔的感情,以及對戴向亮的感激。

戴向亮一頭霧水地被應小澄像猴子抱樹一樣抱着,這人長大了也是猴兒,手腳緊緊攀在他身上。

“你想起來了?”戴向亮手足無措地抱緊應小澄,臉上的茫然逐漸被震驚和喜悅替代,“我就說你小子聰明!你看我剛說完你就想起來了!”

應小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起來的,就是越跑越高興,越跑腦子越清楚。或許是因為這條跑道是他人生的重要起點,他回到這裏又重新出發了。

“老師我好想你,我在西山田徑隊沒給你丢臉。”應小澄從戴向亮身上下來,拉着他的手興奮得原地蹦跳,一刻也沒閑。

戴向亮到這一刻才真的感覺應小澄回來了,平時不常笑的人此時笑出一臉褶子,“好好好,我知道,你的每一場比賽我都看了。”

“真的嗎?”應小澄睜大眼睛,“在現場嗎?”

“電視上看到的,特別好,我發現你一次比一次穩。”

自己發現的好苗子,他當然比任何人都更關注應小澄的成長和每一次進步。

應小澄拉着他的手走向柏浔,“老師,我再給你介紹一次,他就是我經常和你說的心心,柏浔。”

已經認識過一次的兩人,當着應小澄的面還是重新認識一次。

應小澄欲言又止了片刻,還是決定這麽說,“老師,我在和他談戀愛。”

戴向亮也欲言又止,說:“我的眼神挺好,你親他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應小澄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你能接受嗎?”

“能接受。”戴向亮安撫地拍拍應小澄的後背,“別怕,友情也好,愛情也好,都是你們自己的事。”

應小澄多少是松了一口氣。

教學樓打鈴,原本寧靜的校園突然從各個教室走出穿校服的學生。戴向亮下節課有個班要上體育課,沒時間繼續招待了,招呼他們晚上來家裏吃飯。

應小澄笑着搖頭,“老師,下次我們一定去,我媽在家做了飯,等我們回去吃。”

戴向亮不好再挽留,依依不舍地把應小澄送出校門。

兩人走出校門許遠了,柏浔還在觀察應小澄,“你真的想起來了?”

應小澄如實告訴他,“想起了好多,但是還有些沒想起來為什麽。”

“哪些?”

“你為什麽去法國,我為什麽去法國找你,還有一些在西山的事情,時間是亂的,我不知道哪件事先發生。”

能恢複到這個程度柏浔已經很滿意了,至少現在的應小澄不會再跟他說我不喜歡你。

“你可以跟我去酒店嗎?”

應小澄驚訝地扭頭看他。

柏浔絲毫不覺得這樣說有什麽問題,但看到應小澄用這種眼神看他,他想了想還是改了口,說:“沒有酒店,小旅館也可以。”

應小澄臉燙得快燒起來,轉開頭不敢看他,“天還沒黑,你在說什麽……”

柏浔站在原地不走了。應小澄跟他的手牽着,他不走自己也走不了。

“我先給你買花,然後我們去找酒店。”

“你把這兩件事連在一起說,感覺好奇怪。”

柏浔微微蹙眉,為他一再顧左右而言他不高興,“你不想跟我去酒店?你應該知道在你家什麽也做不了。”

應小澄差點咬到自己舌頭,“我,我以為我們會先找個地方坐下聊聊。”

“你想聊什麽?”

應小澄說不上來要跟他聊什麽,就是感覺自己要是跟他去酒店了,可能晚上回不了家。

“我爸媽等我們回家吃飯。”

柏浔在看腕表時間,“天黑前退房。”

應小澄心想你是鐵了心要去酒店。

盡管很不好意思,但他心裏也挺想親近柏浔的,就沒有再說拒絕的話。

-

縣城雖小,比不上大城市,但酒店還是有的,一百出頭就能住上條件還算不錯的雙人房。

“我沖個水。”

應小澄跑步跑出一身熱汗,柏浔不嫌棄他他都要嫌棄自己。他放下懷裏的花束,進淋浴間快速沖了個熱水澡,剛走出來就被人按在浴室門上。

抓他的人力氣不小,親他嘴也用力,幾乎是咬的方式。應小澄感覺自己的嘴一下就腫了。

柏浔也是真想咬他,有幾下差點咬出血來,聽到應小澄可憐的嗚嗚聲才沒真咬。

他親完了,應小澄眼含熱淚捂着嘴,“你不是在生氣吧?”

“沒有。”柏浔把人往床上拽。

應小澄洗完澡出來就穿了條平角褲,被一拉就開。幾個挺用力的巴掌,扇得小麥色的肉一顫一顫。

應小澄猝不及防挨了打,有點氣又有點慫,爬起身想往床下跑,惹不起躲得起。

但柏浔抓住他的腳踝,又多扇了兩下。

“你瘋啦?”應小澄蹬腿掙紮,小聲說:“我不給你弄了。”

柏浔就不扇他屁股了,改用嘴咬。

應小澄跑不了,只能被他按在床上,挑最軟的肉咬。

“我讓你覺得很累?”

應小澄猛搖頭。

“你受不了我?”

“沒有沒有,那不是我說的。”

“你不喜歡我?”

“誰能比我更喜歡你!”

柏浔就要跟他翻舊賬,所有應小澄失憶時對他說過的每一句不好聽的話,沒有及時哄他的時刻,讓他覺得傷心難過的瞬間。像個受盡委屈的人使勁告狀,因為只有愛他的應小澄會把他所有情緒和感受放在心上。

“那不是我說的。”應小澄對于他把賬算自己頭上感到委屈,“我怎麽可能會對你說這些話。”

“就是你說的。”柏浔埋頭咬他的脖子。

應小澄疼出眼淚,手捂着眼睛說:“就不是我。”

“是你。”柏浔拉開他的手,親他的嘴唇,“是你的心裏話。”

失憶的應小澄就不是應小澄了嗎?當然還是他。喜歡他的應小澄不會說的話,就由那個不記得他也不喜歡他的應小澄說出口。

沒有記憶,不會被從小到大的感情左右,由此所說的都是最真實的感想。哪怕現在的應小澄沒有覺得疲憊,可日子長了總有一天,喜歡他的應小澄也會對他說,喜歡你讓我覺得很疲憊,很辛苦。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糟糕的人,只會無盡地向應小澄索取,索取他的愛和包容。以為這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以為應小澄不需要他回應。

“不是我的心裏話,我沒有這樣想。”

柏浔把應小澄抱在腿上,自己親手扇腫的自己揉,漆黑的眼睛深邃得像能望進應小澄的心裏,“是我不對。”

應小澄的心尖顫了一下,微微蹙起眉,聽不得他這種話,“你哪裏不對了?不要這樣說。”

“我沒有照顧你。”

“我很堅強。”應小澄說:“真的,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

應小澄沒有一天抱怨過環境,自然也不曾對柏浔生過哪怕一句怨言。

他是天生知道如何愛一個人。生在大山裏,心胸也如同大山廣闊,從不與人計較,也不會計算個人得失。

哪怕很正常的邏輯,比如我對你好你也應該對我好,他卻唯獨不會在柏浔身上成立。

他遇見柏浔太早了,7歲的年紀未必知道什麽是保護欲,卻已經知道了要保護好柏浔。因為心疼柏浔小小年紀被迫離開親人,被壞人偷到一個與世隔絕的窮地方,每天吃不慣穿不暖,想家了也回不去,或者可能永遠也回不去。

他7歲就學會體諒他,知道他性格脾氣天生如此,所以從來不會對他有什麽要求。巧的是柏建林也這樣,才慣出今天這個難搞的柏浔。

“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我也不是要你也照顧我才照顧你的,當然了,你要喜歡我這個是不用說的,因為……”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我喜歡你。”

應小澄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下意識追問:“你說什麽?”

這一點也不難。

柏浔願意再重複一次,“我喜歡你。”

應小澄看着柏浔的眼睛,原以為自己還需要花很多時間才能從他嘴裏聽到這句話,沒想到失個憶竟然提前完成了。

“我賺了呀。”應小澄怔怔地說出心聲。

柏浔看他的眼神露出不解。

應小澄癟了癟嘴,小聲地說:“我以為你是不會告訴我的。”

柏浔不想幫以前的自己說話。

應小澄癟着的嘴一下又笑起來了,連屁股都不疼了,“你再說一次。”

“今天我已經說兩次了,明天再說。”

“你在不好意思嗎?”應小澄嘿嘿笑着去親他的嘴。

兩個人滾進被子裏,從白天滾到太陽下山,天馬上就要黑了。

應小澄畢竟是運動員,有自制力,知道再不回家來不及了。但柏浔根本無所謂,每一次都能把要爬下床的應小澄拉回來。

“你說天黑前退房,你是不是騙我的?”

應小澄沒有脾氣地被他按回床上弄,該腫不該腫的地方都腫了。

柏浔不知餍足,他現在體力比以前好多了,應小澄可以不用自己動,但也跑不掉就是了。

應小澄在回家吃飯和縱容柏浔之間總是一再選擇後者,結果就是楊娟打電話找過來了。

差點把應小澄吓死的是,柏浔接了他的電話。

“阿姨,是我。”

應小澄拼命捂住嘴,耳朵豎得緊緊的,腰繃得比耳朵還要緊。

他背對柏浔看不到他什麽表情,只感覺腰上的肉被掐了一下,那只手要他放松。

“他不方便接電話……嗯,去廁所了……不用等我們,我們吃完再回去……我知道,我會注意他進嘴的東西……再見。”

電話挂斷,柏浔把手機還給應小澄,說:“現在你不用急着回家了。”

應小澄抓起自己的手機,心跳快得險些驟停,“我要吓死了,被聽見了怎麽辦啊?”

“不會被聽見,我又沒動。”

他現在又開始動了,應小澄想到他們瞞着楊娟在酒店的床上做這種事,就一邊覺得刺激一邊覺得害怕。對不起楊娟是一部分,更多是因為柏浔還在弄他就敢接楊娟的電話而覺得心跳加速。

“我媽要是知道了,肯定吓死了。”

“你指哪件事?”

應小澄被翻過身和他面對面,臉頰紅得不正常,“所有事。”

“你想告訴他們嗎?”

“想。”應小澄點點頭,微微擡起臉和湊過來的柏浔接吻,說:“你想嗎?”

“聽你的。”

“他們總要知道的。”應小澄沒想過要一直瞞着,只是一直想象不到他們會是什麽态度,才猶豫着想找一個更好的時機。

但誰又能說得準什麽樣的時機叫更好。

他不是能常回家的人,當運動員,尤其是入選國家隊的運動員,七八年回不了家是常事,很多時候可能反而是需要父母來看望他們。

應小澄還未入選國家隊就已經受到了非常嚴格的管理,将來就更不用說了。所以他認為這是一個機會,不必再繼續隐瞞父母,也不要給他們無謂的希望,自己往家帶個女朋友之類的。

“心心,他們接受不了,不同意怎麽辦?”

“他們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

應小澄怔了一下,“要是什麽都不想要呢?”

柏浔突然停下,對着應小澄的臉露出沉思,“沒有辦法,你死了墓碑都得刻我的名。”

“什麽?”

“跟我埋在一起。”

應小澄這一天心情大起又大落,莫名提前知道自己百年後的歸宿,一時心念複雜,不知說什麽好。

“要不,你給他們蓋個新房子吧,合葬的事情就別說給他們聽了,他們都那麽大年紀了,養我這麽大也不容易……”

柏浔手動閉上他的嘴,“安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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