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撒嬌

第47章 撒嬌

這樓上确實有個酒店, 用身份證确實也能開房,但究竟是出于什麽理由,她要跟季辭去開房?

他倆平常也不是這種關系啊!

有沒有人來給她前情提要一下!

幸虧季辭還能說得了話, 盡管說得斷斷續續:“我現在, 走不了路,得找個地方躺下。”

孟少轶定了定神。

他是喝多了嗎?還是發燒了?看他的狀态确實不大對勁, 剛才要不是抓着她的胳膊,估計連路都走不穩,手心也燙得吓人。

“你病了?要去醫院嗎?”

“不用,多喝了兩杯,幫我開間房,再叫梁冰過來陪我。”季辭氣息雖不穩, 神志卻還清醒。

孟少轶姑且信了他。

她找來兩個年輕力壯的男服務員,将季辭送上了樓,自己則一路小跑去了樓上的酒店大堂。

“只剩總統套間了,不然你堅持堅持,我送你回家?”過了會兒, 孟少轶跑回來請示。

季辭手指壓着前額,面色已經轉白:“刷我的卡。”

是是是,季總當然消費得起,她不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嗎……孟少轶接過那張黑卡, 繼續請示:“梁秘書沒接電話,你一個人行嗎?”

他似乎頭疼得厲害,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繼續打。”

畢竟周五晚上, 下屬應答不夠及時倒也情有可原, 直到季辭被折騰進了房間,梁冰也沒接起這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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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季辭已經不太說得出話了, 孟少轶覺得情況不對,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她根本不放心将季辭獨自扔下。

他氣若游絲,仍不忘下逐客令:“你先出去……”

我的哥,這她哪敢走,酒店服務管家也釘在門口,一臉緊張:“這位客人沒事吧,需要叫120嗎?”

“不用……”季辭齒關輕叩,仿佛發起了寒戰,最後斷斷續續給孟少轶報出一個電話號碼。

“叫她來……你們,都出去。”

這天晚上,程音也在參加一場家宴。

在座一共三人,她、陳嘉棋、陳珊。這個組合十分常見,畢竟之前經常會有拍攝工作,陳珊為了籠絡程音這個模特,三天兩頭請她吃飯。

然而今天這頓飯,顯然吃得氣氛古怪。

“你真要下個月結婚?”陳珊瞪着陳嘉棋,表情絕對稱不上喜悅,甚至還有些驚恐,仿佛他忽然自爆身患重疾。

“是有點急,五一回上海辦儀式,北京可以簡單點,叫上親朋好友,小規模請頓飯。”陳嘉棋講了他的初步計劃。

程音沒吭聲,他要怎麽做,她配合便是。而且這姐弟倆對話,從頭到尾沒帶她,仿佛她是個局外人,結婚對象另有其人。

陳珊有意識在回避與她目光接觸,她對這件事持反對态度——程音迅速做出了判斷。

也是意料之中吧。

程音知道自己的斤兩。

陳珊八零後,挺開明的一個姐姐,對于她未婚生子這件事,從來沒有任何歧視性言論,還挺理解同情她,一直以來給了她很多幫助。

但理解同情是一回事,親愛的弟弟頭腦發熱要娶回家是另一回事。

陳珊看陳嘉棋一副鬼迷心竅的樣子,忍不住問:“你覺得嬢嬢能同意?”

兩個人說着話,便自動轉成了上海腔。程音更聽不明白了,幹脆坐在一旁放空,認真考慮這一桌子菜,應該先吃哪一道,浪費糧食可不應該。

面對自己被嫌棄的一生,還能有這樣的心态,她覺得自己值得嘉獎。

就在這時,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程音光聽聲音就想起這人是誰,很奇怪,她對孟少轶的一切都記得很清楚——蓬松的發絲,帥氣的皮靴,閃閃發亮的生命力,還有快樂跳脫的嗓音。

不過此時,她聽起來焦慮而急迫,飛快給她報了一個酒店名和房號:“辭哥喝多了,看着不太對,不肯讓我待在屋裏,他叫你過來。”

程音愣了半秒,只來得及和陳嘉棋說了句“我有急事”,便風一般跑出門去。

酒店頂層的總統套房,需服務管家貼身陪同,訪客才能出入其中。

管家訓練有素,一路領着程音往頂樓去,心裏卻難免犯嘀咕——他沒看出這三人三角,到底是哪種關系。

程音也覺得這一幕十分荒謬。

正牌女友等在門外,焦急地前後踱步,見到她立刻迎上前:“你快進去看看,估計是喝大了,誰也不讓進,我剛去敲了敲門,他把門反鎖了還!”

“喝了多少?”程音問。

“我也不知道,才開宴,應該沒喝多少,但看他樣子挺難受的。”

程音點頭,去按響了門鈴。

她很擔心季辭此刻已然昏迷,好在沒有,門內立刻傳來他低沉的聲音:“誰?”

“是我。”

程音還沒來得及自報家門,房門已經開了。

季辭犯病時,眼睛受不了光刺激,那道敞開的門縫裏,現下黑着燈。

程音心理素質再好,也沒法這樣當着孟少轶的面走進季辭的酒店房間。她回頭看了眼孟少轶,對方手裏拿着一束芍藥,有些眼熟。

下班時程音在電梯偶遇梁冰,曾在他手上見過這束花。

“我進去看看季總,您請稍等,”程音回憶前兩次季辭藥物生效的時長,“過五分鐘,我出來彙報情況。”

她有點擔心季辭,也實在不能和旁人解釋太多,只能含混其詞。

“不用不用,”孟少轶連連擺手,“你來了,我也沒必要等在這兒,我那邊飯還沒吃完呢。”

飯?什麽飯?程音懵了。

孟少轶說完,還真扭頭便走,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男朋友和女下屬之間關系微妙。

程音懵了會兒,想起季辭此前曾說,他和孟少轶之間并非那種關系……

難道是真的?

念頭一閃而過,此時來不及考慮更多,她匆忙推門進了房間——還是先讓季辭把藥吃了要緊。

屋裏一盞燈都沒亮,估計滅掉了總開關,好在窗簾都大敞着。

窗外,九點的長安街燈火通明,與淡淡春霧一起,糅成城市的光污染,輕幽地勾勒出房間裏的陳設。

季辭就跪在了玄關處。

原本他還能站,在程音進來的瞬間,直接精神松懈,扶着牆壁半跪了下去。

程音在這種光源下什麽都看不見,只能循着動靜在黑暗中摸索,隔着被汗浸濕的襯衣,她一把摸到了季辭肌肉贲張的肩背。

好燙!

她立刻順勢跪在了地毯上,手沿着季辭腰側,去找他的西裝褲的口袋。如果她沒記錯,藥就放在了口袋的夾層。

“吃過了。”季辭模糊地說了一句,随即再度咬緊牙關。

吃過了?那怎麽沒有好轉?接下來該怎麽辦?程音有些慌。

“頭很疼嗎?能不能開燈?我看不見。”她小聲問。

“先別,扶我去沙發。”

季辭掙紮着起身,腳步踉跄,半個人都倚在程音身上,引着她往客廳去。

這見鬼的總統套房,兩三百平米的面積,客廳大到令人發指,程音扶着季辭一步步往前挪,很擔心他會中道崩殂。

好在艱難地挪到了。

黑暗中傳來一聲悶響,男人重重倒在了沙發上。

程音趔趄着被他帶倒,伏在他滾燙的胸口,聽到他說一句:“冰。”

起初她沒聽明白,以為季辭說的是“病”,連問了幾句,他卻不再應答。

程音只覺得掌心下面一片潮濕熱燙,那顆心髒仿佛在一片熔漿中極速搏動,這可怕的過熱感讓她猛* 醒。

冰,他需要馬上降溫,得去找些冰來!

程音手腳并用,摸索着去開了茶幾上的燈。

季辭歪在沙發上,雙目緊閉,鼻息沉沉,整個人似剛從熱水中撈起,呈現一種煮沸的蝦粉色。

她探手試了試他的脈搏,雖快但還算平穩,略微放下了心,飛快地跑向了冰箱。

房間裏的冰塊供應充足,冰桶也是現成,她倒了兩個滿桶,又去浴室拿來幾條打濕的浴巾,打算給季辭物理降熱。

這麽高的體溫,可別把腦子給燒壞了。

程音用毛巾裹住冰塊,壓在季辭的額頭,又解開他的襯衫,将濕毛巾墊在他的胸口。

家有六歲兒童,難免偶爾發生頭疼腦熱,程音對于處理高燒很有經驗。

物理退熱主要擦拭脖子、手腳心、肘部、腋下、雙腿腘窩和腹股溝。若是鹿雪,她三下五除二就能從頭到腳擦幾個來回。

但是給季辭……

只上半身降溫,應該也有效果的吧?

程音解開了季辭的襯衣,他的胸膛比臉色還要更紅,她甚至感覺到毛巾裏的冰塊在快速融化。

冰敷了十分鐘,終于他的心率開始放緩。等到整桶冰消耗殆盡,觸手的體溫總算不再那麽異常。

程音松了口氣。

她用手背擦掉額前的汗珠,将毛巾丢回冰桶,忽然膝蓋一滑,擦過他肌肉緊實的腰側。

這才意識到,她正以一個極其暧昧的姿勢,跪伏在季辭身上。

沙發既窄又矮,方才程音斜坐在邊緣,側腰實在酸痛,不得已将一只腳跨上了沙發,否則手下都沒有着力點。

此刻這個形态,多少是有些難以直視了。

程音慌慌張張,當即要從季辭身上起來,誰知跪坐太久,小腿血液不暢,壓得又麻又疼,又重新跌了回去。

她手掌抵住他的胸膛,龇牙咧嘴緩了半天,強忍着沒發出聲音。

萬幸剛那一下沒有将他弄醒。

腳還麻着,程音的手不敢亂動,眼睛也不敢亂瞄。

茶幾上一盞光暈柔和的複古臺燈,像水彩畫家的鋪色筆,輕輕點亮了季辭側臉,在額角、鼻梁與唇珠留下金色高光,讓這一幕夢幻得如同游戲CG。

嗯,還是18+的那種。

她将視線稍微下移,又瞬間上移,臉已經紅得不成樣子。心态倒還算穩:沒關系,別亂看,手腳放輕點,他不會知道的。

她邊默念邊輕輕地倒抽着氣,腿好麻,千萬只螞蟻在咬,難受得完全使不上勁。

實在別無他法,只能将視線鎖定在季辭的臉上,又發現臉也不行,眼睫、鼻尖、嘴唇……目光放在哪兒都不對勁。

閉上眼,更奇怪了。複又睜開,慌亂片刻,最終視線的落點,選在了他眼角的那道傷痕。

離這麽近看,仿佛白璧微裂,鑲了一痕紅玉。

他沒騙她。

這麽深的傷口,當初他遭遇的那場車禍,必然嚴重。

程音不知中了什麽邪,情不自禁伸出了手,碰了碰那道傷疤——用指尖,極輕的,如蝴蝶觸須般的觸碰,一觸即收。

卻沒能收走。

她的手被季辭用力攥住,下一秒,深邃目光将她直直鎖定,他醒了。

他醒了!

程音像一只可憐的貓,當場被吓炸了尾巴,她起身想跑,哪裏還能跑脫。

季辭展臂箍住她的腰,似一只咬住獵物的獵豹,利落翻滾了一圈,将她壓制在沙發上。

“又胡鬧。”

這幾個字,低啞含糊,幾乎是抵住她的鼻尖說出來的。

程音不太記得,她是否曾在如此近的距離看過季辭的雙眼,大約是沒有過的,因為這個視角實在過于陌生。

他的神情也極陌生——程音曾見過神色冷峻的季辭,淡淡厭倦的季辭,故作溫和的季辭——卻從未見過此時這般的他。

清冷雪原之下,熔漿緩緩沸騰,危險而熾烈。

程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已被他單手握住兩只手腕,向上拉起在頭頂禁锢,繼而俯身吻住。

與前次的狠戾完全不同,這一次,季辭吻得熱切而纏綿。

在她試圖掙紮之前,他的手指已經探入她濃密的烏發間,輕輕摩挲她的腦後,讓這個吻幾乎帶了點誘哄的性質。

程音大腦一片空白,她過載了。

直到舌尖被人溫柔地輕吮,她才在戰栗中清醒了片刻——他在做什麽?這是他本人嗎?即使在最荒謬的夢中,她也不會這樣來假設季辭。

而且……這個姿勢……

他在哪裏跟誰學的,太羞恥了,她被迫擡高了手臂,因而不得已擺出一個迎合的姿态,幾乎身體的每一寸都與他親密貼合。

“季辭!”她趁着短暫的清醒時刻,努力別開臉,掙脫出了他的誘哄。

但下一秒,她又重回他的掌控之中:“叫我什麽?沒大沒小。”

批評完她,繼續深吻。

這一次吻得重,誘哄變成了懲罰,共同特點是都非常地“不季辭”。如果說季辭=克制、隐忍、冷淡,此時的這個男人,完全是一組反義詞。

手腕被掐得有些疼,他不再小心憐惜,将大部分身體重量加諸于她身,非常明确的占有姿态。

程音快要瘋了,他在做什麽!他的手往哪兒去!怎麽這麽熟練!

她已經分不清自己為何而戰栗,靈魂究竟在喜悅還是抗拒。

好在最後,理智還是戰勝了一切。

狗男人,女朋友為你的健康憂心忡忡,而你随便抱個妹子就啃,什麽大豬蹄子!

程音越想越氣,照着季辭的舌尖狠狠就是一口,成功阻止了他進一步的動作。

季辭吃痛,驚愕看她:“知知?”

程音更惱火了,好,竟然知道我是誰,就算是神志不清也不值得原諒。

“孟小姐就在外面!”

她說不好是羞是氣,用力推開他,将被他褪去一半的衣服重新穿好。

季辭眯了眯眼:“誰是孟小姐?”

程音:……

“孟少轶,你恩師的女兒,你換屆選舉最大的籌碼,你談了很多年的女朋友,沒印象了嗎?”

她咬牙切齒指控,然而季辭的表情證明,他沒有僞裝,是真的沒印象。

“你睡迷糊了?還是今天愚人節?”他疑惑地歪了下頭,又伸手撫了下她的頭頂,“我女朋友不是你嗎?”

季辭一邊說胡話,一邊還嘶嘶吸着氣,抱怨舌頭被她咬破了。

語調輕軟,分明是在同她撒嬌。

季辭撒嬌。

如此新穎的主謂搭配,讓程音直接喪失了思考能力,她愣愣與季辭對視,懷疑他被人奪了舍。

否則怎會如此深情與她相望。

望着望着,他又把手放到了她的頸後,指尖似有若無,撫弄她的耳垂……

程音臉紅了。

他居然還笑,頭一低又要索吻,程音連忙避讓,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電話鈴歡快跳脫,仍是之前的那一首,甜蜜又黏糊的彩鈴聲響徹了整個客廳。

“你的小寶貝來電話啦~”

季辭轉頭看了眼茶幾,深深皺起了眉,嚴肅得如同一只發現了異常情況的警犬。

“陳嘉棋是誰?”

警犬向嫌疑人程音投去了質詢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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