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59章
三人落地西山國際機場天已經亮了。
柏建林叫司機過來接柏浔,應小澄得回訓練基地,王慶也需要地方先落腳。
因為早高峰,柏家的司機堵在路上了。王慶站在潔淨明亮的機場大廳,眼睛發亮地看着周圍一切。應小澄跟柏浔在柱子旁說話。
“心心,王慶就拜托你了,記得幫我跟爺爺問聲好,還有小沅。”
柏浔垂眼看他,“我以為你會陪我吃一個早餐。”
應小澄看着他的表情,心裏的天平迅速倒了,又往前更靠近他一些,好像要親他的下巴,小聲說:“那我陪你吃完再走吧。”
“算了。”柏浔轉開臉,“你吃不了。”
應小澄回訓練基地吃能吃得更豐盛,他這幾天每一餐都是米飯和青菜,雖然應小澄沒有抱怨過,但柏浔知道他做夢都想吃肉。
“你和爺爺吃早餐嗎?”應小澄問。
柏浔出門太久,以應小澄對柏建林的了解,他肯定很想柏浔。等司機到了,柏浔一定是先回柏建林的住處。
王慶最好就跟着去,也好和柏建林好好打一聲招呼,下午該面談工作就面談工作。如果時間太緊張今天來不及,應小澄也考慮了可以借錢給發小先住酒店。總不好事事都要麻煩柏建林。
柏浔說:“看他過不過來。”
人要來了就是想吃叉燒包和蝦餃,沒來就是在家吃,那多半已經吃完了,現在不是在逗鳥就是在院子遛彎,巡視他的花園。
“他有沒有說過來接你?”
“沒有。”
“那應該是不過來了。”
應小澄猜的不錯,司機是一個人來接的。
司機把他們從機場接走後先去的西山田徑隊訓練基地,應小澄下車前拍了拍前座王慶的肩膀,坐在他身旁的柏浔也跟着下車。
王慶坐在副駕駛座,拉住想下車搬行李的司機,說:“你就別下去了。”
應小澄的行李只有一個背包,從後備箱拿出來後就拉住身旁的柏浔親嘴。
司機從後視鏡看見了,表情沒變,但眼神好像大白天見鬼了。
王慶已經是過來人,見怪不怪,給司機遞了根煙,“哥,當司機賺錢嗎?”
“……”
在外面親嘴的兩人也沒親多久,因為應小澄有些不好意思,親完臉還紅紅的,小聲說:“那我進去了,記得給我發消息。”
柏浔看他走進訓練基地大門了才上車。
-
應小澄去一趟法國,原定最多四天就回來,結果因為一場失憶,假期延長到兩周,幾乎用光了這一年所有的假期。
為了不打擾他恢複,應小澄的教練不允許田徑隊任何人私下聯系應小澄,跟應小澄關系最好的許青山就是第一個被警告的。
許青山憋得險些內傷,愣是一次也沒有找過應小澄。只能每天去找教練問情況,後來教練被問煩了,屁股挨了兩腳才不敢再問。
現在應小澄回來了,情緒最激動的那個也是他。
寬敞的訓練場館突然像驚雷一樣爆發某人差點破音的嗓門,“應小澄!應小澄!你他媽終于回來了!”
許青山一個中距離跑選手展現了他在跨欄跑上稀碎的天賦,從擋板翻出去時險些摔跤。
應小澄已經換上了訓練營的隊服,放下手裏裝毛巾和水瓶的運動包,大笑着朝許青山跑去。兩個人像興奮至極的小孩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整個場館都是他們高興到胡言亂語的聲音,仿佛混進來兩只峨眉山的猴。
許青山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一點,抓着應小澄的肩膀說:“教練跟我說你在法國失憶我人都傻了,病歷我又看不懂,想問問你怎麽樣了教練又不讓我聯系你。”
應小澄看他激動得臉都充血了,摟着拍拍他的後背,又像猴兒一樣抱住他,“我恢複記憶後就想聯系你,但我忍住了,因為想給你一個驚喜,你驚喜沒?”
“驚喜了你這臭小子。”許青山輕拍了一下應小澄的後腦勺,“所有人都在擔心你。”
應小澄微怔,這才注意到場館裏有不少選手聚過來,都是他熟悉的朋友。
“都好了吧小澄?”
“你怎麽出個國那麽精彩。”
“我以前只在小說和電視劇裏看過失憶,沒想到身邊還能有人遇到這種事。”
“你想起來我是誰不?”
一會兒功夫,應小澄的腦袋被不下五個人摸過,一個個突然像醫生,要檢查他的後腦勺。
教練們看他們聊起來沒完,才走過來把人群都驅散,趕回去訓練。
應小澄撿起包跟着許青山走,回答自己是怎麽想起來的,“心心帶我回西北,我去找我的父母和老師了,然後就在我小時候參加校運會的跑道上想起來。”
“萬幸啊。”許青山感慨道:“我還以為你以後都會是個大聰明。”
“哥,失憶不是變成傻子,你才大聰明。”
許青山很好奇,“真的全忘了嗎?”
應小澄點頭,“全忘了,自己是誰叫什麽都想不起來,心心我也不記得了。”
許青山倒吸一口氣,完全想象不出來那個柏浔會是什麽反應,“那你心心傷心死了嗎?”
應小澄回想自己在醫院那段時間,說:“看不出來他傷不傷心,反正是挺生氣的。”
許青山很能理解柏浔,“換我我也生氣。”
應小澄突然又笑起來,彎彎的眉眼幹淨秀氣,“可是我想起來以後,他變得有點不一樣。”
“哪不一樣?”
應小澄想到什麽,臉很紅,“就是比以前更可愛了。”
許青山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原來他在你眼裏還有上升空間。”
“我也覺得很驚訝!”應小澄為許青山能在這件事上和自己有共鳴感到驚喜,“他居然還能更可愛!不是我偏心,這個賽道他沒有對手。”
許青山連連搖頭,“心心腦這個賽道你也沒有對手。”
-
應小澄一走,柏浔就像換了一個人,車上的氣氛也因過分安靜而尴尬。
王慶幾次小幅度回頭偷瞄柏浔,看他一張毫無死角的臉由于沒表情顯得冰冷,眼神也是冷冷淡淡的,想不通他除了長得好看和有錢,還有什麽優點。
柏浔小時候是什麽樣他可太清楚了,比女孩嬌氣,走不動路幹不了活,脾氣不好,性格也不行。村裏除了應小澄沒人願意跟他玩,因為就一個簡單的捉迷藏他都可以無視規則,誰也不找就找應小澄,找到應小澄其他人就不管了。王慶還記得那時候孩子們中間流傳這樣一句話,找條狗當鬼都不要找路心。
柏浔長大以後還有沒有小時候那些毛病他不知道,至少從西北到西山這一路,他還沒有看出柏浔有什麽優缺點。就是談戀愛的人可能都那樣,有機會就要親嘴。坐在這倆旁邊,他睡醒了都不敢睜眼。
汽車一路行駛,視野裏還是能看到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大城市的繁華叫人惶恐,王慶看着高樓上一個個曬了衣服的陽臺,忍不住想自己得賺多少錢才能在這樣的地方擁有一個家。
車子最終停在一扇古色古香的大門前,王慶跟着柏浔下車,從眼前這幢嶄新的四合院一樣的建築感覺到,自己抱到的大腿不一般,這好像是猛犸象的腿。
還沒進門的時候他腦補了很多封建大家族,但走進去後他只看到一個老頭,穿着常見的中老年T恤,長褲,眼窩很深,眉骨淩厲,是不怒自威的長相。
柏建林先看柏浔,抽空看王慶一眼點頭算打招呼,又看向柏浔,說:“你曬黑了。”
柏浔坐到沙發上沒說話,柏建林給他倒了杯水,對還站着的王慶說:“過來坐,喝水。”
倒完水,柏建林盯着柏浔的臉看,眼神也沒有什麽溫情,“怎麽黑成這樣?快跟小澄一樣黑。”
柏浔給應小澄發完消息,把手機放到桌上,看着他說:“那不叫黑,是健康膚色。”
柏建林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也懶得避開王慶,“你們什麽時候搞在一起的?”
“上床?年三十。”
柏建林沉默片刻,“倒是會挑日子。”
“沒挑。”
“你為什麽答應他的求婚?”
兩人發生過關系,以應小澄的性格他會求婚不奇怪。柏建林奇怪的是柏浔竟然會答應求婚,這不像他認識的柏浔。
“還能為什麽?”
柏建林缺少太多環節,要想從一個結果往回推,什麽樣的可能都有。
哪怕柏建林對柏浔有親孫子的濾鏡,他依然認為這門親事其實是委屈應小澄了。
如果将來有一天他要死了,應小澄将是他唯一可以托付的人。可人家好好的孩子總有一天會有自己的家庭,那沈沅就是最後的保險了,柏浔絕不會孤身一人。
老朋友去世留下獨孫給了柏建林很大的打擊,一直以來都在擔心的問題已經真實地發生在沈沅身上,他不得不早做準備。
“挺好的。”柏建林緩緩點頭,确實想破腦袋也沒想到事情還可以這樣,“他父母不反對吧?”
“不贊成也不反對。”
柏建林從那通電話後就在琢磨了,“可以聊,想要什麽都能談。”
這點柏浔跟他不謀而合。
柏建林不是傲慢的人,但畢竟曾經身居高位多年,行事風格還是雷厲風行的,這點柏浔就特別像他,“我跑一趟西北,省得夜長夢多。”
柏浔搖頭,“他父母要收麥子,你現在過去只是添亂。”
柏建林提醒他,“我是你爺爺。”
“知道,你會收割小麥?”
柏家祖上闊過,到柏建林父母那一代就算衰敗了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只看過別人收,有些丢臉也搖頭了。
柏浔拿起手機,“喝茶吧。”
柏建林也不想跟他說話,轉過身面向王慶,“你走進來我就發現,你的體格很強壯。”
王慶難免局促,“是,我沒學歷,就是一身力氣使不完的牛勁,沒讀書了一直在做力氣活。”
柏建林微微颔首,“冬天不感冒吧。”
王慶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不感冒。”
“挺好,比某些人強。”
柏浔拿着手機起身,對王慶說:“早餐,吃嗎?”
“吃。”王慶起身喝完柏建林給他倒的水,道完謝才跟着柏浔往外走,去飯廳吃早餐。
柏浔走在前面,王慶突然聽到應小澄的聲音,像一條語音。
“爺爺怎麽能這麽說話呢,你去年冬天就沒有感冒。”
又一條語音。
“你在我心裏比所有人都強。”
王慶無聲搖頭。
以為沒有了,柏浔又點開一條新的,應小澄的聲音突然害羞起來。
“還有你勁,你勁挺大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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