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提拉米蘇

提拉米蘇

是啊,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理由。

因為喜歡，就是最大的理由。

白聽雲的心跳聲漸漸明晰, 不是這具身體裏面的心髒在跳動，而是來自于另一個世界——已經死去的心髒, 緩緩複蘇起t來, 漸漸跳動。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白聽雲終于不再盯着前方, 她仰起頭, 看着街燈之上的浩瀚繁星。

星光雖然因為街燈映襯，而變得微弱暗淡。

可是依舊熠熠生輝，幾乎要落進白聽雲的眼睛裏面。

她擡着頭, 看着繁星，許久之後，終于問韓邊：“你想去哪裏消費？”

“你呢？”

“我們去大學城吧。”白聽雲笑起來, 那總是無精打采的死魚眼，現在似乎落滿星光：“我想去喝奶茶、想要吃燒烤、想要嘗嘗十塊錢一個的煎餅——我不僅要吃, 我還要加料, 所有料都加一份，看看它究竟有多大, 究竟好不好吃。”

她要慰藉自己已經逝去的學習生涯，要彌補過去的一些遺憾。

盡自己所能。

“我們去大學門口。”

白聽雲看着韓邊，雖然沒有與之商量, 可只要是聽見她的聲音, 便不會拒絕她。

那小心翼翼地、帶着試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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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剛長了一點點羽毛的雛鳥，克服了恐懼, 揮舞翅膀，渴望藍天。

沒有人會拒絕白聽雲。

至少不會是韓邊。

“好。”

韓邊依舊沒有問更多, 他只是導航去了最近的大學城附近，将跑車停在地下車庫裏，兩人慢慢悠悠地，鑽進小巷子裏面。

巷道不寬闊、也不整潔，來來往往的大學生，手裏都拿着東西，和朋友嘻嘻哈哈地交談。

偶爾有人因為白聽雲和韓邊兩人出色的樣貌，而有片刻失神。

也不過是激動地錘自己好友的胳膊，叫好友和自己一起，遠遠觀望着、暗自激動着，也沒有更多的事情發生。

白聽雲在經過晚宴的注目禮後，現在已經習慣了一點。

她和韓邊走在人群之中，張望着，一眼鎖定人最多的商鋪。

“你想喝奶茶嗎？”白聽雲問。

“喝。”韓邊笑着。

“走！”

過一會兒從店裏面出來的時候，兩人都捧着奶茶。還來不及喝兩口，白聽雲的眼珠子，又落到了前面的攤鋪上。

“你想吃麻辣燙嗎？”

“吃。”

“走！”

“你想吃鱿魚麽？”

“可以。”

“老板，來兩份！”

“你想吃煎餅麽？”

“要不然先把買的吃完？”

“你不想吃煎餅嗎？”

“……買一份吧。”

“好！”白聽雲站在小攤前面，如數家珍：“老板，加蛋加腸加雞柳加……”

“你想吃炸雞嗎？”

手裏已經提的滿滿當當的韓邊，垂眼微嘆：“想。”

“好！”

看着白聽雲興沖沖地下單。

韓邊無奈地想着，今晚估計是要把這條街都給吃一遍。

……不過這些東西，有他做的好吃麽？

雖然不否認路邊攤的美味，可是再怎麽說，還是自己做的要幹淨一點吧？

這些重油重鹽、冷熱交替的，估計吃多了會拉肚子。

待會兒白聽雲要買的話，必須制止她。

韓邊看着提着炸雞出現的白聽雲，正準備說話，誰知白聽雲興沖沖地問韓邊。

“你想吃提拉米蘇麽？”

“我想，今天晚上或許買的差不多了？”韓邊委婉提議：“再買下去的話，估計吃不完。”

“那好吧。”

白聽雲雖然有些可惜，但還是點頭。

她笑起來，曾經的死魚眼，此時彎得像是月亮。

“我們改天再來。”

“這些東西應該不算衛生。”韓邊委婉提議。

“可是我以前從來沒有吃過。”白聽雲盡可能地，将自己曾經受的委屈都說出口。

“以前放學的時候，我的同學們都在買東西吃，我就只能餓着肚子回家給弟弟做飯。”白聽雲笑起來：“不過還好，我那會兒廚藝也不怎麽樣，把我弟弟吃的食物中毒進醫院三次。”

就是後面被狠狠地打了好幾頓，又餓了好幾天。

白聽雲笑着，似乎過去的傷害已經過去。

“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子。”

韓邊聽着白聽雲的話，許久之後，輕聲說。

他在更早之前，就知道，白聽雲其實是個善良的女孩子。

她本來有多種方法，逼迫韓邊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每次臨門一腳，她又要思慮、要有因為內心的善良而猶豫，這才導致了韓邊能夠一次次掙脫控制，現在還過着閑雲野鶴的日子。

她是善良的，所以才會被韓邊這種人給利用。

想來曾經傷害她的人，也是看準了她的善良，才如此肆無忌憚，将所有的苦難加在她的身上。

而自己或許會好一點。

至少只是算計她，沒有給她帶來更多的痛苦折磨？

韓邊這麽想，卻也不确定。

因為自己思考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将自己的所有行為合理化。

哪怕是一些已經造成的傷害，也會最大程度削弱，以求心安——這就是韓邊剛剛說的，享受缺德人生。

他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享受。

只是白聽雲沒有意識到而已。

一個善良的、可憐的、悲傷的女子啊。

韓邊輕笑起來，“所以你現在不愛做飯，都吃垃圾食品？”

“……這是重點麽？”白聽雲問。

“不是麽？”韓邊反問：“難道我要去關心你弟弟？”

他聳聳肩，無所謂道：“我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一個陌生人而已，在意他做什麽？”

“你不怕他為難你？”白聽雲笑起來。

“如何為難？”韓邊道：“他甚至不在這個世界裏面。”

韓邊淡定地，再度提起白聽雲的身份：“你現在，沒有什麽弟弟，你是白家最小的女兒，也不會有人要你去做飯。你要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想要吃什麽就吃什麽，誰也不能強迫你。”

“真的嗎？”

白聽雲面色動搖，她仔細思考韓邊的話。

過了許久之後，方才擡頭，神色認真。

“那我現在還想買一份提拉米蘇。”

“……你今晚吃得太多了。”

“你剛剛說沒人能強迫我。”

“沒有強迫，只是提議。”

“那我可以不聽的，是吧。”

白聽雲笑起來。

她将手裏面的炸雞遞給韓邊，又一溜煙，跑進炸雞旁邊的蛋糕店，隔了一會兒，提着小蛋糕，出現在韓邊面前。

“走吧，回去了。”

“走吧。”

韓邊無奈，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只是将東西放回車上，随後一腳油門，回到海邊別墅裏面。

他倆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一點。

因為白聽雲還買了許多東西，所以兩人并不急着去洗漱，而是将東西全部拆開，放在桌子上面，擺了幾乎半個桌子。

而在食物的正中心，是白聽雲買回來的提拉米蘇。

“韓邊，今天是什麽日子呀？”

“什麽日子？”韓邊沒有理解，但還是看了一下手機：“八月二十，似乎不是什麽節假日？”

“嗯，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

白聽雲笑起來，她繞過桌上的一堆食物，目标明确地，靠近提拉米蘇。

“如果我說，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白聽雲看着提拉米蘇，似乎在看自己過去沒能吃上一口的蛋糕。

“那我重新給你定個蛋糕。”韓邊不帶猶豫，立即道。

“不了，我已經買給我自己了。”

白聽雲指着提拉米蘇，語氣開心：“我會自己給自己過生日，會自己慶祝。”

“這很厲害，不是麽？”

“是很厲害。”韓邊懂了白聽雲的意思。

這意味着，白聽雲要和過去告別了。

那些總是萦繞在白聽雲身側的痛苦悲傷，那些根植于她腦海裏面的慘痛經歷，從現在開始，她要與之說再見了。

她會撫慰自己，會愛惜自己。

會好好地活着，療愈滿是傷痕的自己。

哪怕今天，并不是她的生日。

是的，今天不是白聽雲的生日。

今天如果沒有如參加慈善晚宴，便會是尋常的一天，和之前沒有任何差別。

但因為今天去了晚宴，經歷了更多的事情，她的心境有了變化，所以，今天是她的生日。

慶祝她在這個世界的新生。

韓邊也跟着笑起來，“怎麽沒有拿點蠟燭？過一個有儀式感的生日。”

“店家似乎太忙了，我不好意思要。”

白聽雲笑起來，和尋常姑娘，沒有什麽不同。

“而且我也不想要許願。”

“為什麽？”韓邊問。

“我沒有什麽願望，也不覺得有什麽需要期待的。”再說起這番話的時候，白聽雲已經不再一心求死。她笑，發自內心地感到愉悅：“我只是想要過一個生日，慶祝我誕生而已。”

“好。”

韓邊不再問更多的事情。

他想，白聽雲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要做什麽。

那自己這個對她了解不算太多的局外人，也沒必要過多幹涉。

他只是說：“那現在？”

“吃蛋糕！”

白聽雲聲音激動起來，她雖然沒有拿蠟燭，卻t不知道從哪兒搞了個塑料刀。

一刀下去，提拉米蘇從中間切開，左右剛好一半。

随後，她小心翼翼地，将提拉米蘇盛到小碟子上，試圖遞給韓邊。

“嘗嘗我的生日蛋糕吧！”

她眯起眼，咧開嘴，後槽牙都能看清。

“這是我的第一個蛋糕哦。”

韓邊接過蛋糕，小口小口地品嘗着。

可可粉入口是苦澀的滋味，可當苦意退去後，奶酪的香甜便湧了上來。

先苦後甜，留下馥郁芬芳，在舌尖彌漫。

韓邊看着手裏的提拉米蘇，輕聲笑。

“你的蛋糕選得很棒。”

和她選的路一樣。

先苦後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