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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柏浔不覺得自己跟應小澄告狀有什麽問題,所以點開語音時也沒有要避開就在身後的王慶。
走路不方便打字,柏浔也用語音回複。
“我知道。”
我知道我勁挺大。
他走在前先進飯廳,王慶沒有看到誇張的大長桌,只有一張紅木八仙桌,桌上是小米粥、煮雞蛋、肉餡煎餅。
王慶覺得挺奇怪,“這是你爺爺做的嗎?”
“不是。”
果然那麽大的房子是雇了人的。
王慶塊頭大,飯量也是從小就大,比應小澄更能吃。柏浔比不得他們兩個,早餐喝一碗小米粥就行了。
“你不吃雞蛋嗎?”
柏浔眼也不擡,“不吃。”
王慶想起路上看到的應小澄給柏浔剝雞蛋,都是一口悶了蛋黃,剩下的蛋白給柏浔吃。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可能是想幫不在的應小澄照顧一下柏浔,竟然問:“我幫你吃蛋黃?”
柏浔眼皮微掀,看他的眼神像冬天的河水一樣冷。
王慶不敢跟他對視,拿過他不吃的雞蛋敲碎蛋殼,“哎,我這就把自己噎死。”
他和應小澄一樣見不得浪費糧食,看柏浔不吃了,就把剩下的小米粥和煎餅吃完。順便收拾餐桌,把碗洗了。
柏建林已經不在原來的屋子裏,柏浔帶着王慶往回走的時候看到他在回廊。那裏吊了七八個紅木鳥籠,比兩年前多了幾個,加上那些精心養護的盆栽,看着更像個花鳥市場了。
柏浔徑直路過他爺爺,走在他身後的王慶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跟着走,還是就留在這跟柏建林待在一塊。
柏建林回頭,給他指了最近的那間屋,“東西在桌上,工資待遇都不一樣,你自己選。”
王慶眼睛發亮,“謝謝爺。”
對柏浔來說很多事只需給爺爺打個電話,對他爺爺來說,解決問題通常也是一個電話。而這種人脈在柏建林多年的經營下,極有可能他不在人世了也一樣能幫到柏浔。
傍晚。
應小澄結束訓練給王慶打了個電話,問他今晚住哪兒。
王慶說:“我明天辦理入職,然後就可以搬去員工宿舍了,今晚先住爺爺家。”
應小澄有些驚訝他們的效率,“這麽快,什麽工作?”
“爺爺讓我自己選,我選了個包吃包住的,在高爾夫球場。”
應小澄想象不到高爾夫球場需要做什麽工作,“撿球嗎?還是維護草坪?”
“還不知道,人家要先培訓我一個月,穩定了月薪能過萬。”
“哇,那很不錯。”應小澄笑彎眼睛,“加油幹,錢別亂花。”
“知道,我打算先打工,等攢到錢我就做點小生意,自己當老板。”王慶現在人逢喜事精神爽,興奮得今晚可能睡不着,“欸,到時候可以讓你入點股,帶你一起發財。”
沒人不想發財,應小澄當然也很想實現財富自由,“我能問問你打算做什麽能發財的小生意嗎?”
“只要有啓動資金,大城市遍地都是機會。”
應小澄不得不澆他一盆冷水,“也遍地都是坑。”
“我知道。”王慶沒有被眼前的富貴迷了眼,只是剛到西山第一天,對新生活充滿希望,鬥志昂揚,沒覺得自己不行,“我又不求大富大貴,能把我爸媽接過來就行了。”
王慶到這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樣,想讓父母也親眼看看,大城市的樓有多高。
“不過我感覺他們可能來了這也不會習慣。”
應小澄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楊娟和應禾勇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沒坐過飛機火車,也沒坐過地鐵。突然讓他們從寧靜的山裏搬進喧嚣的城市,還真說不好他們能不能習慣。
“先待幾個月,應該能習慣吧。”應小澄說。
王慶不這麽認為,“他們跟我們不一樣,在山裏住了大半輩子,幾十年的習慣怎麽可能被幾個月改掉。”
應小澄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不習慣就算了,我回老家給他們蓋房子。”
王慶心裏很羨慕,“你都不用發愁,他爺爺住的四合院,将來這些都是他的,四舍五入也算你的。”
“別胡說,他爺爺留給他就是他一個人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王慶欲言又止,“我都不知道該誇你正直還是該說你傻。”
柏建林到底有多少錢可能沒人看得出來,但柏浔這輩子都不用愁誰都能看出來,那是缺婚房的人嗎?他覺得應小澄實在沒有必要給自己那麽大壓力。
“他家裏有錢歸家裏有錢,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就覺得,他家的錢也是我的,我少奮鬥五十年,可以提前退休了吧。”應小澄語氣嚴肅地說:“那是他爺爺給他掙的。”
王慶很清楚應小澄的為人,當然也不是在勸他躺平放棄努力,“我又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有底氣。”
應小澄微怔,“他是我的底氣嗎?”
應小澄的反問讓王慶也怔了一下,“不是嗎?”
這難道不算底氣嗎?
當運動員混出頭的能有幾個?尤其是應小澄練的中距離跑,800米和1500米的奧運決賽連亞洲人都很難看見,是被歐美長時間壟斷的體育項目。就算是其他項目,能在奧運會上如願以償是極少數情況,絕大多數選手是帶着一身傷病退役的。
為了完成高強度訓練,很多選手只接受了義務教育,文化水平不高,沒有文憑,拼到退役要轉業了能做什麽?
應小澄當然考慮過現實問題,事實上這是每一個運動員都需要考慮的。但應小澄從來沒有想過,柏浔可以是他的底氣。
“你的意思是,我退役了要靠他養嗎?”
這跟應小澄計劃的未來不太一樣,畢竟一直以來,他發愁的問題都是自己需要賺多少錢才能養得起柏浔。因為他不像柏建林那麽有能力,能讓柏浔活得自由自在。
他賺得不多,活得就省,但也不算摳門。不過那個六千塊錢的煙花他就算月入十萬也理解不了,可是柏浔就能理解。因為他是被他爺爺富養大的,從來不需要發愁錢的問題。
應小澄是窮小子,買不起六千塊的煙花,但也沒想過要柏浔消費降級,以後都陪他玩一塊錢一盒的摔炮。
這就是他們門不當戶不對,彼此的家庭條件相差太遠。哪怕應小澄從來沒有那樣的意思,親近如發小都會覺得,他和柏浔在一起也算給自己的人生找了一條捷徑。
-
和王慶結束通話後,應小澄還坐在訓練館裏,疲憊地轉着手機玩。
場館頂上的燈關了一半,因為很多人都已經離開了,他是最後一個。
他今天給自己加練了,計劃未來一到兩周都會給自己加練,直到他被耽誤的訓練能追回來,體能和狀态能盡快恢複該有的水平。
競技體育就是很殘忍,有時候就是一天的訓練都耽誤不得,而他卻耽誤了兩周。他不是後悔去法國,意外失憶怪不了別人,事情既然發生了怎麽想也沒用。就像他從來沒有後悔選擇練田徑,哪怕他很可能連奧運會的半決賽都跑不進去。
如果他不練田徑,現在會在做什麽?
應小澄不喜歡想這種沒有用的,他喜歡田徑,也感激帶自己走上這條路的老師。
不跑步,難道他能給自己考個大學嗎?
不當運動員,他要去工地搬磚嗎?
其實不管他怎麽選,只要他是一個窮小子,就會有人認為他是看上柏浔家的錢和背景,畢竟那是多好的東西,能解決人生絕大部分煩惱。說不想要的都是虛僞。
場館的寂靜突然被手機鈴聲打破。
應小澄頓了一下,接起柏浔打來的電話。
“結束了?”
“結束啦。”應小澄聽見他的聲音就笑了,“吃飯沒有。”
“嗯,你呢?”
“還沒呢。”應小澄累得不想動,坐在長凳上想多喘口氣。
柏浔嗯了一聲,知道應小澄吃飯不需要自己催,就挑重要的話說:“你喜歡別墅還是喜歡平層?”
應小澄微怔,“為什麽問這個?”
“送你。”
“為什麽送我?”
“想送就送。”
應小澄剛和發小聊完現實問題,沒想到他還沒過門的媳婦就來現身說法了。
“心心,你覺得你是我的人生捷徑嗎?”
柏浔覺得這個問題很新鮮,“我送不了你奧運金牌。”
“哎,我不是說奧運金牌,你看你送我房子,一送就是別墅或者平層的,好多人努力一輩子也買不起。”
“別人買不買得起,和你有什麽關系?”
“那不就是人生捷徑了嗎?好像我是為了這些才和你在一起。”應小澄聲音越說越小,似乎在因此不高興。
“如果你是為了這些才跟我,我可能會輕松一點。”
應小澄微怔:“啊?”
“爺爺也會輕松一點。”
“心心,我聽不懂。”
柏浔說:“你可以去問任何一個認識我的人,問問看,我的優點是什麽。”
應小澄呆呆地聽着。
“他們會說,很有錢。”
應小澄不想笑的,但嘴唇忍不住抽動。他覺得這可能是因為柏浔說這話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和感情。
“除了你,沒有人會覺得我很可愛,應小澄,失憶的你也不會這麽覺得。”
應小澄說不出話。
柏浔很不解,“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只有錢,該擔心的人是我。”
“你要擔心什麽呀?”應小澄呆呆地問。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
“平層還是……算了,我自己看着辦,快去吃飯,洗完澡給我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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