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誣陷
誣陷
“讓開讓開!”
不一會兒,集市上的人群都湧上來看熱鬧,他們直接把姜語棠的糖水攤子圍成了一個圈。
姜語棠愣了一下,她認識那為首的男人,是住在北街東巷盡頭的王莽。
據說王莽家中排行老三,因此自稱王三爺,他屬于地痞流氓那一挂的,因此衆人背地裏都叫他王三兒。
王莽游手好閑,行事風格也如同莽夫一般,是整條街上出了名的好吃好色,懶惰無能。不僅是姜語棠,整個鎮上但凡是個有姿色的女子,下到八九歲,上至花甲之年都要被他說幾句嘴,揩幾把油。
無奈王莽年輕時學過一些拳腳功夫,又帶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無賴性格,毫無廉恥之心。即便是報了官,府衙詢問後得知他只是言語騷擾,并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最終也只是關幾天或是口頭警告。亦或是占了誰家黃花閨女的便宜,便給些銀兩将其納入屋裏了事。因此,鎮上的人對他也是實在沒辦法,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只能盡量避免與之交往。
可不管怎麽千躲萬避,也擋不住人家上門來找麻煩。
見到來人,一股不祥的強烈預感直逼姜語棠的腦門,畢竟早前在她的夫君去世後,頭七還沒有過,這人就上門提過一次親,被姜語棠拒絕了。
可說來也怪,姜語棠一個從不反抗的人那日在氣頭上,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當衆掃了王莽的臉面,這人不僅沒生氣,之後很久都沒有找過姜語棠的麻煩。
因此,這件事在她心裏一直成了個結,眼見人群圍了上來,個個都開始議論紛紛。
姜語棠努力強裝鎮定,看着來人換上一個無比和善的笑容:“不知道近日是哪裏沖撞了三爺您呢?”說着,還遞上了一碗甜湯。
“打住。”王莽擡了擡手,拒絕了那碗湯,同時又向着衆人高聲說道:“爺今天不吃這一套,剛好街坊鄰裏大家夥兒都在這,我就明說了,今兒個來就是想當衆查一件事,省的大家說我王三爺欺負你一個寡婦。”
衆人基本都知道姜語棠與王莽的那個小過結,因此,當下各個都伸着腦袋,生怕聽漏一句話,少聽一個八卦閑話。
姜語棠定了定身子,不知道王莽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示意他明說。
王莽晃悠着手裏的折扇,故弄玄虛的往糖水攤子前一橫,一只腳踩到了凳子上,開始娓娓道來:“前幾日,我二哥回來了,這大家夥都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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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小聲議論着應和着,紛紛都說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姜語棠嫁過來的時候,只聽說過王家的老大夭折,老二在外闖蕩,但人她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于是,她只淡淡說道:“我與你二哥從未見過,這也能扯上我?”
“哎,我曉得你伶牙俐齒,但是你先別急着狡辯。”王莽看上去信心十足,繼續道:“他前幾日回來時,我托人在你這攤子上買過甜水,他嘗了之後覺得甚好。昨日傍晚,他又想起這口,說打算來找你再多買幾碗。可當時你已經早早收攤回家。”
說到這處時,姜語棠看着王莽的眼神,已經從中察覺到了不對勁兒,随即便又聽到他說:“我二哥打聽了你家的住址,又覺得空手拜訪你不好看,于是在北街的燒雞店裏買了兩只大雞腿提着去你家了,可一直到今晨,我也沒有見他回來,派人四處去找也遍尋不到。因此,思來想去我這會兒來,就是找你要人的,這下聽明白了嗎?”
“昨日我收了攤早早就回家了,并沒有見到什麽生人,更何況......”姜語棠反駁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那王莽帶來的人便開口了,
先是身邊的眯縫眼跟班:“我作證,我是看着二爺進你家院子的。”
“對!對!我也看見了,還是你親自開的門!”
“還是我們帶的路,當時你只讓二爺進去,給了我們幾個一些蜜餞,把我們打發走了。”說着,一個小厮還從口袋裏倒出一把沒吃完的蜜餞。
這些東西根本就不能說明什麽,畢竟這鎮子上的人只要是光顧過糖水攤子的,或多或少都從姜語棠這拿過蜜餞果子之類東西。
可壞就壞在人多嘴雜,三人成虎,假的都能說成真的,一時間看熱鬧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姜語棠一瞬間便反應過來,原來昨日夜裏的登徒子就是這王莽的二哥。
盡管她平日裏腦子轉的很快,但當下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該如何反駁,畢竟那人是真真切切還躺在自家院子裏,雖然進她家的方法和王莽他們說的有出入,但她絕不能承認,更不能實話實話。
王莽幾人趁着此刻衆人議論,姜語棠回不上話,于是又添了把火,似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這個謊言坐實了。
他朝着身後不遠處拍了拍手,如同喚狗一般,一個弓腰低頭的男子上前。
“你說。”
男子頭也不敢擡,只結結巴巴道:“王,王二爺的确在我們店裏,買了,買了兩個雞腿提走了......”
有了燒雞店的證詞,剛才還小聲議論的圍觀人群,突然炸開了鍋,開始衆說紛纭。
“人呢?”王莽眯着眼睛追問道:“趁着大夥都在,你給個交代啊,我二哥呢?是不是還在你家啊?”
這話問的是個人都能聽出來言下之意,要知道,人們茶餘飯後最喜歡說的可就是別人家的閑話,其中男男女女之間的不正經關系是人們最愛聽,最愛說的。
“我說了,我沒見過什麽二哥。”姜語棠嘴上雖這麽說,但是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你們莫要三人成虎,以多欺少。”
然而,此時此刻王莽有理有據,甚至還有證人,而她口說無憑。一時之間,人群裏不知是誰本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突然提了一嘴:“要真是胡說,不如直接去你家看看不就行了,也正好證明了你的清白,叫人沒處說嘴去。”
“就是,就是。”有人開始應和了,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甚至有人開始推搡,勸解,催着她自證。
“我說了,我沒見過!你們不要妨礙我做生意。”姜語棠有些急了。
這時候,劉嫂從人群裏鑽出來,她攥着姜語棠的手安撫:“姜娘子,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沒見過就是沒見過,不怕他們說嘴!”
姜語棠有口難辯,絞盡腦汁想着應對的說辭。
“要不這樣,你繼續做你的生意,找個你放t得下心的人,領着我們去你家看看總行吧。”王莽說着,就要起身:“也不耽擱你做生意,人沒在,我們就走。”
領着一群人光明正大地朝她家裏走去,她家院子距這集市并不遠,姜語棠急的連圍裙都沒有脫,一路阻擋,也擋不住有人想看熱鬧。
就這麽推搡之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她家門前。
姜語棠橫在門口不讓人進,她想了無數個理由,甚至後悔自己今早沒有冒着風險去處理那麻袋裏的矮胖男人。此刻的她就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廂房藏着男人,院子的麻袋下也有個男人,這破鞋的名聲似乎已經出現在她的腦門上,她甚至都想象到了自己被人唾罵的樣子。
絕望之際,她突然想起了昨日夜裏宴秋的默默出手相助,不知為何心裏竟萌生出一絲希望。
萬一呢?萬一那矮胖男子中途醒來時吵到宴秋了,按他那不耐煩的脾氣,萬一受不了已經将人處理了呢?門外看人鬧的人群聲音這麽大,萬一宴秋聽見了生出恻隐之心呢?
這一點自顧自的想象,幾乎成了姜語棠最後一賭的希望,她看着衆人醜惡的嘴臉,一怒之下說道:“此刻,各位有心也好無意也罷,今日我這門打開了,各位看了找了,最後若是證明了我的清白,那麽!請各位日後嘴下留德。”
這是姜語棠這些年來頭一次正面與衆人“對峙”,從前不管別人再怎麽說閑話,她都不聽不管,只會把窩囊氣咽到肚子裏,而今日之舉也可謂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與之前旗鼓相當。
衆人先是一愣,随後像是聽了個響一般,嘴上全都應答。
姜語棠顫抖着手,深深呼了一口氣,心裏幾乎把九天神佛菩薩求了個遍,她閉着眼睛推開了門。
一時間,衆人全部蜂擁而上,擠進了她家的院子查看。
院子,廚房,主屋,甚至是狗窩和柴堆附近都是查看的人。半晌之後,姜語棠沒有聽到任何質疑的聲音,這才緩緩睜眼,走近了自家的大門。
原本放着麻袋的地方空空如也,而元寶也不見了,很明顯院子裏翻找的衆人,一無所獲。
正在她疑惑猜測之際,王莽身旁的小厮忽然高聲說道:“這還有一間房!”
伴随着所有人的目光,那小厮推了推宴秋所在的廂房門,沒有推開,很明顯是有人從裏面鎖了。
這下,為看熱鬧而來的人來勁了:“姜娘子,這房裏是藏着人嗎?”
“是啊,我看你院子還晾着男人的衣服呢?你家相公不是已經死了一年多了嗎?”
“該不會真是藏着王二爺吧?”
話越說越離譜,姜語棠只瞪着眼睛争辯道:“我一個寡婦讓你們搜家已經是最大誠意了,都是街坊鄰裏,各位莫要信口雌黃!”
“街坊鄰裏”這四個字,她故意說重了,畢竟這日子以後還是要過的,眼下這沒有石錘的事情,互相之間還是需要留有餘地。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只有王莽道:“那你說,這房裏若不是我二哥,還能有誰?”他說話總是帶有引導性,處處都是給姜語棠挖的坑。
“這是我舅舅家來的親戚,不巧身體抱恙,在我家住幾天罷了。”姜語棠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始撒謊。
可王莽和他的手下哪裏信,步步緊逼:“親戚?你娘家沒人,你不是早就沒跟你舅舅家往來了嗎?哪裏忽然來了一個什麽親戚?”
這話其實并沒有說錯,姜語棠娘家沒人是事實,而她是被舅舅一家送過來沖喜也是衆所周知。
不管是她夫君在世還是離世期間,都不見她有別的親人往來。因此,她的話并沒有什麽說服力。
就在她正要開口繼續瞎編的時候,廂房的門突然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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