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演戲

演戲

來人正是許久不見的李長寧, 自千味閣開張以後,李長寧便再也沒有踏足過食百味。

見衆人如此模樣,李長寧臉上原本擠出的笑也僵在了臉上。

“啊, 你來了, 吃午飯了嗎?一塊吃點吧。”姜語棠心裏雖然還在介意前幾日發生的事, 可終歸也是還記着李長寧曾經對她的好, 因此, 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

有了臺階, 李長寧也跟着繼續笑盈盈準備往進走:“那我可就不客氣啦, 今日做了什麽好吃的呀?”

“包的馄饨,随便炒了點菜。”姜語棠一邊說着一邊又添了一副碗筷,并對着賴明軒和青陽說道:“你倆去把大堂的桌子拾掇一下,準備開飯了。”

語畢,青陽沒什麽反應, 賴明軒卻是冷吭一聲端着菜盤就往出走。

臨到李長寧跟前, 還沒等到她挪步, 賴明軒便先開始陰陽怪氣起來:“麻煩李娘子讓一條道,我們食百味店小路窄,您擋在這廚房門口我出不去。”

從前在一處的時候,李長寧與衆人的關系相處的都很不錯, 一段時間沒見, 賴明軒突然來這麽一下子,她竟一時有些吃驚, 愣了片刻後還是姜語棠開口打了圓場。

“明軒, 別鬧。”‘

李長寧挪了腳步讓出一條道, 賴明軒二人端着東西去了,姜語棠笑着走到她跟前說道:“他就是這樣, 你別往心裏去,走,我們先吃飯。”

賴明軒是不是什麽樣的性格,李長寧不是不知道,因此她心想着:以賴明軒此刻對自己的态度來看,基本上食百味的人應該都知曉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了吧。

可人已經踏進食百味了,有了李近山的期盼,李長寧此刻就是再想轉頭就走,再不想忍氣吞聲都不可能了。

于是出了廚房,李長寧便又換上了一副和從前一樣的笑臉,假裝出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她十分自然地坐在自己從前的位置上,可眼下的氛圍卻早已經不似曾經,她自己坐着也不痛快。

見衆人都不說話,她咬了咬牙先開口了:“語棠,近來......”

事到如今,她自知無論再編什麽借口,姜語棠都未必會如從前那般全信自己,于是索性把心一橫,決定徹底拉下臉來。

見李長寧卡着半天說不出什麽話,賴明軒便冷笑一聲打算再次出言譏諷,可還未張口,便見李長寧突然起身,“撲通”一聲就要在姜語棠面前跪下!

“你這是作甚?!”

幾人見狀都驚大了雙眼,立刻站起,青陽驚得險些砸了湯碗,熱湯不小心濺到了煦兒的手上,小姑娘吓得哇哇直哭。

頓時,飯桌上亂成一團,婆婆把煦兒帶到了後院去哄。

姜語棠率先扶起了李長寧道:“長寧姐,快起來,你這是要折煞我了。”可李長寧卻一改往日的模樣,竟紅了眼低聲啜泣。

兩人推诿了片刻,賴明軒把桌子上灑出的湯水清理完後不耐煩地說道:“行了,有話趕緊說,我們這可不比你家大業大,片刻都不能歇的,吃完飯還要開門迎客,在耽擱我們可要關門餓死了。”

賴明軒把話說的刺耳,姜語棠卻沒有開口勸阻,李長寧見狀便起身坐回原位,用袖口抹着含淚的雙眼。

“語棠,我知道你怪我,可姐姐也是有苦衷的啊。”說話間,李長寧的聲音微微顫抖着:“你知道的,從前我與父兄的關系不好,如今,如今雖有緩和,可......”

李長寧側目悄悄環視了一圈桌上還坐着的幾人,青陽沒有什麽反應,賴明軒仍舊是板着一張臉,姜語棠則是眉宇微蹙似是有憐憫之意。

其實其他人什麽反應李長寧一點也不在乎,她今日來只為繼續維持和姜語棠之前的關系,因此眼下見姜語棠如此神态,她便十分有把握這苦肉計一定能成。

于是,李長寧梨花帶雨道:“從前我們在一處,親如一家人,如今說出來我也不怕大家笑話。我雖是回了李家,可日日也都是謹小慎微呀,爹爹給我安排了很多活......”

李長寧一通哭訴,無非就是說一些父兄不好,自己這幾日不來食百味也是逼不得已,甚至還在話中點出自己是受了李近山的威脅才不得做了一些錯事。

“語棠,如今我已然沒有夫家,又無兒無女,他們畢竟是我的血親,我,我也是不得已呀。”

姜語棠聽到這裏,急道:“姐姐這是說的什麽話,哎,我理解姐姐的難處。”她滿臉憐惜的模樣,伸手拍了拍李長寧的肩膀,任誰看了都是真情實意的關心。

“語棠,你,那你還怪我嗎?”李長寧擦了一把眼淚問道。

姜語棠笑着搖了搖頭表示不會,并如從前那般說了一些感念李長寧的話。

直到臨別,李長寧還是一步三回頭地看着姜語棠,這食百味到千味閣不到十米的距離,竟硬是讓她走出了百裏分別的難舍之意。

看着李長寧轉身進門,姜語棠臉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不見。

“哎,光顧着說話了,可惜了我今日做的這些飯菜,來......”姜語棠端起碗,話才說到一半,就見對面賴明軒氣不打一處來,自己不吃就算了,還一把抓起馄饨都到嘴邊的青陽。

“你幹什麽?!”馄饨那形似金魚尾巴的薄皮叼着青陽嘴裏,包着的肉丸則挂在嘴邊,他邊說邊伸手去接。

“你還有心情吃,我氣都氣飽了,哼!”賴明軒憋着氣道。

“我都沒說什麽,你這哪兒來的氣呀?”姜語棠用十分輕松的語氣問道,目光盯着此刻的賴明軒,似乎還有一絲準備看戲的意味。

“我氣什麽?!”賴明軒一聽這話更是驚了。

“語棠姐,自認識你以來我便知道你心腸如菩薩一般,也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但是你......”賴明軒越說越急,“你別怪我說話難聽,我都懷疑柳員外家的端陽宴就是她李長寧從中搞鬼!語棠姐,你開店這麽久了,什麽貨色的人沒見過。怎麽能因為李長寧又哭哭啼啼地說了幾句好話,賣了幾句慘,就又信了她的鬼話!”

說完,賴明軒紅着臉氣喘籲籲,卻只見姜語棠會心一笑道:t“青陽,今日這馄饨怎麽樣?與你老家的可有不同?”

“有!”青陽又吃了一口,“剛才在廚房我就想問了,這馄饨除了外形酷似小金魚,肉餡也是我從未吃過的,這......”

“青陽!你還有心思研究吃的!走,跟我去田裏找宴秋哥!”說着,賴明軒便又準備搶奪青陽手中的碗筷。

“哎呀,小聲些,煦兒剛睡着,明軒,你就讓他吃吧。”婆婆勾着腰從樓上下來。

“婆婆,你是不知道,語棠姐她......”賴明軒話說到了一半,便見一個許久不見的人影踏進了店裏。

“宴秋哥,你怎麽回來了?算了,你回來的正好,我跟你說,剛才李長寧來過了,她......”賴明軒看見宴秋回來,仿佛像是終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一邊趕忙邀他坐下一邊嘴巴不停開始訴苦。

這一回,沒等賴明軒說完,姜語棠便先笑着反問道:“明軒,你怎麽确定我這次又信了她呢?”

“我怎麽不能确定,你剛才......”賴明軒說話間,終于直視了姜語棠的眼睛,“明明......”

從前姜語棠看人的時候可以說得上是人畜無害了,可眼下他對上姜語棠的眼神,竟從裏面看出了一絲戒備之意。

此刻,再加上姜語棠臉上的笑意,賴明軒有種不知道怎麽形容的感覺,總之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想了半天,賴明軒一拍腦袋不可思議道:“語棠姐,你早就看出那是她的苦肉計?那你剛才是......是在演戲給她看!”

衆人看着賴明軒後知後覺的樣子,忍俊不禁。

“趕緊趁着馄饨還沒徹底涼了,快吃吧!”婆婆一邊笑着叮咛賴明軒,一邊重新煮了一碗遞給宴秋。

賴明軒端起馄饨邊吃邊問:“你們怎麽都看出來語棠姐剛才是演的呀?”

“因為你關心則亂。”厭秋回道。

自那日分別後,這是姜語棠和厭秋第一次見面,她見厭秋開口說話,朝着他看了一眼。

幾日不見,厭秋一副仿佛忘記了之前不愉快的樣子。

“宴秋說的對。”婆婆接道:“那天語棠不是已經跟咱們說了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了嗎?路是長寧自己選的,可人活在這世上,哪怕只是點頭之交,也比撕破臉成為敵人好,更何況語棠是個挂記別人恩情的人。”

聽到這話,厭秋眉心猛地一緊,随後看向姜語棠。

姜語棠猜到厭秋此刻在想什麽,但礙于桌上人多不便回應,因此便不去看厭秋。

“這麽一說,确實是我太魯莽了。我只瞧見那李長寧聲淚俱下,怕語棠姐又心軟。”話說開了,賴明軒的味蕾似乎也恢複了,“哎?語棠姐,你這馄饨餡兒裏加了什麽?怎麽會如此爽滑彈牙?”

“哎呦,終于說到正事了。”青陽此刻已經端了第二碗馄饨從廚房出來了。

“這是前幾日婆婆從家裏帶了一些自己做的松花蛋,平日裏這松花蛋的吃法無非就是涼拌或者煮粥,正巧我在研究新菜品,于是便想着換個吃法試試。”姜語棠說道。

“這鮮肉餡兒的馄饨裏加了松花蛋之後,一下子豐富了馄饨的口感,多了別樣的風味,着實讓人新鮮。”賴明軒吃完了最後一口,打了個嗝。

“那好,這道小馄饨明天起就加入我們的菜品裏。”姜語棠說到興起,破例在白日裏倒了杯酒道:“明日在門口寫個牌子,告訴街坊鄰居我們有新菜式,大家一起熱鬧熱鬧,也好沖沖這幾日的黴氣。”

“好!”賴明軒第一個舉手贊成道:“既是新菜譜,那選個新鮮名字......就叫鴛鴦金魚小馄饨如何?”

“肉餡是一紅一黑猶如鴛鴦對色,馄饨又如一只活靈活現的小金魚,此名甚好。”姜語棠點頭應和。

直至今日,衆人總算都聚齊了,店裏也很久沒有這麽多歡聲語了。大家索性打了烊關了門,一起坐在店裏聊到了下午。

酒足飯飽之後,賴明軒和青陽收拾着桌子,姜語棠的眼神終于對上了厭秋,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許久。

“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說。”最終還是厭秋先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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