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籌備

第49章 籌備

程音拽着季辭回到酒店, 大腦像碎豆腐渣半天拼不出一個邏輯。

她實在不确定自己聽到的究竟是病中呓語,還是豪門密辛。

季辭和傅晶不是姨甥,而是母子?

為何他們要對衆人撒謊?

柳石裕知道嗎?

無數疑問在她腦中野蜂飛舞, 嗡嗡聲中, 某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反正以季辭的年紀判斷,傅晶生他的時候才剛十八歲, 怎麽算都不可能是柳石裕的兒子。

長相更是差出去十萬八千裏……

如果柳董得知,傅晶試圖推上位的人,是自己的親兒子……

程音思緒紛雜,不敢再繼續深想。她情願此時能有一個機器貓的遺忘棒,趕緊往頭上一拍,忘記剛剛聽到的秘密。

然而季辭卻像一個真正的九歲男孩, 為了逃避睡覺,充滿了分享欲。

“我媽從沒回過家。”

“阿瑪不要她寄來的錢,也不準我來北京找她。”

“我偷跑出來的。”

他一邊說,一邊解開襯衫的紐扣,動作十分自然, 程音的臉騰地紅了:“你脫衣服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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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辭奇怪地看她一眼:“睡覺呀。”

“會弄皺的,”他将襯衣疊整齊,認真回答,“明天還要穿呢。”

不, 明天也穿不了……程音的視線避開他塊壘分明的肩背,審視床上那件明顯帶有水漬的白襯衣。

季總明天要是穿這件去公司上班的話,內部匿名論壇上的八卦分子們會興奮到開花。

九歲小孩可不管, 脫完襯衣繼續脫西褲, 幸好被皮帶扣給難住。

皺眉研究了好一會兒,季辭發起了求助:“姐姐, 可以幫我解開這個東西嗎,我不會。”

“我也不會。”程音當場扯謊。

祖宗,就這麽睡吧,你姐這一晚過得夠刺激的了,經不起更多的刺激。

好在季辭的電量已經耗盡。

他低着頭,靠着床頭軟墊,幾乎于一瞬間陷入了深眠。落地燈光掃過他的側顏,在面頰留下重疊的陰影,讓他重回了慣常的冷峻。

程音總算松了口氣。

剛輕松一秒,又聽到振動聲響,她撲過去握住季辭的手機,沒直接挂斷——打來的人是梁冰。

對于三更半夜打老板電話,接電話的卻是音姐這件事,梁冰接受良好,并重新樹立了自信。

他就說嘛,以他(未來)金榜作家的觀察力和判斷力,這對CP不可能在這時候分手。一切支線事件的發生,都是為了推動主線情節的發展。

瞧瞧,這不就又推回正軌了嗎!

“剛才我看到好幾個未接來電,擔心季總有什麽急事,如果沒事的話我先挂了。”梁冰很識相,一上來就把天直接聊死。

“等等!”程音猶豫。

她想讓梁冰來酒店替她陪夜,轉念一想,季辭今夜的狀态與以往又有不同,恐怕梁冰都沒見識過。

萬一他明早沒清醒,拉着梁冰一起去小蝌蚪找媽媽,他那驚天秘密就又多了一個知情者。

話在嘴邊轉了一圈,被程音堪堪吞下。

“明天早上,送套季總的幹淨衣服來酒店。”最後,她只留下如此令人浮想聯翩的一句。

貴妃榻看起來優美,睡起來并不舒适,程音整晚沉浮不定,做了無數亂夢。

清晨時分,她又夢到了九歲那年的季辭。

穿一雙塑料拖鞋,在零下二十度的北京夜,凍得差點截肢。

六歲的程音将他帶去了程敏華的實驗室,到了亮光處,她才發現少年從頭到腳都是冰棱,沿着發絲和衣服褶皺結了透明的一層,有種驚心動魄的碎裂美。

好似她曾經在冰雪大世界看到的冰雕小王子。

失溫症嚴重時會危及生命,程敏華當即将季辭送去了醫院。

在四壁雪白的病房,程音困倦地靠着媽媽,等待輸液的少年睜開眼。

凍結在他體表的那一層璀璨薄冰已經融化,換成了醫院的條紋住院服。

程音的鞋也在雪地裏踩濕了,程敏華不知從哪變出了一雙新鞋,給她及時換上,很快她的手腳便恢複了溫暖。

程敏華身上熟悉的馨香讓程音困得睜不開眼,但她還是強撐着,很擔心這個她親自從街邊撿回來的少年。

此後多年,程音都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那一晚季辭會以那樣一個狀态,出現在冬天的戶外。

而在這個淩晨的夢中,程音忍不住再次探尋起了答案。

少年從大山裏來,獨自乘坐綠皮車,兩天一夜奔赴京城,卻在一個雪天,迷失在夜晚的城市。

或許是被搶劫了,逃跑時不小心掉進了水池。

又或許是被自己的媽媽拒之門外,魂不守舍翻下了橋欄杆。

即使在夢中,程音也記得季辭醒來時,那雙冰冷空茫的雙眼,深灰調,無窮盡,沒有一絲鮮活之色。

她在熹微的晨光中睜開眼,胸口劇烈起伏,終于想起她還在哪裏見過類似的眼神。

無數次,鏡子裏,她自己的眼。

晨光冷藍色,透過套房客廳的玻璃,涼幽幽撲在臉上,告知程音一宿已經過去。

錯誤的睡姿導致脖子劇痛,她伸手揉了半天,正待起身,聽到主卧傳來了輕微的動靜。

季辭也醒了。

程音僵住,立刻重新躺回沙發,一動不動假裝熟睡,心跳卻已不受控制——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沙發旁邊。

四面寂靜。

北京城尚未蘇醒,高樓之上也聽不見鳥鳴,顯得這份寂靜有些凝滞。

程音呼吸艱難,覺得每分每秒都難捱。他在看她?為何不發一語?

她強忍着才沒有睜開眼。

過了許久,久到程音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是否幻聽,忽然感覺發絲牽動——一根手指掠過她的耳廓,将覆在她臉上的亂發,輕輕攏去了耳後。

程音的臉陡然沸騰。

不止是臉,還有他觸碰過的耳垂,連同脖子一起。她緊閉着眼,睫毛輕顫,祈禱晨光不要太亮,免得被人發現異樣。

然而終究還是暴露了她在裝睡的事實。

“吵醒你了?”季辭的聲音。

他聽起來清醒而理智,昨晚那場鬧劇總算可以告一段落,程音在感到慶幸的同時,又懸起了另一顆心。

關于昨晚,季辭還記得多少?

不管多少,反正她不會飛天遁地,此時不能憑空消失,也不能一直裝死。

她睜眼起身,動作利落,态度輕快:“季總,現在還頭疼嗎,昨晚又發作了,看着還挺嚴重d 。”

聊事情。感到尴尬的時候,專心致志聊事情就好,程音給自己打氣。

季辭卻沒接腔。

他低頭看着她,在熹微的晨光中,以幽淡而專注的目光,描繪她的臉。

這樣的對視中,氣氛變得莫名旖旎,如果梁冰在,大概會用一個近來流行的網絡用語形容:眼神拉絲。

“昨晚,到後半段,我徹底失去了意識。”季辭道。

“後……後半?* ”程音都結巴了。

“你接了個電話,我問你是陳嘉棋是誰……後面忽然斷線了。”

晴天霹靂也不是這個霹法!

程音原先以為,季辭的病中記憶應該比較朦胧,畢竟是那麽個渾渾噩噩的混亂狀态。

怎麽現在聽來,仿佛在電視上收看連續劇,細節和臺詞都很清晰。

那他還……!

“你發病的時候……其實是清醒的?”她耳朵紅透。

“不清醒,以為是夢。”他平靜以對。

夢裏就可以對她那樣嗎……不對,他為什麽會做那樣的夢?

為什麽又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深沉,專注,連眼角的紅痕看起來都顯得有幾分旖旎。

“所以,我需要确認,”他的目光微微下移,“昨晚我們到底有沒有……”

她差點跳起來:“沒有!”

他沒明說,但她知道他在問什麽,如果他确實記得前半段的開場——那确實不是一輛開往幼兒園的車。

“你确定?”他沒有輕信,态度也并不輕慢,是很認真在問。

程音卻快燒着了。

這有什麽不能确定的,她又不是沒經驗,她連孩子都生過!

“我讓梁冰給你拿了幹淨衣服,一會兒送來。昨天孟小姐在,你看是不是給她回個電話,免得叫她擔心。要是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程音邊說邊撤離,試圖掩飾自己的手足無措。

她天生會演,也能準确判斷和把握人際關系,唯獨在季辭這兒,總有點進退失據。

他倆之間,親密是親密不得,目前都各自有結婚對象,腳下全是雷區。

疏遠彼此也很奇怪,已經敘舊敘到了那個份上,再對他“您”來“您”去,顯得她這人十足矯情。

那就只能跑了。

季辭卻修得一身好本領,一句話就将她原地定住。

“你和陳嘉棋,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可怕,他還記着呢,昨晚她那番讓陳嘉棋喜當爹的扯淡……

程音轉身笑道:“就這個月。”

季辭皺了下眉:“這麽急?來得及籌備?”

“來得及,北京這邊就簡單辦個酒,也不打算大操大辦。”

“為什麽不辦?他不肯?你跟他說,錢你出。”

季辭的聲音低緩疲倦,邊說邊從西裝口袋取出一張黑卡:“額度應該夠,密碼091214。”

程音在拒絕之前,腦子還飛快轉了一圈,試圖解密這串數字。

未果。

毫無線索,可能是他和孟少轶之間的什麽重要紀念日。

這卡她不可能接,在想要怎麽婉拒,季辭又進一步語出驚人。

“我給鹿雪找個了花滑教練,世錦賽拿過獎,昨晚試了一節課,說小孩很有天賦。後續的訓練,教練會給你打電話,收費高低都随她。”

“花……滑?”程音甚至都沒聽明白。

雖然過兩年北京确實要開冬奧會,但怎麽她家鹿雪突然就要備戰比賽了呢?

“滑着玩兒,我看她挺喜歡。”季辭解釋。

還不如不解釋呢,這下更聽不懂了,為什麽他突然開始安排鹿雪的課外班……

花滑私教,這聽起來跟她壓根不是一個階層的事。

季辭又接着說:“周日的時間空出來,我帶鹿雪去毅哥那裏,挑一匹她喜歡的阿拉伯馬。你要不要?”

“季總。”

程音幾乎把拒絕寫在了臉上,季辭知道她想說什麽,竟當場變臉,方才還是“我通知你”的上位者姿态,此刻神情看起來柔軟而疲憊。

“本來就很愧對你,別拒絕三哥,好嗎?”

程音還想再說話,忽然這時門鈴響了,梁秘書來得如此之早。

正好,給了她一個逃逸窗口。

她轉身即走。

門一打開,睡得鬓發淩亂的女人奪門而出,梁冰呆滞擡頭,看見他老板稱不上愉快的臉。

不能吧?

一夜春宵共度,竟還把人給度跑了,服務水平這麽拉胯嗎?

這要是放在他們網文圈,都沒資格當男主,哪怕他長了張男主臉呢!

離上班還有一個小時,折騰回家恐怕來不及,程音找酒店前臺要了一次性洗漱用品,直接去了公司。

不想到辦公室不止她一人,還有個尹春曉。

闊太太每天早上卡着點打卡,必不肯讓公司占自己一分鐘便宜,今天來得卻早。

“你跟男人離婚了?”

“你跟男人過夜了?”

兩個人打量了一眼對方,異口同聲。

程音好猜,還是昨天那套衣服,沙發上睡了一夜揉得皺皺巴巴。

至于闊太,今天看起來完全不闊了,渾身上下樸實至極,一片首飾也無,美甲統統卸了個幹淨。

“我今天去辦花花的領養手續,離婚合同已經在拟,他會給我留一套兩居室,婚前一起買的。”尹春曉笑得很。

“有眼疾的小孩,很難養。”程音直截了當。

“你擔心我半途而廢?”

“母愛這種東西,從來沒有過也就罷了,曾經擁有再失去,比沒有還慘。”

“你……年紀輕輕的,到底經歷過什麽事?”尹春曉忍不住道。

“沒什麽,”程音有片刻的走神,她忽然想到了季辭深藏的秘密,“可能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有太多不稱職的母親。”

程音的人生經驗主打親子關系,尹春曉則專攻愛情。

“男人天生會權衡利弊,心裏裝了一杆秤,随時稱量你的斤兩,到底跟他配不配得上。”

“美貌,身材,家世,子宮,都是資源,都是指标。”

“聽說18樓那位要娶孟家千金,這才是符合邏輯的選擇,以你目前的斤兩,只能當個尤二姐,養在外頭可以,領回家那是不可能。”

“等一下,你昨晚該不會和18樓過得夜吧?”

尹春曉雖非神婆,卻有天眼,一口道破了天機。程音唬了一跳,表情些微有些失控。

尹春曉啧了一聲,多少有點陰陽怪氣:“可以啊,姑娘,前途無量。”

不管先天有個好爹,還是後天嫁了有錢人,那些含着金湯匙過活的,必然是瞧不起偷摸認幹爹的。

要擱往常,程音不會多說一句,她從沒有自證的習慣,愛信不信,愛诋毀随意。

但可能是因為尹春曉是難得能聊得來幾句的人,一直對她抱有善意,且剛為了一個半失明的小女孩,做出了一個令人欽佩的決定……

“我靠本事吃飯,不靠男人。”她解釋了一句,走去打開了辦公電腦。

尹春曉恢複了好聲好氣:“我的意思是,帥哥麽,偶爾睡一下可以,別走心。”

離了婚的中年婦女,精神就是自由,理念就是先進。

程音略羨慕了會兒,嘆了口氣:“別扯淡了,我下個月底結婚。”

婚禮籌備有多少頭緒,程音毫無頭緒,直到陳嘉棋将一大疊待辦清單放在她面前。

“宴會廳必須定五星酒店,親友都要來,這是面子問題,寶格麗和國賓館,我傾向于寶格麗。”

“喜糖和請柬也得精美,這筆錢省不了,好在婚紗照有現成的,婚紗也不用買,從我姐那兒拿一套就行。”

“婚禮策劃我們得自己來,沒有多餘的預算了,另外鑽戒用培育鑽行嗎,看不出區別。”

按程音的喜好,其實她只想要一對素圈。不過那已經是她小時候的喜好了,那時候她曾讀過一本書,說戒指越樸實,婚期越長久。

“你定。”她不講究這些。

“捧花的小女孩……叫我姐家的佳佳,可以嗎?小男孩選好了,曾哥家老二,才四歲,和佳佳身高搭配正合适。”

程音擡頭看了他一眼。

“鹿雪高了些。”陳嘉棋連忙解釋。

程音垂眸,繼續翻看事項清單:“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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