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十七、江餘從蠻境出來了？

四十七、江餘從蠻境出來了？

江歲寧根本就沒意識到他在哄自己，就跟沒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被他騙一樣。

無渡在他眼裏總是有正人君子的濾鏡，因為兩個人太熟悉了，打了這麽多年，還是人盡皆知的死對頭，熟悉彼此的招式，靈力，包括這個人。

誰能想到昔日打得不死不休的死對頭，會裝作被媚術控制了，對自己言聽計從呢？

“好聽是好聽，就是他唱的是什麽我聽不太懂啊。”

折子戲晦澀難懂，是從凡間流傳過來的，凡間可沒有三界之分，沒有妖魔，只有凡人，凡人權貴飽腹詩書，聽那些咬文嚼字的戲文自然毫無障礙。

等到了修真界，正道中人聽這折子戲也是一樣覺得并不難懂，其餘兩界便不一樣了，妖界還好，魔界連像樣的心法都沒有，哪有魔像正道一樣讀書。

無渡并不驚訝，甚至早就想到了這一點，貼在他耳邊問他，“歲歲哪句聽不懂？”

“全聽不懂。”

戲文都是引經據典的，此時臺上唱的這一出更是其中翹楚，沒了解過其中典故，哪裏聽得懂曲中之意。

“我一一記下，等回去逐字逐句講給歲歲聽，可好？”

這是能多接觸和拉近關系的機會，無渡帶他來時打的便是這個主意，若他太過喜歡，即便讓無渡親自去學，學會了唱給他聽都行。

畢竟話本裏說了，追求心上人便是要努力投其所好。

有共同話題，多接觸，多親近，如此才能抱得美人歸。

無渡學的特別認真，甚至專門記下，就為了能一步步實踐，一步步與江歲寧做真正的道侶。

“還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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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歲寧大為震驚，他根本沒想過聽個折子戲還能有人給講解，更沒想到的是……

“你一個正道仙君，還精通這種玩意？這在正道不算玩物喪志不學無術嗎？”

他記得正道除了修煉，只允許做一些附庸風雅的事，彈琴作畫之類，剩下的統稱為玩物喪志，正道弟子必須守這些規矩。

當年他第一次聽說的時候，還嘲笑過正道就是喜歡管這些狗屁事，窮講究。

“若是普通小弟子這般行事，自然算是玩物喪志，但在我身上是不算的，凡事不破不立，若連這些都沒接觸過，又談何無欲無求。”

無渡很耐心的給他解釋，特別願意讓他多了解真正的正道中人是何模樣，不要總是記得那些正道敗類，因此覺得正道都不是好東西。

還是有好東西的，比如……

想說比如自己，轉念一想自己如今可是徹底學壞了，無渡只能默默加了幾個字，比如曾經的自己。

“至于精通倒也算不上，只是略有涉獵罷了。”

他是謙虛才這麽說，畢竟哪有人自己說自己十分精通什麽事的，可江歲寧哪管他們正道這些禮數，聽他說了不算精通，瞬間失去興趣。

“那還是算了，你又不精通，回頭給我講的全是錯的我都不知道，還是別浪費我時間，有那功夫我都不如多睡會兒覺，或者拔仙鶴毛都比讓你瞎教有意思。”

無渡：“……”

萬萬想不到他會這般反應，無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接愣住了。

不是因為他把話說的直白，而是因為他的不解風情。

用媚術勾引人的時候那麽會說，怎麽此時又……

無渡哭笑不得，自己的道侶簡直像塊木頭。

難怪只學了個半吊子媚術，原來是從一開始便沒有好好學，哪個會媚術的狐妖會這般半點不想風月事，只聽個字面意思。

“歲歲，其實我并非只是略……”

想要解釋一番，可剛開了個頭便察覺到周圍靈氣異動，旁人或許感受不到，無渡卻明白此人是沖着他們來的。

他第一反應便是用結界将江歲寧嚴嚴實實的護住，然後才看着門外語氣冷漠，“本座倒是不知，黃泉主何時能随意出入人界了。”

“難為無渡仙君還記得我。”

房中響起一道清冽的女聲，嗓音清冽，語氣卻妩媚多情，樓下戲腔依舊，整個梨園無人察覺異常，只有江歲寧他們所處的房間陰寒之氣從門口開始彌漫。

地上結起一層寒霜之時，黃泉主惜顏才現身，一身豔紅色的薄紗，媚而不俗，豔而不妖，墨發随意披散在身後，與那話本中的豔鬼長相幾乎一模一樣。

不過世人皆知黃泉主可不是什麽普通的豔鬼，修真界雖只有三界，掌管黃泉的黃泉主卻足以被尊為一界之主。

因為無論人還是妖，死後魂魄皆入黃泉輪回，黃泉自稱為鬼界都不為過。

不過身為魔尊的江歲寧是從來未曾與之打過交道的，因為魔族不入輪回，死了便是死了，沒有前世也沒有來生，根本不需入黃泉。

“不是都說黃泉主是個滿頭白發的老頭子嗎？竟然是個大美人？”

江歲寧甚至都沒見過這位黃泉主，據說黃泉主身處三界之外，很少踏出黃泉，他都是聽修真界那些傳言聽到的，說什麽脾氣古怪，是個長相極其醜陋的老頭子，醜到能吓死小孩。

原本惜顏和無渡之間有些詭異的氣氛，愣是被他這句話沖散了，惜顏身上的敵意也消散了許多，盯着他看了看，眸中閃過些許驚豔。

“白發确實有，不過要晚上才會變白，白日便是墨發。”無渡注意到她的眼神，不想給她與江歲寧搭話的機會，及時開口解釋了一番。

“朝如青絲暮成雪，這是歷任黃泉主的特征，黃泉不分日夜，想要知曉外界晝夜更疊，便以此來分辨。”

原來是這樣。

江歲寧點點頭，又感嘆了一句，“不過白發應該也很美，這樣的大美人，頭發什麽顏色都好看。”

他太喜歡好看的東西了，人和物都一樣，不過只是單純欣賞，發自內心的誇贊，并無半點亵渎之意，

就是因為他的眼神坦蕩，惜顏才對他印象更好，放棄了對他陰陽怪氣，只找無渡說。

“難怪從此君王不早朝，原來真是得了這麽個雲想衣裳花想容的道侶。”惜顏的目光緩緩移到無渡臉上，“無渡仙君，當昏君當得還習慣嗎？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你好像年輕了幾歲。”

她左一句昏君，右一句諷刺自己年紀大，無渡聽得臉色更冷了，“有事便說，莫要吓到本座道侶，歲歲膽子小。”

“呵。”惜顏冷笑一聲，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面，“你與道侶濃情蜜意，可還記得死在蠻境的江餘？”

無渡：？？？

江歲寧：！！！

有時溟的前車之鑒，此時此刻兩人心中都是一樣的想法——

又來了一個為我/歲歲讨說法的？

無渡看她的眼神瞬間變成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江歲寧卻一臉懵。

不是，這個我真不認識啊！我都沒見過！

我何德何能讓黃泉主這個大美人來為我找狗東西讨說法啊！

發現他們倆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惜顏皺了皺眉，“怎麽，江餘還不能提了？還是你們正道早已知曉江餘根本沒死？”

這句話一問，江歲寧人都傻了，僵在無渡懷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黃泉主怎麽會知道我沒死？

魔族不入輪回，我死了魂魄本來就不會去黃泉，不可能被拆穿啊……

無渡的驚訝也不比他少，甚至覺得此事比多了個情敵還嚴重。

歲歲還活着的事知情人就那麽幾個，絕不會有人傳出去，如今究竟是出了什麽意外，竟然讓黃泉主離開黃泉找我說起此事？

他不動聲色的思索着，面上卻故作驚訝，“你說江餘還活着？”

“你不知道？”惜顏也很震驚，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異常，覺得他不像是裝的，表情逐漸凝重起來，“那就糟了，江餘他……很可能已經從蠻境出來了。”

她對面的兩個男人越發心驚，都不敢出聲，沉默的等她繼續往下說。

惜顏只以為是此事太過棘手，他們這種反應也正常，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起初只是近日人界有一個小宗門被滅門，我在黃泉見到的那些魂魄都是殘缺的，當時以為只是仇家下手狠了些，後來這種情況越來越多。”

“到今日已經不止是一些人數不多的小宗門了，我來之前滄海宗剛被滅門，但滄海宗上下四百餘人，沒有一人的魂魄入我黃泉。”

“滿門魂飛魄散，前幾日還有兩個小宗門也是如此。”惜顏越說語氣越沉重，“我試着找之前入了黃泉的殘魂查看原委，卻發現此事根本不是三界中人所為，是魂魄，強大的魂魄，順着查下去，今日剛好被我查到蠻境。”

所謂強大的魂魄，那便是惡鬼，惡鬼作祟，滿門魂飛魄散，這件事足夠引起整個修真界的關注了，一般的惡鬼也做不到，難怪她會想到江餘。

無渡以為她是這麽猜到的，心中松了口氣，嘴上及時辯駁，“若是江餘化作惡鬼從蠻境出來作惡，最先報複的也該是玄天宗，怎麽會……”

“我不是懷疑作惡的是江餘。”

惜顏打斷他的話，“你覺得以江餘的修為和性子，他進了蠻境會等死，還是會跟裏面那些窮兇極惡的各界敗類打個你死我活？”

她這麽問，無渡實在沒辦法幫忙隐瞞，畢竟江餘的桀骜性子人盡皆知。

“自然是打個你死我活。”

“所以我懷疑……”惜顏頓了頓，說出自己震驚了無數次，卻又不得不确認這是最可能發生的事，“他把裏面那些人全殺了，有可能借了一部分人的魂魄修煉禁術逃出來，剩下的魂魄化作惡鬼回到修真界。”

江歲寧：？？！

不是，我怎麽不知道我還能借用別人的魂魄修煉啊！

有這種禁術怎麽沒人告訴我？我在蠻境殺的那些王八蛋這不是全浪費了嗎！

如果不是自己就是當事人，她說的這麽有鼻子有眼，江歲寧都要以為是真的了。

無渡也是不信的，他親手開了蠻境封印把江歲寧放出來，只開了一點縫隙，确認江歲寧出來都在費些功夫，絕不可能有什麽惡鬼趁機逃出來。

就算是有，他也會第一時間察覺，就地斬殺，怎麽會給其機會在修真界作惡。

但……

無渡悄悄看了一眼懷裏的人。

逃出來不可能，如果是歲歲有意将其帶出來呢？

媚術是在蠻境學的，九尾狐的妖丹是在蠻境吃的，難保歲歲不會在裏面結交什麽朋友，或是與人做了什麽交易。

比如承諾帶那人出來，讓那人教他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如何能确定那些惡鬼出自蠻境？”

當務之急是洗脫江歲寧的嫌疑，無渡不信他的歲歲會縱容惡鬼為禍蒼生。

歲歲不是那種人，不然做魔尊時大可大舉進犯人界，怎會繼任後從不率軍踏足人界半步。

在蠻境懷恨在心就更不可能了，冤有頭債有主，歲歲的仇他給報過了，但凡歲歲心中還恨上了旁的什麽人，都不該一出來就賴上他。

惜顏并不知道兩位當事人就在自己對面，還在積極分享自己查到的線索，“作惡的魂魄并非只有一個，但那些魂魄都有一個特點，被人發現後無論如何追殺，逃跑時都會繞過蠻境。”

“若不是在蠻境被封印過，為何如此懼怕？還有，他們身上的氣息跟普通魂魄不同，我一輩子與魂魄打交道，能察覺出來，他們身上有蠻境的氣息。”

她都這麽說了，連氣息都分辨出來了，此事定然是真的，無渡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然知曉，很快又低下頭輕聲詢問，“歲歲可是吓到了？”

他得看看歲歲的反應再決定要如何處理此事，歲歲不會無緣無故放惡鬼出去這般行事，其中怕是有什麽旁人不知道的內情。

“沒有沒有，我還不至于那麽膽小。”江歲寧心不在焉的搖搖頭。

這般反應自然逃不過無渡的眼睛，一眼就能看出許多信息。

此事歲歲知曉，那些惡鬼确實是歲歲帶出來的。

如此便好辦了，無渡當即看向惜顏，“可能追蹤到惡鬼所在？我帶歲歲與你走一趟。”

從前歲歲被人傳成禍害，他未曾幫忙，今時今日他絕不會再讓歲歲平白背上任何惡名，無論何事，一樁樁一件件他都要親自查清，還歲歲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