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撩他

撩他

望着她漸漸消失的背影,裴漣夜緊緊捏着手裏的福袋。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撐着石壁努力的站起身,為了不讓自己倒下去,他抓住紫薇花架上掉下來的一根藤蔓,然後探出身體費力的去拿放在岸邊假石上的衣服。

夜晚起了涼風,風劃過他蒼白的肌膚,涼意襲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長指終于碰到了衣襟,他一喜,身體往前傾斜了一點,可就是這個動作,紫薇花藤蔓“嘎吱”一聲斷開了。

裴漣夜猝不及防的重新摔進了水裏,手臂剛好磕在岩石的尖角上,頓時鮮血淋漓,傷口處皮肉翻轉,血珠緩緩而下。

清澈的水面頓時蕩開了一小圈粉色,他微微一愣,心裏懊惱。

又弄髒了她的東西。

一旁的衣服此時也全部掉在地上,他顧不得手上的傷口,一步一步的爬過去把衣服穿在身上。

衣物遮體,他終是安心了許多。

他又把福包放進衣服的最裏層,紫薇花瓣落了滿地,他撿起一片放在手心,鼻尖湊近聞了聞,随即嘴角蕩開一抹笑意。

這時,兩個照顧他的小厮在聽到這邊動靜後也走了過來,看到裴漣夜倒在地上,他們連忙把他扶起,幫他把身上的泥巴雜草都拍掉。

“裴公子可是要幹甚?”一個高瘦的小厮問道。

裴漣夜看着下山出口的方向:“勞煩二位扶我下山,謝謝。”

兩個小厮相互對視一眼,都拿不定主意,矮胖小厮說:“可是我家小姐讓您呆在這裏。”

裴漣夜笑着搖了搖頭:“我身體已經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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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們低着頭還是不敢答應,矮胖小厮說:“我先去秉明小姐,請裴公子稍作等待。”

裴漣夜目光又落在一地的紫薇花瓣上,他一片一片的撿起來擦幹淨放進兜裏。

高瘦小厮也蹲下來幫他撿:“裴公子撿這個作甚?”

裴漣夜頭也沒擡:“釀酒。”他上次聽廚娘說寧長月喜歡酒,他身無分文,無以報恩,唯有釀幾瓶玉液贈予她,等日後他有能力了再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瘦高小厮一聽似乎來了興趣,他屁颠颠的挨到裴漣夜身邊,滿是好奇的問:“你會用紫薇花釀酒?”

裴漣夜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眸子黯然,拾花瓣的手頓了頓,而後點點頭:“會一點。”

在小倌樓裏呆了三年,他也釀了三年的酒。

……

前腳剛回來的寧長月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聽見有小厮來禀報裴漣夜要回東屋。

她想了想,同意了。

……

裴漣夜回了東屋。

天邊一縷殘陽,他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腳邊是一筐新鮮的紫薇花瓣,他将花瓣全部倒在石器裏搗碎,動作慢而雅。

寧長月來的時候,石凳上的青衫少年不厭其煩的颠搗花瓣,再把花瓣放進容器裏,如此往複,卻依舊做的認真。

她偷偷湊過去,想看一下他在幹什麽,彎腰的時候,頭發不小心擦着裴漣夜的臉頰而下。

裴漣夜動作頓住,餘光看到了寧長月精致的側臉,他稍稍往旁邊移了一點距離,臉頰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粉紅色,就和這桌上的紫薇花一樣。

“你在幹嘛?”她問他,“為什麽要将這些好好的花瓣搗碎?”

她不解。

裴漣夜斟酌片刻,臉上的紅暈越來越重:“聽聞舒姑娘甚愛花釀酒,姑娘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就想着先釀一些姑娘喜歡的酒。”他繼續忙着手裏的事,沒敢看寧長月一眼。

寧長月一聽,眼裏閃過一抹疑光:“你是怎麽知道我喜歡喝酒的?”語氣也不禁嚴肅起來。

裴漣夜一愣,擡頭看她,只見她正狐疑的打量自己,他連忙說:“舒姑娘不要誤會,是廚娘給我送酒的時候不小心說了句你也喜歡。”

寧長月半信半疑:“真的?”

裴漣夜點點頭,他真沒有特意去打聽她的喜好,恰逢只是聽到別人多嘴說了一句而已。

看她還是不相信,他有些急了:“舒姑娘,我不是登徒子。”

看到他着急卻又無從辯解的模樣,寧長月壓下嘴角上的笑意,坐到他對面,伸手拿了兩片花瓣:“紫薇花還可以釀酒嗎?我還從來沒喝過,好喝嗎?”

裴漣夜暗暗松了一口氣,他立馬回答:“好喝,尤其是這麽新鮮的紫薇花,釀出來的酒定然十分鮮美。”

寧長月把花瓣放進去:“你身體怎麽樣了?”

“好多了,謝謝舒姑娘關心。”

她幫他把花瓣放進研缽裏:“郎中說你以前吸食過五石散,怎麽回事?”

裴漣夜沉默兩秒,而後語氣裏滿是無奈:“這并非我本意。”

“被人逼迫的?”她問。

裴漣夜點點頭。

寧長月似乎并不是很關心他是怎麽染上五石散的,她擡頭看他:“等你身體好一點了就回秦伯候府吧。”

一聽這話,裴漣夜愣在原地,他眼眶微微發紅,目光近乎哀求的看着她,喉結滾動兩下,到底還是只吐出一個字:“好。”

足足一個時辰,這些紫薇花瓣才被搗鼓完。

裴漣夜把搗碎的花瓣用白酒勾兌,放入幾顆冰糖,最後再把容器密封起來。

一壇小小的紫薇花釀酒就做好了。

這個過程,他沒有再說過一句話,整個人有些悶悶的。

寧長月細眉一挑,撚起他垂在胸前的一縷青絲繞在自己的玉指上,紅唇差點碰到他胸口的衣衫。

裴漣夜被她大膽的舉動吓得不知所措,他僵硬在原地,臉又迅速的紅了。

她溫熱的氣息萦繞在他的脖頸間,他死死抓住桌沿,纖弱的手背上青筋乍現。

寧長月擡頭彎唇:“裴公子,你似乎不開心,是因為我要趕你走嗎?”

他垂眼,細密的睫毛顫了顫:“舒姑娘……”

寧長月起了玩心,她細長的手指摸上他削瘦的臉頰,指尖的溫度游走在他的肌膚上:“裴公子,你的臉怎麽這麽容易紅?”

肌膚相碰,裴漣夜心跳的厲害,有些頭暈目眩,看向她的目光比今晚的月色還要柔。

可寧長月離開的猝不及防,她拍了拍桌上的酒:“這個多久可以喝?”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清冷。

仿佛剛剛撩人的不是她。

裴漣夜捂着胸口的位置,緩了緩神,可心裏的悸動卻是怎麽都停不下來。

“需要先靜置一段時間,等花和酒全部相融即可。”盡管心裏很亂,可他還是回答得緩慢而清晰。

寧長月不着痕跡的舔了舔唇,這酒聞起來倒還不錯,看到筐裏還剩下一些花瓣,她指着那些:“為什麽不一起用了?”

裴漣夜笑了笑:“剩下的花瓣可以用來做香囊。”

“你還會做香囊?”

他點頭,在小倌樓裏,為了活下去他什麽事情都做過,甚至連女兒家的針線活也會。

“舒姑娘可喜歡紫薇花香?”

她點頭,今日衣服上熏的香就是紫微香。

只是在大興,紫薇花多為觀賞,很少有別的用途,更別說釀酒了,甚至連紫薇花的香料都少之又少。

裴漣夜:“舒姑娘今日熏的紫微香倒也馥郁,但如果再加上沉香和艾葉,味道會更加好聞。”

“看來裴公子對這些深有研究啊。”她調侃道。

裴漣夜抿了口茶:“研究算不上,只是做的多了自然就有所了解,舒姑娘,我先做一個紫薇香囊,你可以試試。”

寧長月點點頭:“那就拭目以待了。”

天上的明月越來越亮,溫柔的月光灑了滿庭。

裴漣夜慢慢的站起身,腳步依舊有些不穩,他撐着桌子緩了一會兒,拿起桌上的酒壇。

寧長月也跟着站了起來:“你要去幹什麽?”

“把酒埋到樹下。”好酒需藏,越藏越醇。

“我來吧。”她準備去接他手上的酒壇。

可他并沒有放手:“舒姑娘,我可以。”他其實可以自己做一些事情,還不是一個廢人。

寧長月看着他頗有些自卑的神色,慢慢的收回手。

兩人走的極其緩慢,不過幾丈的距離硬是走了半盞茶的功夫。

樹下泥土幹燥,寧長月讓幾個小厮挖了一個不深不淺的洞。

裴漣夜把酒壇小心翼翼的放下去。

把酒埋好後,小厮們扶着他回了屋。

剛好到晚膳時間,寧長月便一起和他在東屋用膳。

因為寧長月在,所以今日東屋的菜肴十分豐富,十有八九都是她喜歡的。

看到這些玲珑小巧的珍貴美食,裴漣夜無從下手。

“你怎麽不吃啊?不合你胃口嗎?”她放下筷子看他。

裴漣夜搖搖頭,夾起手邊的一個水晶餃,他以為就是普通的餃子,沒想到一口咬下去,竟然是蟹黃蝦仁餡的。

寧長月給他推薦:“你嘗嘗這個八宮鴨,還有這道千珍腸……”

裴漣夜聽話的試吃了每一道菜。

看出了他的不适應,她轉身問站在後面的廚娘:“你們平常給裴公子吃什麽?”

廚娘趕緊回話:“裴公子喜歡清粥小菜。”

寧長月眉頭緊皺,有些不贊同,他那樣的身體還吃一些沒有營養的東西,怎麽可能會好。

她敲了敲桌子:“今天這桌菜你喜歡嗎?”

裴漣夜看向她,輕輕點了點頭,以前在侯府他吃的也是一些清水小菜,今日這一桌,是他這十七年來吃過的最豐盛的一餐。

“以後他的吃食就按這個标準來。”寧長月吩咐後面的廚娘。

廚娘連忙應下。

晚膳撤下,寧長月突然想起自己給裴漣夜買了一箱書,她讓管家趕緊把書搬進來。

裴漣夜看到書的時候,有些驚訝。

寧長月目光又瞥見放在桌子上已經被翻爛的那本墊桌角的書,輕輕嘆了一口氣。

“以前聽聞秦伯候二公子才華橫溢,裴公子,你可打算走科舉這條路?”她單手撐着頭問他。

入夜漸涼,他披了一件外衣在身上,蠟燭的光跳躍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他擡起眼眸,裏面似乎閃着光:“可以試一試。”

他雖是庶子,可心裏依舊有青雲之志。

……

寧長月回到院子的時候,宮裏突然來了人。

她看着面熟的小太監,有些疑惑:“你怎麽來了?”

小太監行了個禮,然後回答:“明日李将軍啓程,皇上讓公主回宮。”

寧長月心裏一喜,李将軍一走,程璟也要跟着走,她撥弄燈芯:“李将軍啓程為何讓本宮回去?”

小太監繼續低着頭:“皇上說李将軍是我大興的守護神,明日皇上、皇後、太子,還有長公主都要去相送。”

寧長月放下剪刀,上面沾滿了蠟油,她用帕子擦了擦:“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公主。”

晚上,寧長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摸着手上的珠子,腦子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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