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生意

生意

“沒有,沒有。”蔥餅婆婆放下了碗:“是根本沒有找見那第三十二具屍體,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呢。你說那麽大的火,連王家那倆主子都燒死了,那活着的人......”

婆婆沒有繼續往下說,但姜語棠卻也明白她想說的話。大火燒死了一家三十一口人,就活了一個,那這人就算是知道真相,也難逃縱火的嫌疑。再者說府衙的人要真為了結案給安個什麽罪名,勢必是有口難辯的。

“一碗紅豆湯。”

“哎,好,您先坐。”姜語棠招呼着客人,手底下開始忙碌起來。

她想着婆婆剛才說王家那倆人都葬身火海了,不由得默默松了一口氣,最難纏的人沒了,那對其他人來首,應該也可以起殺雞儆猴的作用吧。

姜語棠将紅豆湯遞給客人之後,又坐回了凳子上思索着,一瞬間竟覺得輕松了不少,仿佛突然感覺自己的日子好像終于可以安心過了。

“欸,還琢磨呢?”蔥餅婆婆看着發愣的姜語棠,以為她還在想王家宅院的事:“不管怎樣,這都算是壞事做盡的報應了。”

“我知道的,婆婆。”昨天夜裏的想法再次從姜語棠的腦子裏冒出了苗頭,她再三思量後,決定先問問蔥餅婆婆:“婆婆,你說,我要不要換個買賣做,幹的別的什麽營生?”

“啊?你不賣糖水了?”蔥餅婆婆先是有些驚訝,随後一臉不解:“這天才熱,你這糖水生意最好做了,不賣糖水你準備做什麽?”

“可這糖水生意是一陣一陣的,靠着天氣吃飯,總不是長久之計。”說着,姜語棠低下了頭,手指絞着裙邊道:“再說了,這生意要是哪天老天爺不高興了,當真就是今日賺今日花,一點錢都別想攢下......”

說到後面,姜語棠的聲音越發低了,蔥餅婆婆這才想起昨日姜語棠提着竹籃四處換食材的事情,沉默半晌之後才說道:“也是,你家眼下多了張吃飯的嘴,前幾日我見他,瞧着也是個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主,你一個人操持,如此下去确實會入不敷出。”

之前蔥餅婆婆見宴秋的時候,他有幾次穿的是姜語棠夫君的那身衣服,多少是有些書卷氣,加上他與婆婆說話也是慢言細語,沒有平時的淩厲。因此,婆婆便誤以為宴秋和她那病弱夫君一樣,也是個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主。

“那你眼下有什麽打算嗎?”打交道這些年,蔥餅婆婆知道姜語棠是個心底有主意的人,若不是做好了七八分的打算,是根本不會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的。

“我想,把糖水攤子改良一下,再帶些吃食,您覺得怎麽樣?”姜語棠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啊!”蔥花婆婆聞言一拍手,面露喜色;“這街坊四鄰,但凡有吃過你做的飯的,那各個都是贊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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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着姜語棠說出這個計劃,蔥餅婆婆其實打心底為她高興,畢竟前些年姜語棠剛剛支起這糖水攤子的時候,就提過這個想法,只是那時候又沒錢又有病弱夫君要照顧,沒時間也沒精力。此刻,聽着她再次提起,婆婆立刻又道:“好孩子,老婆子我一再跟你說,咱一輩子起碼要有事情是為自己的,哪怕只是一件你想做的,你都可以去試試。”

她把姜語棠的手緊緊握住:“你準備什麽時候開始?我這有這幾日的營收,還有這幾年年攢下的一些散碎銀錢......”說着,蔥餅婆婆便從自己那挂滿油污的小盒子裏準備拿錢。

姜語棠見狀都顧不得此刻手上的活計,連忙放下東西去阻攔:“不用不用,婆婆,現在還只是有這個想法,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再說了,您平日裏已經照顧我很多,我又怎麽好意思直接用您的錢呢!”

“孩子,你先聽我說。”這些年日子再難姜語棠都咬着牙過來了,雖說面上看着軟弱好欺,遇上貪小便宜的、說嘴的,她從不計較。可她骨子裏的勇敢和堅毅,蔥餅婆婆也看在眼裏。

“婆婆知道你有骨氣,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個道理,你比我更能深切體會。你看我孤家寡人一個,平日裏又自己種菜,這錢我留着也是帶進棺材裏去了,還不如趁現在讓它發揮點作用呢。這樣,這錢就當是婆婆借給你的,你先用,等生意起來了再還,可好?”

這臺階已經遞到了腳下,姜語棠明白蔥餅婆婆這是既幫了她還給了她臉面,因此實在不好再駁了,再說了,她如今也确實需要錢。

于是,她思量了一下:“那,到時候賺了錢我給您利息。”

婆婆:“不用,不用,到時我給你捧場,你讓我蹭飯就行。”

“沒問題!”

兩人就這麽有說有笑地一拍手做了決定,姜語棠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象起自己的小攤越做越好,最終開成小店,甚至酒樓,完成父母與自己夢想的樣子了,她一邊忙碌着一邊臉上溢出藏不住的笑容。

“一碗甜湯。”

“好嘞,您先坐。”姜語棠擦了擦手,轉身準備迎接光臨的顧客:“您需要什麽甜湯......”

可當她的目光對上那熟悉的臉時,剛才還笑意盈盈的待客話術,瞬間啞在了嗓子眼:“你怎麽來了?”問話間,宴秋已經找了個空位坐下了。

“我不能來嗎?”他定定地敲着桌面問道。

“不,不是。”姜語棠張口反駁,也t正是此時此刻,她的腦子嗡的一下,突然想起自己昨夜一直在想經營生意的事情,以至于今早起床,只簡單給自己和元寶弄了點吃的,把宴秋完全抛在了腦後。

完了完了,姜語棠心想,這人要在這集市上發作,自己以後怕真是沒臉做人了。

于是,姜語棠臉上堆起了假笑,她快速走到宴秋的身邊假裝倒水,同時壓低聲音道:“宴公子,您是不是餓了?要不這樣,我這兒馬上收攤,回家給你做吃的?或者你想吃什麽?我給你錢,你先去買?好不好?”

這幾近讨好的語氣,讓宴秋的嘴角暗暗勾起一個笑意,他才要開口,就見隔壁攤位的蔥餅婆婆正端着兩張用油紙墊着的餅子過來了:“買什麽呀?我這不是有現成的嗎?”

“來,嘗嘗。”她講蔥餅遞到了宴秋跟前,又轉頭對姜語棠說:“往後你這要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呢!能省一點是一點,積少成多嘛!”

“用錢?”

“啊?你姐姐沒跟你說啊?”蔥餅婆婆一臉疑惑地發問:“你沒來之前,應該也知道她日子清貧的緊,你這一來又添了張吃飯的嘴,她可不得想辦法嗎?”

婆婆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姜語棠原本是想上前制止的,因為她并不想讓自己的事情與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扯上因果關系。

退一萬步說,開店本就是她自己幼年時的一個夢想,與其說是多了張嘴要吃飯,所以才想法子賺錢,倒不如說,這只是推進了她要做這件事的日程。因為,即便是沒有突如其來的這張嘴,姜語棠也會靠着賣糖水,做漿洗縫補等,一點一點攢夠錢,完成這個夢想。

而她沒有阻止蔥餅婆婆的舉動,是因為看着與婆婆交談時和顏悅色的宴秋,竟讓她恍惚間生出了僥幸心理,想起當時宴秋莫名其妙說要報答她的救命之恩,所以賴着不走。她便想這眼下宴秋要是知道她窮困潦倒,會不會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她?沒準兒良心發現就此告辭了呢?

姜語棠想着,折騰了這幾天,讓自己能從閑言碎語中脫困,這已經是最大的報恩了,別的她都不指望。

可蔥餅婆婆說完之後,宴秋卻并沒有立刻給出什麽反應。

姜語棠有些心急又不太敢直接挑明了說,于是,只聽她拿捏着強調,輕聲說道:“沒有的事,只是......”

只是金錢用度上比起以前确實有些吃力,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宴秋的“恰到好處”打斷了。

“既然姐姐都說了沒有的事,那想必也不礙事。”宴秋輕輕眯眼,對着蔥餅婆婆說話,眼神的餘光卻在悄悄觀察姜語棠的神情:“只是姐姐竟也沒告訴我要做什麽新生意?我身強力壯,也好幫忙。”說話間,宴秋将“姐姐”二次咬的及其重,像是故意的。

姜語棠聽到這話已經是兩眼一黑的程度了,同時反複琢磨這那兩個加重的字音,竟琢磨出了一絲威脅的意味,不由的有些後悔,可同時她內心卻不禁暗暗抱怨:這是真賴上了嗎?

另一邊,蔥餅婆婆聽見這話卻笑眯了眼,她只知道這些年姜語棠過得辛苦,日子從來沒有人能搭把手,從前鎮上不少人都勸過姜語棠改嫁個好人家,也輕松一些,她都一一婉拒了,只道是一個人習慣了。

眼下這有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又是姜語棠的表親,定是比那些個毫無血緣關系的男人,更能體恤她的不易。況且,自這幾次打交道,蔥餅婆婆覺得宴秋甚是個能說會道的,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在招攬客人上定是很吃香的。

只見婆婆拉起一臉黑線的姜語棠的手,連連點頭:“好好好,有你幫襯着你姐姐,也叫她以後能少被人占些便宜了!”而姜語棠此刻的臉上無比貼切的展示了什麽叫窘迫。

事情就這麽敲定以後,一切似乎都有了盼頭,連帶着今日的生意也格外的好,攤位前的幾張桌子座無虛席,糖水很快就賣空了。

回家路上,雖然還有人對着姜語棠指指點點,但今日在集市上來來往往的人,你聽一耳朵我說一嘴,大多也都知道了宴秋是姜語棠舅舅那邊的遠親了。

這便也是她今日心情不錯的原因,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大家都知道了,那些閑話勢必也會慢慢減少的。

兩人回家路上一路無言,姜語棠的笑意都映在臉上了,她一手提着空籃子,一邊心裏默默算着今日的營收。

直到進了家門,姜語棠才準備算一算眼下手裏所有的錢時,宴秋率先開了口:“已經做好計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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