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心思
心思
瞧着宴秋這副模樣, 李長寧說了一半的話,瞬間卡在了嗓子眼。
宴秋抱着的那半截野草,擋住了一部分臉, 待整個人完全從深叢裏挪出來的時候, 兩人正好對視上。
“那個, 語棠讓我來給你送飯。”李長寧先開口緩解了凝固的氣氛, 說着她便把手裏提着的食盒往前遞了遞。
“哦。”宴秋的神色上并沒表現的有多尴尬, 只是四下看了兩眼之後, 找了個空地将手裏的那堆野草放下。
若無其事地接過李長寧手中的食盒, 對着李長寧道:“你先回去吧,我待會兒吃完自己把東西拿回去,你就不麻煩了。”語畢,他随意找了個地勢平坦的地方,放下盒子準備開始吃飯。
李長寧見狀并沒有離開, 反而站在原地思慮了一會兒, 主動上前道:“沒事, 之前語棠說讓我們大家有空都學學如何打理田地,我正好四處可以看看。”
說話間,李長寧時不時瞧着宴秋硬朗的臂膀,眼神一路向下落在腰腹之間, 竟發現了一些看起來很舊的傷痕。
這是......她細細想着, 從前李長寧十分肯定的猜測宴秋大概是流落在外的富家公子哥,中間有幾次懷疑, 但都經過猜測驗證都對上了。可此刻, 這腰腹上的舊傷口明顯是刀劍類的, 李長寧又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想法了。
“行,那你看吧, 有什麽不懂的可以直接問我。”宴秋扒拉着碗裏的飯,整個人裸着上半身,端着碗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絲毫沒有之前在桌上吃飯的那副安靜儒雅的樣子,反而莫名多了一份豪邁之氣。
“哦,好。”李長寧本想随便找個借口留下,好和宴秋有機會多說幾句話,可眼下宴秋耿直的态度,似乎真的以為她想學種地,于是李長寧故作模樣地在一旁挑了一個趁手的工具,拿着去割草。
宴秋只側頭看了李長寧一眼,似乎并不想管她,只自顧自地低頭吃着飯。飯吃的差不多了,宴秋起身收拾東西,卻遲遲不見李長寧的身影。
“李長寧?”宴秋皺着眉頭叫了一聲,沒見人應聲。
這荒草野地,即便是再冷漠的人,見一個姑娘家的不應聲多少也會生出擔憂之心,更何況這人還是姜語棠的姐姐。于是宴秋最終還是放下了手裏的食盒,朝着深叢裏去尋人了。
“李長寧?你在哪兒?”宴秋走了幾步又喊了幾聲,終于在不遠處聽到了微弱的回應。
聽着這聲響,宴秋蹙着眉頭,眼神裏浮現出了一絲戒備,人一邊往那聲音發出的方向尋去,手一邊往小腿的位置探去,從長靴一側摸出了一把漂亮的匕首,那匕首的刀鞘上鑲嵌着幾顆小小的寶石,刀柄的樣子和裝飾不像是中原之物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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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在這兒。”李長寧的聲音越來越清楚,像是在求助。
宴秋撥開一層又一層的野草和樹枝,直到發現不遠處那個倒在地上的身影确實是李長寧之後,他臉上戒備之色終于消失了不少。
“你怎麽跑這來了?”說話間,宴秋悄悄側身,将匕首順着大腿重新滑進靴子裏。
李長寧整個人坐在地上,野草被壓倒了一片,割草的鐮刀被扔在一旁,她一只手上有個刺眼的傷口正淌着血。
“我本來說是把這邊的草學着割一下,誰知道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不小心崴了腳還割到了手。”李長寧說着臉上滿是愧疚和委屈:“都怪我太笨了。”
李長寧模樣本就長得漂亮,此刻又頗有一副梨花帶雨要哭的架勢,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會被撩動心弦。可眼下,她面對的人是宴秋,他聽了之後眼睛都沒帶眨一下。
只是細細瞧着她手上的傷口,淡淡開口道:“沒傷到骨頭,沒事,你帶帕子了嗎?”
李長寧眼含淚水搖了搖頭,宴秋皺着眉起身四下看了看,最終嘆了口氣,解開自己腰間綁着的衣服,嘶啦一聲,扯開一片衣角:“忍着點,先止血,回去抓緊時間處理傷口。”說着,他拿着布條一下一下把李長寧的手包的結結實實。
李長寧疼的眉頭皺起,冷汗直流,宴秋只淡淡看了一眼,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下次小心點。”
包紮完傷口之後,宴秋直接起身,問道:“能走嗎?先回去吧。”
李長寧一手撐着地面,做出努力起身的樣子,最終搖了搖頭:“腳崴了,起不來。”她仰着頭看宴秋,楚楚可憐道:“你,能送我回去嗎?”
宴秋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看着坐在地上的李長寧,半晌之後開口:“行。”
聽到這個答案,李長寧臉上的神色瞬間轉換成了欣喜和感激,就在她撐着身子伸出一只手,等着宴秋拉自己起來的時候,卻只聽見宴秋扔下一句你等我一下,便轉身就走。
“哎!你幹嘛去?”李長寧看着宴秋三兩步就消失的背影,喊了一下,見沒人應聲之後,她臉上的不解和不耐煩一點也藏不住了。
半晌之後,再次聽到深叢之外傳來的異響,她的臉上立刻又恢複了剛才的樣子。
不一會兒,眼前的雜草和枝幹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是宴秋拿着鐮刀在處理,此刻他身上也已經穿好衣服了。
“走吧。”宴秋踩平了眼前的雜草,推着板車進來了,伸手将她扶上了車子,一路推了回去。
李長寧沒來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宴秋跟在姜語棠的身邊,街上的人表面上雖知道宴秋和姜語棠是親戚關系,但私下裏多多少少還是持懷疑态度。
這眼下宴秋大搖大擺地用板車推着李長寧回家,又是叢荒郊野地裏出來的,板車上的李長寧還受了傷。光天化日,孤男寡女,讓見到的人一時間難免生出些許額外的遐想。
“哎,你看你看。”
“這光天化日的,成何體統!”
“就是就是,他之前不是跟那個......”
路邊竊竊私語的人們聲音雖小,但還是被兩人聽了去,說閑話的人最後一句還沒說出來,被宴秋回頭看了一眼之後,便迅速閉了嘴。
兩人一進家門,李長寧就面色窘迫的朝着宴秋道歉:“真是不好意思,今日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宴秋臉上表現的并不在意的樣子,扶着李長寧坐好之後,便自顧自地收拾着板車上的東西。
“那個,剛才路上那些人的閑話......你別往心裏去。”李長寧坐在石桌邊上開始找話:“他們都是亂說的,你要實在介意,我改日去找他們解釋,不會影響到你日後成家娶親。”
說到這裏,宴秋忙碌的身影才明顯停滞了一下,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身盯着李長寧看,李長寧滿臉無辜道:“我,我說錯什麽了?”說着,她又故作思考的樣子道:“難道......你已經成親了?”
說完,宴秋突然笑了一聲,只是這笑容裏沒有任何情緒,他一步步上前盯着李長寧,像是要把她看透似的。李長寧被他逼t的整個人扶着桌子身子往後傾斜,不敢多說一句話。
最終宴秋把手裏的藥粉瓶子在石桌上重重放下:“沒有,你沒說錯,我也沒有成親,我只是想謝謝你的提醒,同時你的提醒,我也送還給你。”說着,他直起身補充:“畢竟,這名聲對你來說應該更重要一點。”
說完,宴秋便提着食盒出門去了。
李長寧聽完宴秋的最後一句話,臉上突然變得有些難看,似乎是有一種小心思被戳穿的尴尬。
她起身自己去打了盆水,雙腳行動如常,随後解開纏在手上的布條,清洗着被鐮刀劃傷的痕跡,心中一邊後悔自己下手太重,嘴上一邊自言自語道:“他,應該不會是發現了吧?”
宴秋這個人有多聰明,李長寧看在眼裏,同時她也一點不覺得自己比宴秋差,所以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故意受傷的小動作。眼下李長寧給自己上完藥後,索性看開了,她瞧着仍在桌上的帶血的布條微微眯着眼睛說道:“算了,發現也沒關系,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以後倒也會省下我許多精力。”
另一邊,食百味店裏突然少了兩個幫忙的人,一時間把剩下的人都忙的暈頭轉向。
宴秋提着食盒回到店裏的時候,客人們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宴秋哥,你回來了。”剛準備坐下歇息的賴明軒看到宴秋進門,連忙迎上去接過他手裏的食盒問東問西:“地裏怎麽樣了?長寧姐不是給你送飯去了嗎?怎麽不見她人回來?”
宴秋沒有搭理他,直接朝着後廚去了。
蔥餅婆婆在後院陪着煦兒在玩,姜語棠一個人站在案板前面發呆。
宴秋走近伸着腦袋從後面一看,只瞧見案板上放着一個削好皮的土豆和一塊還沒處理的排骨,于是便開口問道:“怎麽了?土豆排骨難倒姜大廚?”
姜語棠想的太多專心,本來就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耳邊突然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倒是被吓了一大跳。
“你吓死......”姜語棠說着話轉身,完全沒想到宴秋會離自己這麽近,眼下兩人幾乎是以一個胳膊貼胳膊的姿勢面對面,若不是宴秋雙手抱在身前,姜語棠一轉身整個便能撞進他懷裏。
“咳,抱歉。”空氣只凝結了一秒鐘,宴秋便連忙往後退去。
兩人剛才近在咫尺的距離,呼吸可聞,宴秋的耳根一瞬間就變得滾燙,就連姜語棠也突然心跳快了幾拍。
她聽着宴秋的道歉,一邊擺了擺手說着沒事,一邊用手捂着心口試圖壓制自己的心跳,同時腦子裏想着:“剛才......怎麽回事?難道是守寡太久了?”姜語棠想着,又悄悄朝着宴秋看了一眼,最終搖了搖頭心道:“看來是太久沒去給亡夫上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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